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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第二次把脉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4-05 | 字数:3365


我推开窗,“哗啦”一下把甜粥悉数倒到了窗外。眨眼间,窗台外长着的一株矮小光秃的月季,就被饭粒、玉米和红豆的混合物从头淋到了脚,乍一看,倒是有点粉白珊瑚的风采。(之所以是粉白,而不是别的颜色,主要是因为甜粥里的白饭粒居多。)

“瞧,现在你可是美多啦。”我冷冷地夸奖完那株月季,便转过身,用两根手指捏着空碗,走向桌子。我准备把这碗放回桌上的托盘里。

不过,当我走到桌边,空着的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的时候,我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一手抓起托盘,一手继续捏着手里的空碗,转身又走到了敞开的窗前。我猛地把两手心里抓着的东西狠狠地摔了出去。瞬间——噼里啪啦,叮铃哐当。噪声停歇之际,窗外不远处的一条鹅卵石的小径上就多了许多四散的碎瓷片和一个中间破了个窟窿的托盘。托盘是木头的,不容易摔碎。

我离开了窗户,双手背在身后,开始绕着桌子走来走去。不过,在这过程当中,我不是踢到凳子腿,就是撞到桌子角。

我的脑袋忽然乱成了一团浆糊。异常的焦躁将我牢牢占据,我开始生自己的气,一边走一边咕哝了起来:

“夏小离呀夏小离,你难道还不了解你这位姨妈呢吗?她对你的心思,你难道还察觉不到吗?你干嘛还要轻信她所说的话呢?没错,那条叫‘黑龙’的狗可能真的死了。但是……但是这条狗的死,和无风……无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狗死了,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噢,夏小离,一定是你想太多,想太多了。是的,就是这样。而且你的这种情况也被你那位姨妈看出来了,所以,她才故意对你说那些让你恍惚不已、又偏偏执着地非要去探个究竟的话。她显然在撒谎!没错,刚刚那些话都是谎话,都是她想引诱你的幌子。说到底,她就是个骗子!啊,你可别忘了,她可是有一个足足骗了你三年,害了你三年的好儿子!”

想到这儿,我愤愤然地停下脚步,斜靠在桌边,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的手心拍得生疼,而这种疼痛又反过来加剧了我的恼怒。“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约定的这个‘子时’听起来有些耳熟呢?”我恍惚地在桌边坐下,双肘支在桌上,两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突然,我闭上了嘴,之前慕夏提到的那收据上显现的八个字划过我的脑海。我蓦地坐在凳子上化作了一座雕像,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了屁股下那张凳子的可恶——这凳子竟是刚刚德王妃坐过的,凳子上还留有她的余温。

我立刻从凳子上跳起,带着一股深恶痛绝与无边憎恨的感情。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房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气喘吁吁,一边的脸颊上沾着少许面粉的范二麻子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你干什么?”不知为什么,与这个厨子四目相对了一瞬之后,我突然说话变得结巴。

然而,这个始终令我感觉怪怪的厨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忽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跨过门槛,三两步走到我身边,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替我号起了脉。就在这位厨子第二次替我把脉的时候(第一次把脉是在厨房),我的心突然一阵狂跳。

“嗯,这么说,已经出过汗了?好,好,很好……”说着,他蓦地冲我抬起了头,他微微晃动了几下脑袋,让之前他脸颊两侧、始终遮蔽住他眼睛的那些长发悉数退开,然后用一双锐利的、炙热的眼睛凝视着我。在这一瞬间,我似乎在这双眼睛里捕捉到了关切与痛苦。

“只要不再受风寒,你……就会很快康复的……”他说着,蓦地松开了我的手,似乎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他刚刚那种近乎无礼的举动。他垂下头,耷拉下肩膀,让他那只刚刚把我抓痛的手有气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一下子又恢复了他原本的那种老实温顺的面貌。不过,也就是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也就是他的左手。这只一直肘部弯曲,停在他左肋附近的手的手心里正攥着一小团的白面团儿。不知为什么,我的注意力被这个小小的白面团儿吸引住。我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什么?”我盯着那个白面团儿,用仿佛透不过气来的声音问道。

范二麻子突然哆嗦了一下。下一刻,他把手里的那个白面团儿攥得更紧。短暂的沉默后,他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恭恭敬敬地朝我鞠了一躬,然后用近乎发颤的,仿佛很是激动的声音说了句“千万保重身体。”,然后掉头就走。

不过,很快,又发生了一个意外:当这个几乎要把脑袋嵌进自己胸膛里的厨子,走到门外的时候,他撞上了这时恰好回来的小谢。“砰”的一声不亚于重物坠地的动静过后,我看到小谢扭曲着脸,左手捂在了他自己的右肩上。不过,之后,这位被撞者并没表现出应有的怒意,相反,呈现在他脸上的只有惊愕与友善,而且似乎后者居多。再接着,这两人还彼此奇怪地对望了好一会儿。又过了片刻,那位厨子才后知后觉地赔了不是,重复了几句“小人该死,少侠恕罪”之类的话,仓惶离去。

“喂,臭小子,你好像和这个厨子,很有交情?”我斜眼打量着正朝我走过来的独臂少年,随口问道。

“唔,就……就算是吧。”少年忽然垂下眼皮,绕过我,走到桌边,倒了一碗凉茶,仿佛口渴到极点似的,一口气把凉茶全喝了。接着,他转过身,抹了抹嘴,忽而转移了话题,

“老大,你知道吗?刚刚曹贼把我带去了书房,我在那儿见到了织田不谷……”

“那小王八蛋说了些什么?”

“他说……”小谢刚开口,就突然停了下来,厌恶地皱起眉,然后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说道,“他说了他该说的话。虽然那些话既让说的人感到屈辱,也让听众觉得恶心……”

“他妈的,臭小子,少罗嗦,赶快给我说重点。”说完,我就走到这少年身边,伸手替他掸掉了残留在他右边肩膀上的面粉印。这些斑斑点点的面粉印,在我看来,多半是方才范二麻子撞他时留下的。

“是。老大。”少年近乎耍宝地朝已经坐在桌边的我,欠了欠身,很快说了下去,“总的来说,织田不谷只表达了两层意思。首先,他恼恨曹岳的言而无信。他说,曹岳曾经答应他,会安排他和你见面的,但是临了,却又背弃承诺,用什么你身染重病为借口一个劲地搪塞。噢,我忘了说了,出于交换,他会给曹岳一份契约,这份契约上写明,他们织田家族愿意把‘私货走廊’上他们已经取得的所有控制权和利益拱手让给曹岳……当然啦,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与老大你见上一面……”

“够了,这层意思你不必说了,直接说剩下那层意思吧。”我不耐地冲少年抬了抬手;此时,之前曹岳对我提及的有关我这位“痴情”的徒弟“要把江山拱手相让”的话已经被我记起。想到这儿,我很是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剩下的那层意思就是……认罪与忏悔……”

“言过其实,言过其实……”我皱眉摇头,理所当然地我以为织田不谷所谓的“认罪与忏悔”指的是他被寅吉诱骗从而对我想入非非,而后他用萧卷云与曹岳做交易,与我在花岗凉亭见面,为的是想把我带走,但没料到最后,他自己却反成瓮中鳖的他所做的一系列的蠢事。

“你别摇头呀,老大,要知道,完全不是你认为的那回事。你听我慢慢地、从头到尾地给你说……说织田家族这位主公犯下的罪过……”少年说着,脸色蓦地变得苍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在我的示意下坐到了我的身旁。“老大,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这个织田不谷,北洱就不可能那么快遇害……

“什么?”我一下子抓住了少年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冲他瞪大了眼睛。

“是的,就是他织田不谷在他的一次‘不幸’中,对李小甲泄露了北洱的身份,所以才……才那么快地导致了北洱的悲剧……哎哟,老大,你别掐我呀……哎哟,对对对,就是这儿,就是这边的肩膀,要知道,刚刚就是这儿被撞得生疼……啊呀,老大老大,你怎么偏偏还掐我这儿?疼……疼……好啦好啦,拜托,轻一点,轻一点……我就要说到重点啦。重点就是……李小甲把织田不谷关在他院子里之后,为了从这位主公嘴里‘套话’,这位军师竟然……用上了‘美人计’……嘿嘿,如果那位年纪足够做织田老娘的王妃,也可以算作美人的话……哎哟喂,老大,我这块儿肩膀可跟你没仇哇(这时,我揪着少年的右肩,蓦地想起了德王妃之前说的‘一个没喝醉之前胆小如鼠,喝醉酒后却色胆包天的男人’话,不禁心里涌起一股厌恶)……好嘛,好嘛,你终于放过我了,谢天谢地,谢谢各方的神灵,谢谢我们谢家祖上的列祖列宗……”

少年说到这儿,单掌竖在嘴边,仰头默念,有些滑稽地做了个“祈求上苍保佑”的动作。不过,这个有些滑稽动作并没有让我感到好笑,恰恰相反,我的心情更沉重了。而这种沉重不仅是源于对织田不谷被骗被利用的怜悯,还来自于一种全新的认识。这个认识就是——德王妃与李小甲之间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友情”。虽然这种“友情”同时又相当的怪异,怪异到已足以跨越嫉妒的边界,怪异到能够容忍对方出卖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