第三章 死神来了1

死神来了

1

时间：当天下午。

地点：竹机关庶务科办公室。

叶云生一直想着死神岛的事。

这个死神岛叶云生一直有所耳闻，死神岛是东部沿海从吴淞口到弥港的众多海岛之一，但没有人见过和到过死神岛，而这个岛就像传说中的幽灵岛，多年来，很多船在这条船上无故消失。从吴淞口到弥港这条航线是新四军5号兵站运送抗日物质的必经航线，这条航线鱼龙混杂，有新四军、海盗、日本人以及青帮的船，而让敌人闻风丧胆的5号兵站就是在这条风险极大的航道上出生入死运送抗日物质，可以是说刀尖舔血的营生，也是新四军根据地的铁血大动脉。而这次死神岛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叶云生的大脑一直回想着姜梅的话。

姜梅道：新四军一师在苏中苏北和苏南开辟了大量根据地，为了巩固根据地反日伪清乡和海盗侵扰，新四军一师成立了海防纵队纵队，并且把兵工厂转移到海岛上，当前根据地急需机械人才和舰船人才，在香港地下党的努力下，一批南洋爱国华侨兵器工程师和航海技术人员，自愿组成南洋技师团从南洋印尼乘船北上参加抗日投身到全国各个根据地去，由于日本人的封锁和对长三角的控制，加上内地被国民党军统封锁，南洋工程师团乔装改扮由5号兵站负责运输，可是刚刚驶出吴淞口不久就出事了，船上有一个幸存同志，他游到岸边，被新四军的根据地的抗日大队救起，但这个同志身受重伤，他说了三个字就牺牲了。没有人知道船的事，船和船上的6名技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那个同志临死的死后说道：死神岛。这是唯一的一线索。

姜梅继续道：这六名技师是我党我军的宝贵财富，我们通过很多关系打探船的下落，可是没有任何信息，据推测，这个神秘岛很可能与日本人或海盗有关，你在竹机关打听一下消息，这里是六个技师的全部资料，要记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这时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叶云生的思绪一下回到办公室。这段时间叶云生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自从海军公馆窃取情报后，竹机关上下开始排查内奸，所有的中层干部的宿舍和办公室都被监听，不仅是中国人连日本人一样对待。而叶云生也接到了上级蛰伏修养的命令，所以叶云生小心应对认真工作倒是没有露出马脚。

门开了，神谷阳一走进来。

叶云生放下手中的报表笑道：神谷中尉，有什么可以效劳。

神谷笑道：需要一批监听录音带，这是单子。

神谷说完递给叶云生一个单子，单子上有岩黑课长的签字。

叶云生道：好，刚从仓库提来一批，一共20盘，正好马上给你们。

神谷道：是吗？库存这么多，叶中尉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吗。

叶云生道：是啊，最近几个月你们刑侦股破了三个军统大案，神谷中尉立了不少大功，我知道你们很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就从陆军部仓库预领了不少。

神谷笑道：叶中尉果然有能力。不过那些算不上什么大功，过奖了。

叶云生笑道：神谷中尉过谦了，这三个大案可不一般，四马路2号裁缝店案，一举破获军统上海站行动一组，击毙匪徒42名；汉口东路海因斯餐馆案，一举破获军统上海站总站，除站长外逃其余军统分子全部落网或击毙；虹口区三目町街一举端掉军统的电台组，缴获电台10部，擒获报务员20名，军统上校组长被当场击毙。您这几次行动成绩要大大超过梅机关和七十六号，他们成立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成绩。

神谷笑道：叶中尉谬赞了，这些军统分子质量不高，但他们源源不断地向上海派遣分子，除掉了一批又来一批，就像割韭菜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军统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却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

神谷说着靠近叶云生突然压低声道：真正的敌人是共产党。这些共产党十分狡猾，他们往往潜伏在最阴暗的角落，就像蛰伏在暗夜里的毒蛇，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调出来咬伤致命一口。

神谷说完看着叶云生诡异地笑着。

叶云生心里又开始紧张，神谷这家伙一直在怀疑自己，他隐瞒着岩黑课长把一半的监视设备都用在自己身上，甚至全天候派人跟踪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还好自己蛰伏，断绝外界联系不做任何任务，才逃过暂时这家伙的法眼。

叶云生干笑了一声道：是啊，共产党不好对付，不过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三个月前你们不是还干掉了共产党的在高层的大卧底欧阳萍露吗。

神谷突然气愤道：张阿四这帮蠢货说好的要秘捕抓活的，这个张阿四好大喜功摆大阵势才惊动了那个女共党让那个女人跳楼了，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叶云生道：共党一贯抱有必死决心，并且十分顽固，我在东北多年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的确不好对付。

神谷道：只要他们露出马脚，我就有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神谷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是电话响了，叶云生拿起电话道：是，课长，我马上到。

神谷道：我马上要去浦东，就不打扰叶中尉了。

神谷走后，叶云生快步来到课长办公室。

叶云生敲门道：报告。

里边的岩黑道：进来。

叶云生走进办公室，岩黑秀夫端坐在办公桌后，办公桌前站着铃木云子。

岩黑秀夫一见叶云生进来便说道：叶中尉，你来的正好，有外勤任务要执行。

叶云生惊诧道：课长，庶务股从来不执行外勤任务，这……

岩黑道：特高课现在实在是人手不够，神谷中尉的刑侦股要到浦东一带挖共党游击队的老窝，宪兵队和行动队冷铁夫张阿四他们也忙得不可开交，我这里快唱空城计了，哈哈。

最近竹机关围捕军统战绩斐然，岩黑秀夫意得满志地笑着。

叶云生道：请课长吩咐。

岩黑道：是这样，你要备一些物资，详细清单铃木中尉一会告诉你，这次你和铃木中尉去舢板港把物质送到即可。

叶云生道：是。

叶云生刚要走，他突然瞥见岩黑秀夫桌子上有一个档案袋，上边有几个日文“しにがみ”

叶云生心中一动，那几个日文字他认得，是死神的意思。

2

叶云生回到办公室，按着铃木云子提供的单子开始备货。

这是一张庶务股常见的单子，上边有汽油，汽车配件，电话机，还有一些电器元件和两部电台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这些用品单是叶云生获得情报蛛丝马迹的来源，从各部门领用的材料可以大概确定各部门的目的、用途、范围大小，从而估算出敌人可能的行动，所以庶务股这个看似个没有实权的杂吧地儿，其实获取情报的潜力很大，好多情报都可以从这些看似平凡最末端的细微枝节窥测出玄机。

叶云生知道今天这些单子的用途，竹机关经常向某地运出这样的军用民用或间谍用的器材货物，这是为竹机关情报网所提供的材料，每次竹机关扩大情报网或增加几个间谍点，都会从这里拨运物质，发展这些间谍网负责部门是情报股。情报股是竹机关最严密的科室，由岩黑秀夫直接领导，没有特别的证件竹机关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情报股。

叶云生总是试图通过这些没有名头、目的地的领料单，大致判断出敌人新发展的间谍网的情况，比如可以通过油料的数量判断敌人的特工点是否是交通发达地区、山区、平地或者岛屿，还有通过电台收发报机的数量和原件的损耗比、领用钢笔纸张，特别是电报稿纸的数量，判断敌人特工点的大致人数规模，在通过其他信息综合判断敌人特工点的大致位置，比如轮胎的磨损和轮胎里夹杂的泥土，辨别特殊的地质环境，总之作为特工任何的信息源都不能放过，叶云生多次悄然地提供情报，使得根据地破获了很多敌人在根据地外围成立的特工点。

单子最后的几项东西引起了叶云生的注意，单子上写着c5号引擎四台。

叶云生陷入沉思，这种引擎叶云生以前领用过几次，但数量不大，而这c5号引擎发动机可是宝贝，这是日军内河小型巡逻艇的标配，这种马达马力可以牵引50吨以上炮艇，如果把这种马达安在木船上可以变成五个桅杆的大型运货船，敌人一下运送4个这样的引擎在竹机关实属少见，莫非有什么新的行动。

叶云生从卷柜里拿出地图看着，他找到了舢板港的位置，叶云生脑袋一震，舢板港的位置在如东往北一点靠近盐城吴淞一线的航线海域，那里岛礁林立，正是我5号兵站的航线，载有南洋技师的船就在那片海域失踪的，会不会找到线索？

这时，一个特务进来报告：股长，铃木中尉的货已经装车完毕。

叶云生道：好。请告诉折野副股长，我奉课长之命运货行程大概是两天，我走之后，庶务股一切事务由折野副股长代理。

特务道：是。

20分钟后叶云生来到汽车旁，这次行动的汽车一共三辆卡车，两辆轿车。庶务股这边只有叶云生一人，而铃木云子却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和一个技工宪兵。

叶云生一愣，每次出外勤押运货物，都是曹长带两三个人，这次举动很大，铃木云子居然带了一个整编小队的宪兵，这是怎么回事？日军宪兵编制要比陆军精简，一般日军陆军的一个小队分三个班，每个班的编制是13人。一个陆军小队相当于国军的排，各兵种等级不同大概40人到50人。而日本宪兵队的班相对人数较少，一般是3到7人，一个宪兵的一个小队由17人左右。这次铃木云子带着一个将近一个整编小队18人，这是要执行非同寻常的任务。

叶云生混迹日军多年，对日本宪兵和警察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他甚至可以从日军出动的人数和配备的各种人员判断围剿行动对象的大致体量。日本宪兵本身就是士官出身，个人素质战斗力和协调作战力能力很强，对比普通士兵可以说是以一当十，如果长官死了，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有替代长官执行命令指挥战斗的能力。这一个整编小队的势力，几乎可以对抗国军一个连，甚至一个营的国军。一般在城市里围剿追捕反日分子，出动一个小队就足以了，这次一个整编小队参加一次普通的运输活动，说明很不寻常。

叶云生看着一身戎装的铃木云子道：铃木中尉今天的很英武，您的军装还合体吧，上次耽误了您的军装真是太抱歉了。

铃木云子道：军服很合适，感谢叶中尉的费心，上次对您发火，请您原谅。

叶云生躬身陪笑道：好说！好说！

铃木云子道：货都装车了吧。

叶云生道：所有的货都备齐了，只剩下四个c5引擎，我们马上到海军2号仓库去领。

铃木云子道：好。

铃木云子说完转身对身后站成笔直队列的宪兵小队喊道：全部上车，出发！

30分钟后，宪兵队车队来到靠近崇明附近的海军2仓库。

叶云生停下车对副驾驶上的铃木云子道：我带四个人去提货。

叶云生以前经常来这里提货，这里的库管和日军都对叶云生很熟识，叶云生按着严格的手续层层签字画押，最后在提货单上签字，提货完成。

四个宪兵分两组分别把四个引擎抬上最后一辆卡车。

叶云生把单据放进皮包，上了汽车转头对铃木云子道：马达已经装车了，我们现在走4号公路进林德线，那里直通舢板港。

铃木云子突然道：还要去一个地方，到静安寺华戈里大街2号。

叶云生惊道：公共租界德国公使馆？

铃木云子道：是啊。

叶云生发动汽车，30分钟后，汽车驶入公共租界静安寺地区，叶云生的车队在德国公使馆目前停下。

铃木云子道：叶中尉，跟我去一下，我要取一见东西，这里有课长特批的单子，你签收一下，这个单子回去后不得存放在庶务股，要交绝密档案室保存。

叶云生道：好。

叶云生和铃木云子走上台阶走进德国公使馆，铃木云子一楼门房打了个电话，门房的一个高大的德国女人道：上校在楼上等你。铃木小姐。

铃木云子点头和叶云生一起上楼来到一个办公室。

铃木云子用手轻轻敲门。

里边一个声音传来，说的是日语：请进。

铃木云子走进办公室，叶云生随后跟进去。

铃木云子敬礼道：冯拉特曼上校你好，我奉岩黑秀夫大佐命令来取B号器材。

叶云生一惊，此人正是德国陆军上将的儿子，那个在旅馆喝醉的小拉特曼。

叶云生早就在各种场合见过此人，得知这人的显赫身份，当时制定海军公馆盗取情报计划时，叶云生利用负责安保的便利，查询了当时在海军公馆的住客，当他得知这个人物也住海军公馆时，叶云生在决定制定及其冒险的计划，而事先控制小冯拉特曼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只有控制这个重磅砝码，才有可能在敌强我弱的对峙中占得先机，确保参加计划同志们的安全。法西斯德国本身就是敌对国，而这个小冯拉特曼有军职并不是一般的德国侨民，所以控制这个人相当于俘获敌军，并没有违反道义和战争条例。在事情结束后，组织毫无伤害悄然放了烂醉的小冯拉特曼，也是符合日内瓦公约的精神，组织做事向来是有礼有节，绝不会干随意绑架的宵小之事。

而今天，这个小冯拉特曼出现在这里，并且和日军宪兵队人员见面，可见这个小冯拉特曼也可能是德国间谍。

小冯拉特曼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半米见方的木头盒子，他把盒子放到办公桌上道：铃木小姐，这就是b号器材，你要办一下手续。

小冯拉特曼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

铃木云子道：这是特高课庶务科的叶中尉，让叶中尉来签收一下。

铃木云子示意叶云生，叶云生上前在表格上签字，并且盖上名章，铃木云子也签了字。

这是特高课管理的要求，凡是领取接收重要物品，都必须有两个人或以上人在场，互为作证互为责任，这是这种专业特务机关办事程序，而这也许正是岩黑秀夫让叶云生出外勤的原因。

2分钟后。铃木云子抱着木头盒子和叶云生走出德国领事馆。

上车后铃木云子抱着盒子寸步不离。

叶云生发动汽车问道：铃木中尉，我们还要去哪里？

铃木云子道：直接出城吧。

叶云生说好，他看了看手表，运货送货到到德国公使馆，差不多耽误了一上午时间，要是按里程到舢板港恐怕要天黑了。

叶云生的车慢慢驶出公共租界，进入华界的时，路上车辆行人很多，叶云生的头车放慢了车速，并且在十字路口停下来，他环视着街上的人员，突然，叶云生看到一辆车，透过车窗他看到了一个人，叶云生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3

就在叶云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的铃木云子突然道：叶中尉不想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叶云生对铃木云子的发问一愣，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铃木云子也一愣，便道：叶中尉这笑很是古怪，莫非叶云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叶云生沉稳道：我只是奉命执行课长的运输任务，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不感兴趣。

铃木云子碰了个钉子，她突然道：你猜一猜，我在特高课听说过你很多故事，连课长都说你智慧过人有极强的推理能力，就连神谷中尉也对你有很高的评价。

叶云生的心开始打鼓，这个特高课的刑侦女中尉今天这话是什么目的，叶云生想到这一定是敌人的圈套，甚至可以说是神谷的圈套，自己稍有疏忽就会一败涂地，以前的所有伪装都白费了。叶云生的第六感感觉到此行非同寻常，叶云生想了一下他开始了他在上海特高课的第一次推理。

叶云生道：这个德国人冯拉特曼，我知道，上次在海军公馆的住客里名单有他，我和神谷中尉还有冷股长还见过他。在上海，德国公使馆是国家级一等馆，刚才我们去的办公室在顶楼，是大使级的办公室，也可以说大使专用的，作为领事馆的国事办事机构等级森严，要想进领事的办公室必须层层通报，层层批准，我们这样长驱直入进入办公室，说明了两件事，一，这次货物接收十分重要，并且级别较高，二，这木箱里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

铃木云子笑道：这些一般稍有智慧的人都可以分析到，叶中尉你还是太谨慎了，你真的不知道木箱里是什么吗？

叶云生笑道：铃木中尉，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干杂役的庶务股工作人员，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跟我无关，我知道在竹机关我该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只要严格执行命令就行。

铃木云子道：怪不得课长一直看重你，叶中尉果然忠于职守会做人。不过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可以不对你保密，这是课长的命令，课长之所以把这次重任交给你，就是要看重你有能力完成这次任务，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猜。

叶云生道：既然这样，我就姑且猜一下，猜错了，还请铃木中尉不要见效。首先这是一个由榉木做的的盒子，从花纹和颜色看，这是典型的德国巴伐利亚榉木，我经常到海军仓库领用物质，从德国来到军用物品包装箱多为白橡木和榉木，而榉木的防水性能要比其他木材好，德国人和皇军的舰船设备经常用这种涂上防潮油的榉木包装箱，所以，这是一种在舰船上用的东西，这个木箱密闭性一般，木箱底部接驳处可见条缝，说明这里的物品并不是挥发性的，而缝隙里隐约可见白油纸，可见这东西不忌讳光的辐射，一般怕光的物品都有黑色纸张包裹，这就排除了液体性或挥发性和辐射性的物品；从木箱的重量来看，铃木中尉的臂力和手腕之力应该不输普通的青壮年男子，加之接受特殊训练，铃木中尉的力量应该是很大的，可是，当铃木中尉双手托箱子时，你的腕部极力绷直，小臂的肌肉紧绷，身体重心下沉，髋部后仰，制服前襟松弛，说明这件东西很沉、密度很大。这么一个体积不大却十分沉重的东西一定是金属无疑，我推测这是重金属，这次铃木中尉发财了，你拿了一箱子金子。

叶云生说完哈哈大笑。车后座的两个宪兵小队正副队长也哈哈大笑，刚才车后的两个鬼子队长一直好奇地听叶云生的推理，当他们听到铃木云子的箱子是金子时也哈哈大笑，铃木云子不苟言笑紧绷的战斗脸儿也开始微笑。好像这是个大笑话。

铃木云子笑道：金子，哈哈。

叶云生突然说道：这东西比金子值钱，是声纳器！

当叶云生说出“声纳器”三个字的时候，汽车里好像打了一个微型的炸雷，铃木云子大脑轰地一声响，她捧木箱的手颤抖了一下，她用及其警觉的目光打量着驾驶位上叶云生，她用严厉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声纳器？

叶云生道：推理。

铃木云子道：这不可能，我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里边的东西，是岩黑课长告诉我的，这是绝密。

叶云生道：我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叶云生又开始了他奇异而匪夷所思地推理，不光是铃木云子凝神细听，就连车后的两个日本宪兵小队长也伸长了耳朵，仿佛是守在戏台前前倾听他们最爱的落语。

叶云生道：刚才我说这个盒子里装的是重金属，至于是什么东西，还得从冯拉特曼说起，当时冯拉特曼身穿是棕色粗纺呢西装，可是他里边穿的并不是常见的普通衬衫，而是标准的制式海军军服衬衫，可见，那身西装是临时换上的，也许是保密的需要，也是为了隐藏他的身份，可是恰巧是他的海军制服衬衫泄露了他的身份，冯拉特曼侧身是露出了衬衫的左上兜，在左上兜上有一个徽章的印记，这是经常佩戴徽章后布料没有受到光照没有褪色的特点，布料上的徽章印记要比其他地方的布料颜色浅，虽然他没有戴徽章，但这个印记却显示了这个徽章的形状，是一个带狼头徽章，在德国海军里只有一个特殊的部门的徽章是狼头标志，那就是德国海军最引以为傲的海狼潜艇部队。这样，冯拉特曼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他应该是潜艇部队的；刚才我在冯拉特曼办公桌上看到几分英文版的潜艇资料，这就更加确定了这个盒子的东西与潜艇有关。

叶云生说完舒了一口气，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多年的神经官能症让叶云生不能连续过多地说话，他的大脑有些缺氧。

可是他的话正说到节骨眼儿上，铃木云子还没说话，后座的两个小队长却说道：叶中尉，继续，潜艇和这个盒子有什么关系。

叶云生笑道：是那个盒子自己告诉我的。

铃木云子越来越好奇了，她张大了眼睛道：盒子怎么会说话。

叶云生道：你看盒子的左上角有几个痕迹，说明有人特意要抹去上边的字，当然是为了保密，但是仔细看应该可以辩认出被抹去的字，那是两个英文字母，“H”和“Z”

铃木云子把怀中的盒子转过来仔细看，果然，盒子上有被涂抹的痕迹，上边隐约可以看到“H”和“Z”两个英文字母。

铃木云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叶云生道：我也在猜想这个什么东西的缩写，后来我想起了冯拉特曼的身份，我知道了这两个字母的含义，那是声波的单位赫兹的缩写，而在潜艇中与电磁波有关的东西只有两种，那就是电台和声纳器，刚才我说了箱子的质量很重，一般电台也是很重的，但是电台的重量主要来自外部的金属壳，里边都是集成电路板和玻璃管件，电台重量还是不够重，还不足以让铃木中尉矫健的手臂肌肉紧绷，这东西应该比电台还重，而声纳器都有重金属组成，所以，我推测是声纳器。

铃木云子的疑惑烟消云散，她由衷地钦佩地点头，而后座的一个小队长喝彩道：你这家伙好厉害，很像神谷中尉的推理小说。

看来这个宪兵小队长也是神谷阳一的读者。

铃木云子郑重道：叶中尉，真的很佩服您心细如发的观察和缜密的推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课长为什么对你很赞赏对你重用，以前对您的不敬还请您原谅。

叶云生笑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些纸上谈兵的小技巧，何足为到，抖个机灵混口饭吃，要是没有点小聪明，在竹机关这样单位也混不下去，竹机关总不能要一个笨蛋吧。

后边的一个小队长笑道：叶桑，你们中国人真是狡猾大大地，哈哈。

叶云生轻描淡写地隐藏了自己缜密的思维。

铃木云子道：我们在这次执行的就是这个秘密任务，课长是允许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我手中的盒子里装着德国最新研制的大功率大范围声纳探测器，只要有恰当的位置，这个声纳探测器就会发现航道上的任何目标，共党的运输船就会无处遁逃，只要切断共党在海上的运输线，就是切断共党的咽喉，他们的苏北苏中根据地就会失去供给而慢慢消失。

此时，铃木云子的话就像一个炸雷在叶云生大脑中炸响，好厉害的敌人。

叶云生此时心潮澎湃，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他知道敌人这次有大阴谋，想不到是如此厉害的神器，叶云生想，无论如何也要破坏敌人的意图，绝不能让敌人的计划得逞。

4

汽车渐渐驶离上海市区，朝如东方向行驶，这条路叶云生走过一次舢板港，舢板港是距离上海150公里左右的一个小海港，是日军沿海的一个兵站。

大约5分钟左右，汽车就驶入了一条公路，这条路还算平坦，再往前走就要上山路了，叶云生的汽车开的又平又稳，后边的一辆轿车和两辆卡车紧紧跟随。

眼快快到前边的岔路口了，叶云生放慢了车速，忽然前边岔路上一片白花花的羊群出现在公路上。叶云生赶紧踩住刹车，这群羊贪婪地吃着公路边茂密的青草，不紧不慢。

后座的一个小队长骂了一句：八嘎。让他们快过！

叶云生不停地按着汽车喇叭。大约过来两分钟，羊还是没有过去，另外一个小队长下车走过去朝那个放羊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骂道：八嘎，快快地，否则嘶啦嘶啦地。

放羊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太君，太君，生气地不要，这羊不听话，我尽快地赶。

眼看那个小队长就要掏出手枪，叶云生低声道：铃木中尉，我们此行是秘密任务，不要惹事。

铃木云子当然知道事情轻重，她从摇下车窗向那个小队长用日语喊道：小林少尉，不要惹事。

那个小林小队长骂骂咧咧地挥舞着带白手套的手：快快地，快快地。

放羊人慌忙尽力赶着羊群，又过了两分钟，羊群终于过去了，那个放羊的中年汉子用手巾擦着汗，不停向小林小队长鞠躬。

突然，叶云生盯住了那个放羊的中年汉子，他心头一震，这个放羊人有问题。

他悄然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置的铃木云子，铃木云子正在对着手中一个小镜子整理军帽下散出来的头发，叶云生没说什么。但是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车大约又行驶了五公里，突然，前边的路上出现了路障，这些路障是由一些杂七杂八大小不一的原木和几捆稻草组成的，咋一看像是前边的车辆颠簸时从车上掉下来来到，这些木头的稻草哩哩啦啦地散落大约30多米。

铃木云子说道：停车。

叶云生停下车。

铃木云子把木箱放到椅子上，然后下了车，小林小队长和叶云生也下了车。

铃木云子看着地上散落的木头，她沉吟一下道：有问题。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设置的。

叶云生暗暗点头，铃木云子是东京警视厅的高级警探，这点小伎俩是瞒不过她的。

叶云生正想借此机会终止这次行动，自己要把敌人特种声纳器的情报向组织汇报。

叶云生道：铃木中尉，这是有人设的路障，搞不好会有埋伏，我的意思是终止这次运输行动返回上海。

铃木云子在思索。

这时那个小林说道：一个小小的路障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就算附近有少数共党的游击队，我们也会消灭他们。况且，我们离上海很近，这周边有很多皇协军驻扎，要是有事情发生，援军会迅速到达。

铃木云子衡量着，小林说的有道理，宪兵小队的战斗力她知道，完全可以对付一个连的兵力，如果敌人有埋伏人数也不会多，这里到处都是皇协军的防区，大规模人数的运动穿插是会被皇协军发现的，所以即便是有人打伏击，也是少数的游击队之流。自己肩负重任，如果被这几捆木料草料吓退了，岂不是笑话，回到特高课岩黑课长问起来，自己如何交代。

铃木云子气定神闲道：区区几个游击队不足挂齿，叶中尉，你怎么看？

叶云生此时大脑在高速的旋转，刚才的放羊人已经露出破绽，放羊人身穿是当地农民的衣服，但他的鞋却是胶鞋，这个细节只有他看到了，这个胶鞋是国军的胶鞋，此行竹机关行动诡秘，不可能走漏消息，那么他们是怎么盯上车队的？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叶云生肯定这不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游击队绝对不会在敌占区冒险，况且车队有一整车的宪兵，游击队的战力不行，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国军。很可能军统在竹机关埋伏，他们暗中跟踪车队上路，用各种方法拖延车队的时间，跟踪人和埋伏人之间用明码暗语无线报话机联系，为他们打埋伏做好准备，当埋伏就绪后，再通过报话机通报情况。这是一次凶险的埋伏，搞不好自己连同车队就得全部报销。日本人太狂妄了，他们太轻敌了。

叶云生来到后车对后车上的报务员道：这一路上有没有可疑的明码喊话。

报务员道：报告中尉，有零星明码喊话，是皇协军如东警备队的频率。

叶云生道：什么话？

报务员道：是常规的巡逻换防喊话。

叶云生知道，这些常规喊话中一定有暗语。

他转身回去对铃木云子道：刚才报务员说出现不明明语喊话，加上可疑的路障，这都说明我们这次行动暴露了，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有组织的圈套，我建议撤回上海。

小林道：叶中尉，你胆子也太小了，有谁敢阻挡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宪兵队，我让他了有来无回。

铃木云子看了一看脸色苍白的叶云生，她对这个叶云生有所耳闻，这个人先天有恐惧症，行事胆小怕事，自己重任在身绝不能半途而废。

铃木云子点点头道：叶中尉，不必多言，我决定继续前进。

铃木云子来到后车道：所有士兵必须一级戒备，架好机枪，一旦战斗打响立刻下车摆好阵形。

铃木云子对小林小队长道：小林少尉，清理路障后继续前进。

叶云生暗暗摇头，哎，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忠言逆耳”啊。他妈的，叶云生想这次被这帮鬼子害死了。

5

10分钟后路障被清除，叶云生发动汽车，车队缓缓向崎岖的山路驶去，大约二十分钟后，汽车行驶到最险峻的路段黑石峪，黑石峪道路变窄，一旁的是陡峭的峭壁，一头是悬崖，叶云生小心的摆弄着方向盘，汽车缓慢地在弯道上行驶，叶云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里是打伏击的绝佳地。

叶云生刚想到此处，身后就是一声巨响，叶云生猛然刹车，车上的人全部掏出枪下车，然后以汽车为屏障做好战斗准备。可是已经晚了，战斗已经打响了，战况急转直下，刚才最后一辆汽车被炸弹炸飞，一整车的精英宪兵全部随着汽车翻下悬崖，一个小队的鬼子在一瞬间全部报销。

另外一俩汽车上的少量宪兵在负隅顽抗。子弹向雨点一样射向叶云生所在的汽车。与叶云生同车的另外一个小队长当时被击毙，这辆车后只剩下叶云生、铃木云子还有小林副队长。

铃木云子和小林举枪还击，他们看到山上伏击人身上都穿着皇协军的制服，他们中的人喊道：狠狠地打，消灭准备竹机关的狗杂种，为军统兄弟报仇……

紧接着就是一阵乱枪和手榴弹，幸存的鬼子也开始疯狂的抵抗。

铃木云子低声说：叶中尉，后悔当初不听你的劝告，我们今天恐怕要玉碎了。

叶云生此时内心较为复杂，一方面，他要为这些抗日的军统兄弟叫好，他们打的真不错，他们是经过精密算计观察仔细的，一颗重磅炸弹就把第二辆运兵车炸掉，一下子就解决了大部分战斗力极强的鬼子。另一方面，自己也难逃厄运，鬼子的声纳器和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叶云生蹲在汽车后道：看枪声，敌人有百余人，并且有重机枪，从服装看应该是被策反的皇协军和军统，我们的小队大部分阵亡了，兵力对比太过悬殊，我们要想法撤离。

铃木云子道：嗯，我的物资车也瘫痪了，但那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声纳器，声纳器绝对不能落入军统手里，这种最先进的声纳装置一旦落入军统手里，就等于落到美国人的手里，我们今天可能都出不去了，我要先毁了声纳器。

铃木云子头脑异常冷静地用枪把砸箱子。

叶云生此时也快速做着决断，如果让敌人毁了声纳器当然好，但是这个声纳器毁了，敌人会拿来新的，这种科技的领先让中国人毫无办法。声纳器要是毁了，就算都活着，这次任务就结束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探访声纳器的安装地点，如果不能获悉敌人的测量点，我们的秘密航线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最好把声纳器也救出去。叶云生想这次只能孤注一掷了。

叶云生道：等等。

铃木云子停止了砸箱子。

叶云生道：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课长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快上车冲出去。

身边射击的小林看了看地形，摇头道：汽车出不去，后边是敌人重型火力，前边的路中间有敌人放下来的大石头，大石头距离里边悬崖不到1米，而我们的汽车有两米宽，根本过不去，如果非要强行通过，结果只能是掉下悬崖。

铃木云子道：没错，车，过去不。

叶云生道：我是司机出身，我试一试看，这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一同掉下悬崖，车毁人亡，汽车爆炸后声纳器就会毁坏，我们也不辱使命，我们今天就一起为天皇陛下效忠吧。

小林激动地说：好！我们一起为天皇陛下玉碎，叶云生君，以前我看不起你，认为你是个废物，我错了，你是我们日本人最好的朋友，是我们帝国军人的勇士。

小林副队长说着眼睛还湿润了，叶云生、铃木云子还有小林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叶云生喊道：快上车！

小林朝旁边抵抗的零星鬼子喊道：机枪掩护！

话音还没落下，叶云生快速开启车门钻到驾驶室位置，小林和铃木云子也快速进入后座。

叶云生喊道：抓紧了！

叶云生边说边挂档狂踩油门，另一只脚紧紧踩住刹车，汽车的发动机像巨兽一样发出振聋发聩的嚎叫，叶云生一看转速表，转速表已经到达了极限，叶云生一松刹车，汽车开始加速向前冲去，叶云生用他仅有能使出力气的左手向下死命地压住方向盘，此时汽车开始往左侧倾倒，右侧的两个轮子抬起来，叶云生感觉此时车已经达到初步平衡，叶云生松下油门，手离开方向盘，此时汽车已经呈惯性直行状态，眼看要冲到石头边上。

叶云生喊道：抓紧了，所有人向右靠。

小林和铃木云子的身子全部靠向右车门。

汽车此时在惯性和平衡力的作用下右前后双轮行驶，另一侧双轮腾空飞跃悬崖，而向巨石倾斜45度角的汽车同时发出巨响，右边的车身与巨石高速摩擦火花四溢，犹如绽放的烟花。这是罕见的双轮行驶汽车特技，而只有叶云生这样的老司机才敢做。

汽车居然在一瞬间飞过仅有一米宽的道路。

汽车突出重围的一霎那，在山上伏击的军统队员也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他们情不自禁停止了开枪。

一个军统道：他妈的，这也能过去，便宜了这几个鬼子。

另一个军统道：开车的那个司机十分厉害，像这样的司机军统里也没有几个人，竹机关的特务果然厉害。

经过5五六分钟的零星战斗后，伏击人结束战斗打扫清点战场。

一个军统道：站长，我们窃取竹机关的电话得到这次准确情报，窃听的弟兄们这次也立功了。

这时穿便装的中年人道：我向重庆请功，此役几乎全歼竹机关宪兵小队，弟兄们打得好，总算是给牺牲的兄弟报了仇，76号那边的混蛋要放一放，这只是开始，以后我们的重点还是竹机关，我们数十万军统一定要消灭这帮狗杂种。

正是竹机关的神谷前阶段对军统的疯狂围剿，才有今天军统的报复。

中年人继续说道：给戴老板发报，我部在如东2号公路黑石峪歼灭日本竹机关特高课小队32人。上海站，王天木。

6

叶云生的汽车飞奔了很远，当叶云生感到已经驶出危险区域后，他停下车道：铃木中尉。

叶云生没有听到回答。他回头一看大吃一顿，后座上的铃木云子和小林队长全都昏死过去。叶云生连忙下车打开后车门，他一阵眩晕，他看到了血。

只见铃木云子左臂流血不止，而小林身子依靠在右车门上，头部靠着窗户，窗户上也有血迹。

叶云生心中一动，他轻声叫着：铃木中尉，铃木中尉，小林君，小林君。

两个人没有反应，叶云生想是不是这两个人在突围中中了流弹死了？这两个证人要是死了，自己不但白冒险救他们还担上了巨大的嫌疑，他们不能死。叶云生把手轻轻放到两个人的鼻子下，然后又把手搭在两人的脉搏上。叶云生悬着的心放下来，这两个人可能是刚才汽车剧烈碰撞岩石造成碰撞，小林可能是脑震荡昏过去了，而铃木云子受伤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两个人同时失去知觉，叶云生刚才只顾玩命地逃命，没有注意到后车后，现场只剩下清醒的叶云生。

此时叶云生的心开始加剧跳动，他面临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和挑战。敌人最机密的高科技声纳器就在眼前，到底怎么办？

叶云生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他考虑到每一种情况，几秒后，他做出决断。

叶云生从左手伸进左裤兜，他掏出一把小刀。这把刀是叶云生随身携带的防身利器，当然，一旦情况有变，他可以用他的左手刀割断小林和铃木云子的咽喉。

叶云生准备好后，他轻轻叫道：铃木中尉，铃木中尉。

他一边叫一边用手触动铃木云子手中的盒子，铃木云子的手此时已经放松了对盒子的握力。叶云生掰开铃木云子的手指，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

叶云生把两人身体移向右后车门，他轻轻打开右后车门然后找来一根树枝抵住车门，这是两个人身体的重量和车门保持平衡，只要两个人有一人醒来活动，车门的平衡就会打破，车门会开，这是叶云生设置的临时报警器。

他把盒子捧下车走到汽车右后侧，这个位置已经完全脱离了车内两人的视野，即便是醒了也不会看到车后的事，然后用手中的快刀撬着盒子的边缘缝隙，很快，并不紧密的盒子被叶云生撬开，他轻轻地拿出沉甸甸的声纳器。

叶云生手再次伸向制服的里兜，他掏出一个小工具盒，这是叶云生的百宝箱，里边是各种工具，这些小工具包括电笔螺丝刀小锉刀微型手电筒等等，叶云生有这东西竹机关都知道这是叶云生平时修车的小工具，没有人会起疑。而这些标准件工具有时候也是特工的专业工具。

叶云生用小改锥拧开声纳器的盖子，声纳器被打开了，里边的结构异常纷杂，大大小小的原件将近70多个。

叶云生此时很后悔没有带微型照相机，除非执行特别任务，一般他是不随身携带照相机的，这样做太危险。这也是地下党组织的严密纪律和规定，一般地下党成员在普通情况下，从不携带引起敌人怀疑的东西，除非特殊情况绝不带枪，日伪汉奸便衣特务经常在街上对行人抽查，上海话叫抄靶子，不带枪和不携带其他危险的东西是常规做法。假如真的到了非用枪的时候，那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在最危险的时候带枪和不带枪都一样，你最多是击毙击伤几个敌人，自己也难逃厄运。所以，真正的高级间谍身上是没有任何武器和危险品的，唯一的危险品也可能是留给自己自尽的一颗毒药。

叶云生此时万不得已，他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敌人声纳器的机密。

叶云生用了大约7分钟，他用笔和纸画出声纳器的结构图和电路图，表明各个部件的尺寸和电子元件功率和电压，叶云生虽然不是声纳电器方面的专家，但他通晓电路知识，他知道这种高科技的电器每个部件的大小，电压电阻的数据都非常重要，行家一看上边的数据就能辨知大概。叶云生希望这份声纳器模拟图可以让组织得到最大的收益，这是最有力的情报。

叶云生绘完图他用了40秒时间把声纳器恢复原位然后放进盒子，把盒子上的钉子重新订好恢复原样，他起身打开车门把盒子重新放回铃木云子的手中。

他确定了方位地点，把图纸埋在了一颗树下，然后在树干上做了标志，一个临时情报死信箱就构成了。

当一切活动完成的时候，他开始唤醒车中的两人，这时他看到车里的血越流越多，叶云生感到一阵恶心，刚才高度紧张的绘图让他暂时忘了恐惧，这是铃木云子的血，他再次看到血，又开始眩晕，他把身体靠向车座以免晕倒，他急忙摇晃着铃木云子道：铃木中尉，铃木中尉。

在叶云生剧烈的地摇晃下，铃木云子慢慢张开眼睛，铃木云子终于醒了。

铃木云子缓了一会，她的知觉全部恢复了，铃木云子道：叶中尉，这是哪里？

叶云生道：我们刚才遇险，现在已经逃出来了，这里距离前边最近的皇协军驻地大约有20公里。

铃木云子惨淡地笑道：我们终于逃出来了，是你救了我。我的盒子呢？

铃木云子突然想到手里的盒子，她一激灵身子直立起来，当她看到盒子完好无损都在她手里时，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叶云生道：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叶云生此时已经从后备箱拿出急救箱，叶云生伸手要脱铃木云子的上衣制服，铃木云子本能地身子往后一缩，虽然铃木云子是个久经沙场的军人，但此时她还有女人特有的矜持，叶云生道：这样吧，我用剪子给你剪下来。

这时铃木云子也放下了矜持，她知道患不避医，更何况是在战场，她让叶云生慢慢把自己的外套制服脱下来，叶云生用剪子剪开她的血红的衬衫，衬衫撕裂了伤口，铃木云子紧咬着嘴唇她忍住了疼，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女特务此时也露出女性本来的面目，羞涩、无助、柔软，弱不禁风。

叶云生开始为铃木云子止血消毒伤口，并小心翼翼地包扎。

铃木云子此时半裸的右臂，她雪白细腻而又肌肉丰满的臂膀在血红的衬托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女人味道。铃木云子低眉凝视着叶云生，这个瘦弱的中国人细心地在自己裸露的臂膀上包扎，叶云生用颤抖而无力的右手捧着纱布，左手轻柔地用酒精棉划着自己的肌肤，铃木云子内心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宁和舒适，这个年轻人的脸庞苍白而英俊，额角渗出了点点的潮，这脸庞如此地离自己近，她闻到了一种令她舒服的气味，铃木云子的心突然一动，这种感觉她以前有过一次。

铃木云子中学后就考上了警校，直到来到中国，她倾慕爱恋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神谷阳一，神谷阳一出身名门，风流倜傥，他高超职业技巧和职业精神都是铃木云子学习向往的榜样，但是神谷阳一从来没有把她当女人看，只把她当作一个士兵，一个助手，越是这样，铃木云子就越仰慕他，自从她和神谷阳一分到一起工作后，铃木云子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但是神谷阳一对她的态度只是上下级的态度，这让铃木云子很失望，她的一颗刚刚萌动的少女之心很快就被刀光血影和紧张忙碌的工作抚平了。

而今天，这个劫后余生的女人的内心再一次浮起波澜，她在看眼前的男子，在想，在享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这时叶云生抬起头说：还好，没有伤着骨头和动脉，包扎完了。

铃木云子没有说话，叶云生遗憾道：可惜这件衬衫了，我回去还得给你领一件新的。

铃木云子轻轻微笑一下，叶云生心里咯噔一下，铃木云子这笑很甜，笑到眼睛里了。

突然，铃木云子的身子晃了一下，她身边的小林队长醒了。叶云生也想起了身边昏迷的一个大活人小林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