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军师来献宝2

“一件东西？什么东西？”曹岳淡淡地扫视了范二麻子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慕夏，不过最后，他又把视线落在了李小甲的脸上。他上前一步，扶着李小甲，让其坐到桌边说话。

“我说范厨子，不就是一个情人（不知为什么，李小甲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抬起他的绿豆小眼，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居然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送你的荷包么，至于你这样，专挑深更半夜的时候跑出来吓人？嗯？”这个“一条腿”刚一坐下，就用近乎戏谑的腔调说了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身上带有一股特殊气味儿的厨子，也是应该有人疼有人爱的嘛，嘿嘿嘿！”

说到末尾，李小甲的目光又落到了我的脸上，而且这一眼分明不怀好意。

“好啦，小甲！”坐到李小甲身边的曹岳立刻很不耐烦地朝这位军师挥了挥手，“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那就到此为止吧，而且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不是吗？”

“嘿嘿嘿，自然自然，元帅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不过……”

“小甲，你今天来找我……总不会是特地来让我听府里这些下人的花边新闻的吧……”曹岳说到这儿，让慕夏把药碗递过来。这时，这位大元帅拽着我的衣袖，把我拉着重新坐下，然后，他端起药碗，喂我喝了一小口药汁。与此同时，他皱起眉，仿佛很厌恶似的用眼睛瞟了瞟慕夏和范二麻子。于是，我突然间明白过来：曹岳误会了，他必定是误会范二麻子和慕夏之间存在某些暧昧了。当然喽，又是情人又是荷包的，而且这两者还偏偏都扯上了慕夏，说这个小丫头能作证，常人会生出她与范二麻子暧昧的误会，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是“常人”，而是一个足够了解慕夏的人，尤其是了解到这个小丫头对王大满有一种不一般的友谊。因此，正是出于对慕夏的了解，我才能立刻识别出曹岳的这种失误（如果误会也可以称之为某种失误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李小甲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里射出的危险的光，却似乎在告诉我：他也察觉到了曹岳的这种失误。不过，他并不想对此进行任何的解释。不仅如此，他好像还感到相当满意。因为似乎一开始，他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要让曹岳误会的。

不过，李小甲又为什么要让曹岳误会范二麻子与慕夏呢？而且从这位军师一再意味深长地打量我的举动来看，似乎他这样做是为了给我制造些某些麻烦与干扰，慕夏不必说，是我的人，但是这个老狐狸又为什么要把那个无辜的厨子牵扯进来呢？而且……虽然大家现在都没说，也就是说，虽然大家都没对我方才一口气连问范厨子三个问题的行为提出任何异议，虽然如此，但是刚才，我又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似的做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举动呢？莫非仅仅是因为我染了寒症，昏了头？

我一边这样胡思乱想，一边推开了曹岳端在我面前的药碗。我推说药太苦，不肯喝。曹岳闻言，微微一愣，放下药碗，弯曲一根手指，亲昵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又不是小孩，还怕苦？”

就在这时，“咚”地一声响，范二麻子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包袱突然坠地。与此同时，慕夏吓白了脸，而李小甲则抿着嘴，斜视着范厨子坏笑。“哎哟喂，这是怎么啦？噢，我知道啦，一定是早上做龙须面做得太辛苦了，好像得用手这么来回地拉扯面团（李小甲张开双手，滑稽地比划了一个拉面的动作），才能拉出头发丝那么细的面，对不对？嘻嘻嘻，不用这么惊慌嘛，范厨子，要知道，只要你本本分分地做事，老老实实地做人，我们这儿可是不会亏待本分又老实的人的，而且也会适当地对勤恳卖力的人有所表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过是拉面拉了一两个时辰，即使手指手臂酸麻，也必定应该是‘适可而止’的吧，因为要知道，拉面这种技术活儿，毕竟是一个精通面点的厨子早应该习惯了的嘛，因此，说不定你现在也不一定会感到手指手臂酸麻，对不对？”

范二麻子低着头乱点了好一阵，然后，他把地上掉的那个小包袱捡了起来，并且在李小甲的示意下，走到桌边，将包袱摆在了我和曹岳的面前。

“元帅，其实今天我来，主要是来向你献宝的。喏，这个包袱里装的就是宝贝。”

“宝贝？”曹岳重复着，却没看桌上的包袱一眼，反而用闪闪发光的眼睛望着我，说道，“我可不稀罕什么宝贝，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宝贝。”话音未落，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冷不丁地亲了我一下，而且趁我惊呼出声，猛地把手里端着的药汁倒进我嘴里大半。这样做完，居然还笑眯眯地问我，接下来是否依然愿意用这种方式喝药。说完，把剩下小半药汁的碗往我跟前凑了凑。

出于将来要利用这位元帅报复寅吉、为无风报仇的考虑，我忍受了这一刻的屈辱——伸出手，准备接过药碗。但是，就在我手指触碰到药碗的瞬间，曹岳又突然把药碗从我面前移走，接着，对着我另一边的脸颊用力地亲吻了一下，然后又端着药碗凑到我嘴边，压根不容我再拒绝地把剩余的药汁统统灌进我的嘴里。

李小甲拍手大笑，还拿腔拿调地说“这种恩爱就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曹岳放下药碗后，搂着我的腰，也开心地笑了一阵，然后又低头凑到我耳边说，我刚喝的这药汁是早前替我诊断出我气血虚亏的那个庐县的什么张神仙开的方子，还说这神医昨天收了一千两银子的诊金后，曾经指拍着胸脯保证，说只要连吃他的三副药，必让我症状全消。

“是呀，”李小甲适时插嘴道，“不过，这位张神仙还说，即使症状全消，摆脱寒症，但是元帅夫人气血虚亏的体质仍然得不到改善，是所谓治标不治本，因此，他不得不即刻赶回庐县，为了元帅夫人未来的身体康健而去寻觅一些罕见珍贵的药材。不用说，元帅当即批准了他的这一请求，还又额外给了他一千两，让他购买药材。不过最后，好像这位神医临走，又跑到账房支走了三千两的银票。据账房后来说，这三千两银票完全是经过元帅您同意的……似乎是这位神医临走前，神秘兮兮地对元帅您说了一句什么话。也就是说，一句话就换了三千两银子。”

“噢，小甲，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哈哈哈……”曹岳大笑数声，蓦地停了下来，抬起眼睛，很是厌恶地打量了一眼从进献过那个包袱之后就一直杵在桌边，站在我左侧、距离我大约一步远的，脑袋几乎快耷拉到胸口的范二麻子。随即，曹岳冲范二麻子、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慕夏挥了挥手，打发他们两人退下，但是此举却遭到了李小甲的反对。“元帅，别急着赶人走嘛。要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对小鸳鸯（小鸳鸯即指：范二麻子与慕夏。/此外，不知为什么，在我听李小甲公然把范二麻子与慕夏扯到了一块儿之后，一股异样的、莫可名状的情绪忽然在我心里泛滥开。）嘛。而且……嘻嘻嘻，接下来我要呈现给您的这个宝贝……嗯，可以说吧，如果要检验这个宝贝是否灵验，那么还必须用到这对小鸳鸯呢！”

“哦？军师这么一说，倒是引起我对这宝贝一探究竟的兴趣了。还等什么呢，就请军师赶快揭开这个谜底吧。”

曹岳说着，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小包袱；显然，他是请李小甲立刻解开包袱，让里边的宝贝露出庐山真面目。但是就在此刻，这个今天一再对我露出莫测高深表情的“一条腿”又故意拖延了起来。他甚至吊起了曹岳的胃口，说如果曹岳想对眼前这个宝贝一睹为快的话，那么就得告诉他昨天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也就是三千两银子换来的那句话的具体内容。

应该说，即使身为曹岳的密友与军师，李小甲这样的要求也未免有些不合适，甚至可以说近乎逾越，但是，不知为什么，曹岳却蓦地开怀大笑起来，而且一边笑还一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腰，迫使我不得不侧着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范二麻子把头垂得更低。

“其实，别说三千两银子，就是那神医管我要三万两，我也愿意给。因为——的确，他临走对我说的那句悄悄话，可谓一语中的，说中了我心里的一个忧虑……不过，好啦，不拐弯抹角啦，直接说吧，这句代价不菲的话的大意就是——女人长久的气血虚亏，很容易导致不孕。而他这位神医又碰巧有专治不孕的祖传秘方，因此，如果我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话，这张祖传秘方，他就情愿在送来那些药材的时候一起献给我。”

“噢，原来是这样！”李小甲夸张地、做作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撇开这几千两的银子不谈，也撇开这位神医所谓的高超医术、庐县的珍奇药材以及他家那张所谓的‘祖传秘方’不谈，是的，统统撇开这些之后，统统拨开这些旁枝末节之后，就能显现出这件事背后透露出来的元帅对这位耶律姑娘的……嘻嘻嘻……好像我又多嘴多舌了，耶律姑娘，你可千万别恼我呀。要知道，即使身为军师，有时候也不得不提防枕边风哪，嘿嘿嘿。”

“哈哈哈……小甲呀小甲，你这嘴巴可也忒损了。哟，让我瞧瞧，仔细瞧瞧，你今天怎么穿了这样一件高领的棉袍？啧啧啧，别躲嘛，你躲我干嘛？你又不是人家大姑娘，害什么臊！来来来，来让我瞧瞧，啧啧啧，这一口看上去可是咬得不轻，啧啧啧，好像都淤血了嘛。甚至感觉都应该抹点伤药了……嘿嘿嘿，由此倒是可见那位王妃的热情呐……”

曹岳拉扯住李小甲的胳膊，一个劲地朝对方丢暧昧又揶揄的眼色。很快，这“君臣”二人彼此肩膀挨着肩膀，大笑不已。但是，这一次，曹岳又突然笑得停了下来，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近乎突兀地冒出一句，“不过，小甲，我还是那句话，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是的，‘适可而止’，这话的意思，你总不会听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