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隐藏的真相

他（徐衍）接着说道：

“啊，我忘了说了，昨天大元帅也一起来了。而且就在他和小甲那样莫测高深地相互对视之前，我还听到他们悄悄在说什么粮草与草药的事，好像是说在大婚前一天，会有一大批粮草和草药从‘私货走廊’运来，而这批即将抵达的粮草与草药对于我们开春后发动的最后一役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不过，关于这心照不宣、又莫测高深的一眼对视，当时，我还并不能完全地领悟……也就是说，我当时根本还不知道，昨天中午，萧卷云就已经从郊外军营逃出，而且至今下落不明。而关于萧卷云下落不明的这个消息，我是后来在昨晚的宴席上，无意间听小甲与林大禹提起的，而且关于这件事，他们总共只提了这一句，因此关于萧卷云为什么要逃走，又是怎么逃走的相关具体细节，我自然是一概不知。

“接着，昨天下午，李小甲说话就打起了太极。他用友善的、温和的腔调，说着寸步不让的话，并且话里藏针。他笑眯眯地告诉萧轻风，说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必然是双方都满意，不过又说，这种结果又必须是建立在‘一手交货，一手交人’的基础上的。所谓的人，指的是萧卷云，而那“货”则自然指的是你那位左护法的……啊，夏小离，你怎么了？怎么哆嗦城这样？噢，红衣她就是太……太拗，偏偏不肯听从元帅的吩咐给你看病。虽然元帅已经为此把她熊了好几顿，甚至还差点对她动手。不过，好像小甲却在暗中为她的这种做法撑腰。而她之所以要这样对你……唉，那自然是不必说了。对了，说起你的病……你知道吗，夏小离，从昨晚开始，来给你瞧病的大夫就至少有十七八个。听说，每个大夫开的药方不仅大相径庭，而且可以说是千奇百怪。现在，厨房那边光是给你炖药的炉子就摆了两长排，而元帅似乎至今还没决定该让你先喝那十七八罐药汁中的哪一罐。此外，元帅好像还特地吩咐了厨房，让那个叫范二的厨子做什么九百九十九根的面条。说是现在光是在厨房帮范厨子数做好的面条数目的小厮，就有五个。唉……由此可见……由此可见……”

“徐将军，闲话少提。”我听到这儿，很是不快地把他打断。

“没错，闲话少提……少提……”徐衍用了然的目光横了我一眼，然后仿佛有些歉疚地向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板起脸说道，“不过，待会儿我想我还是应该再去劝劝红衣，毕竟，若是她肯医你的话，即使不至于药到病除，但你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筛糠似的哆嗦了……不过，够了。还是言归正传吧。昨天下午萧轻风见李小甲始终不肯松口，只得怏怏离去。直到晚上宴席过半，这位使者才又……”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攥拳，咬着牙，脸上流露出一副愤慨的神色，“而就在萧轻风离开到他晚上又登门的这段时间里，我之所以一直没能按照约定，派人过来给你捎话，完全是因为李小甲从中作梗……”

“好啦，徐将军……关于李小甲为什么会那样清楚你我之间交易的事，我想……就不必说了……”

“也好。不说也好，不说也好……然而，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点就是，从今而后，我和这位军师大人就完全是两条道上的了，而这并非仅仅是因为柳大哥。不过……够了。咱们还是赶紧说正题吧。昨天晚宴吃到一半，萧轻风就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亲自来面见元帅和小甲，他让一个契丹武士提了一个黑布包裹着的锦盒递到了摆着一桌酒席的大厅。元帅第一时间打开了锦盒，霎时间，大厅内原本还算勉强融洽的气氛（至少表面上还算融洽）顿时被打破。四周鸦雀无声，所的有人（实际上除了元帅，也就是红衣、小甲、林大禹和我总共四人）都屏住了呼吸。当时嘴里正咬着一块红烧肉的林大禹立刻迫不及待地把肉给吐掉，而红衣用手遮住眼睛尽量不去看那锦盒里血淋淋的……东西。

“坦白地说，当时一看到锦盒里边的那……东西，我也觉得有些恶心。真正对锦盒里的那颗……那个东西感到兴奋的只有军师与元帅，请原谅，我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来形容他们两人当时的表情。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元帅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喜悦，而李小甲虽然也在笑，不过总感觉好像笑得有些古怪，那笑容仿佛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脸上挤出的。啊，对了，我又忘了说了，晚宴上，元帅不仅仅宣布了他与你、我与红衣的婚事，还宣布了收刘念兴那个小奶娃为养子，赐那个小娃娃曹姓的事情。不过，收养子的这样一件大事，居然没让小娃娃的奶奶，也就是那位德王妃参加，关于这一点，实在让人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此外，我还听说，原本元帅是有意让刘寅吉也来参加这个晚宴的，而元帅之所以要这么做，当然只能是出于故意羞辱这位福王的目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被我们的军师大人给否决了。再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就是当大元帅准备让人打赏站在我们面前的那位契丹武士的时候，那个武士却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元帅，然后欠了欠身，一言不发地走了。请注意，请注意，这封绝对不容忽视的信！正是这封信，揭开了你那位左护法之死的谜底……”

“什么？谜底？你的意思是说……无风的死并非是……萧……萧……”我忍着浑身的不适，使出全身力气，从床上半坐着爬了起来，靠坐在床头，因为过度激动而说话结巴了起来。

“没错。真正杀死无风的人不是他自己，也不是萧轻风，而是一个叫‘青松’的无名小卒！啊……夏小离，你……你别这样瞪着我，要知道，我说的可都是实情！萧轻风在那封信上写，说，昨天下午在他根据李小甲提供的地址，找到无风之前，无风就被一个叫‘青松’的人给偷施了暗算，性命垂危。而萧轻风却在一旁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后来就亲眼看到无风与那个‘青松’同归于尽了。随后，用萧轻风自己的话说，他就‘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一剑割下了这颗头颅。当时看完这封信，元帅就带着嘉许的神色把信递给了我们的军师大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小甲低垂着脖子，一个劲地唯唯诺诺，点着头。元帅就更高兴啦，让我们的军师从府里取一笔巨资去抚慰‘青松’的家属。

“听到这话，李小甲的脸都变了，不过他这样的反应，陶醉在这份久候终至的“惊喜”中的元帅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红衣和林大禹也同样没有发现，当时红衣望着锦盒里的人头，突然弯腰吐了。而林大禹则跪在元帅脚边，一个劲地说着恭喜祝贺之类的逢迎拍马之词，因此，似乎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李小甲脸色的不对劲，似乎只有我察觉到了这件事里包藏着的问题。我认为，极可能，对于这个杀死无风的无名小卒，我们的这位军师根本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那个‘青松’可能压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而这，恰恰是元帅已经误会了的，元帅大概误以为这个‘青松’是我们这位神通广大的军师刻意安排的，所以才会说什么安慰家属的话。但是，这个误会显然并非事实的真相，因为，仅仅是当时我们这位军师的那副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哎呀，夏小离，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你还不能下床呀！来来来，快，快上床躺好，别坐着了，躺下，赶紧躺下，歇一歇。你还是个病人，要好好休息。对啦对啦，盖上被子，休息一下。啊，现在你的脸色稍微好一点了。你知道吗，刚刚的一瞬间，你的脸看起来白得就像死人……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意思，我本来的意思是只不过是出于对你身体的……”

“徐将军……”躺在床上的我，用仿佛喘不过气来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自责，“徐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那个请求是与刘寅吉有关的，是吗？”

“没错，”一道凶狠的光迅速从这个男人乌黑的双眸里掠过。接着，他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我搁在棉被外的手，神情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以至于他开始不停地哆嗦起嘴唇，而他抓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看得出，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不过，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外边那些原本吵杂的铲雪的声音突然消失，而且随即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徐衍顿时脸上变色，小声地惊呼道，“是柳年！”然后，这个少白头就松开我的手，说今天会再找机会来见我，说完，就立刻转身走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曹岳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带着那副可恶的、病态的、得意的笑容走进了我的房间。而事实上，在之前的这半柱香的时间里，我的思绪仿佛烧开的水似的一直在沸腾；而这种沸腾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源于徐衍刚刚说出的那个叫青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