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盖如故
『一曲终了，谁让我倾盖如故』
洛阳城三个字让于颜婉的鼻子终酸酸的。魂牵梦萦的洛阳，她的家，她回来了。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如当年。随风倾斜的雨丝将整个洛阳都笼罩在这繁华的红尘梦中。于颜婉身着简单的素色衣衫，手持青灰色的油纸伞驻足与这条长长的巷弄里，水迹浸湿了她的鞋子。
曾经最温暖安心的家也被官府用白纸黑字的公文封上封条。
如今的她不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而是一名即将登台亮相的雏儿，雁归堂的雏儿。
天下的青楼有千千万，最出名的莫过于这天子脚下的雁归堂。
于颜婉抬眸隔着细细的雨幕静视大门上的匾额，泯唇这个没有亲人的家不入也罢。于府的匾额就这样隐在这场如牛毛的细雨中，再也没人记起。
这条名为眉黛的巷子颜婉再也不愿对别人提起，这里保存着颜婉最窝心的念想，是她所有伤痛的避风港。
颜婉穿过雁归堂那挂着轻纱的回廊，脂粉味弥漫在这座雕梁画栋的建筑中，目之所及堂里皆挂着粉色的纱帐，单薄的纱随风在空中划出妖娆的弧度，耳边是男女调笑的嬉戏声。
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终究不会是家。逢场作戏的他们有一天会不会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悲伤与耻辱呢。
颜婉静坐在铜镜前，如漂亮的傀儡娃娃了无生气，任人在脸上涂抹妖媚的妆容，她想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的接近他，将爹爹救出来。
堂里的姐妹打趣说，颜婉会是今天晚上最出彩的姑娘。
颜婉微微的撇了下嘴角，似是害羞似是嘲讽，今晚她就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长长的宫装衬得颜婉的腰肢更加纤细，数尺长的水袖让人有些怀疑弱小的她能否舞出那优雅的弧度。颜婉等待着这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的到来，不悲不喜。
华灯碍月，玉壶光转。今晚的洛阳城别样的美。各种色彩的花灯被人置于水中，使得端庄的洛阳添了几分柔美。
颜婉盘膝静坐在湖心的莲形舞台的中间，等待着音乐的奏起。黑暗的环境中让她想起了她的爹爹，她不能失败。
慕千慈，洛阳城城主。素喜四美：美人，美景，美酒，美事。叹只叹他生于公门而非商贾大家，不然定会惹下不少美人，佳作于万里山河。
博一把这舞是为他一人跳的，每一步都迎合他的审美。只求他和舞一曲。为了增加被他选中的机率颜婉可言而她
其实自己和那些自己看不起的艺妓又有什么区别呢？都要为了自己的目的出卖色相。年老色衰后必是被人鄙弃，孤独终老。这些繁华的背后皆为幻梦。
古琴的声音划入她的耳中，开始了。颜婉甩开水袖，心中默默祈祷，慕千慈，莫要让我失望。
映衬着月光，华裳不似凡间，水袖轻点湖面，漾起圈圈光晕，舞姿妖娆且脱俗。
霓裳羽衣舞！
轻盈的舞姿，如蝶般惊艳全场。那长长的水袖舞出了江南女子的温婉。涟漪中的湖面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在坐的宾客，有不少已经吃惊的站了起来。消失与神话传说中的羽衣再现于世，人们神情痴迷的看着，月光下，一女子在湖心翩然起舞。脚下是四尺见方的一个荷花墩，水光潋滟，美人如玉。
不知何时琴音慢慢的缓了下来，颜婉的心揪了起来，要失败了么？好不甘心！正在她苦恼之时，一清决的箫声与舞蹈相和。
那是一曲凤求凰。
太好了，天佑于家。
颜婉在回眸的刹那看到了一张熟悉却恍如隔世的脸，他的名字叫做慕千慈。她未来的宿主大人。
颜婉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微笑着以挥袖结束了自己的舞蹈连同自己的自由之身。
这一曲终了，倾盖如故。却难敌命运布下的杀阵。登上戏台的我们终要兵刃相接，击破倾尽所有粉饰过的太平。
『浮梦箐华，缘分早在总角已定下』
“婉儿，长大以后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儿时的他抱着粉妆玉砌的她问道。
良辰美景奈何时光侵蚀了诺言，将永恒变成了可笑的真实。
慕千慈嘴角带着弧度，他终于等会了他的新娘，他的婉儿已经蜕变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还是早点系在身边藏起来比较好。
只是她竟然敢忘掉他，手指间的玉扣已经化为齑粉，四散于风中。
于家的事情他了如指掌，明白她主动接近他只是为了她的父亲，江南首富于洋，只是……慕千慈眼中一片阴森。
对雁归堂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既不疏远，也不亲近。但不代表这座楼里的人都是无害的。他既然敢让它发展壮大，就不会毁不了它。
身着喜服的他坐在书房里处理着城中的事物，身为一城之主他没有权力去放任自己，所谓的四美仅仅是为敌人营造的错觉。自己不理事是贪图享乐。
彼时于颜婉刚刚被送入雁归堂准备的轿子，沉重的凤冠压的她脖子快要断掉，自及笈之日起她在没有佩戴过这么沉重的头饰。
就算如此依旧改变不了颜婉愉悦的心情。
“太好了，终于可以靠近爹爹所在的地方了。”颜婉激动的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慕府。欣喜之情压过了心中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
慕府在平静中迎来了，他们公子此生的情劫，一个不懂得爱情的女子，于颜婉。
慕千慈静静的倚着房门迎接着她的到来。眼中的温柔都被树影所掩盖。颜婉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颊。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永远不会知道于颜婉是用多大的勇气才迈出步子走过这不长的小路来到他的面前，亦如颜婉不知道他是多么期待与她重逢在繁荣的洛阳城中。
他们怀着不同的想法再一次踏入对方的生命，谨慎小心，温柔缱绻。晚风过，落花满园，问情何深？
再错的时间里遇到正确的人，这是一场关于风花雪月的错误。
这一夜，他们不问风月，不谈情爱。相对无言。
灯影窗栊和，谁知痴儿心。
雁归堂这杯毒酒，他甘心饮下。只因为端酒的美人是他魂牵梦萦多年的人……
他多次动用暗卫，去调查雁归堂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结果一无所获。有时候一无所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慕千慈笑了笑，看着天空中圆润的圆盘。很幸福。
再后来，大家发现慕公子的四美不全了。而慕公子仅仅以微笑作答，从不曾正面回应。
有人说，那时的公子笑容中有满满的温情。
可有曾有谁看到他笑容背后的荒凉。
他们终究错过了十二年。对于爱情来说记住远比忘记要来的痛苦。就像他最后在遗书中写的那样：……颜婉你知道那种传说中身长在彼岸的花么？其实我觉得我们就像这种花，也曾如火如荼，但却花叶相错，生生不见……
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风平慕千慈一笔一划的刻在竹简上
缘分来的太早，只在这场名为人生的浮梦中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来不及去刻画……
『岁月静好，我们的故事只走完了开始』
时光如溪，我愿在溪边永生垂钓。慕千慈如是说。
慕大公子很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每天看着心爱的人忙里忙外，让他可以忘记这些日子是他赊来的，幻想他们有未来。
颜婉像妻子一样的，做完了她作为一个妻子的本分，红袖添香，缝衣做饭……她看的出来慕千慈很珍惜这些家常，但她完全不能理解，只能把这些归到公子脾性奇怪罢了。耐着性子应着他的每一句话。
恍如他们就是一对生活了数十年的夫妻。
颜婉将手握的紧紧的，她走遍了慕府中所有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发现。她开始怀疑雁归堂情报的真实性。
慕千慈从后面将她环入怀中，忽视她在怀中的僵硬姿态，将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婉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声音带着低微的颤抖。他闭目等着最后的宣判。现在的他无力去抓住她。也许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好。他在心里这样说。
“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颜婉支支吾吾的回答着他。心中却如刀划过一样。她真的不想伤害到他，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只是上天不曾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只能被动的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她懂他对自己的珍惜，这么久了，他没有动过她。可是她不能不顾她还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的父亲，她的呼吸有些沉重。
慕千慈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好。”眼瞳中是绝对的认真。
颜婉深吸一口气“千慈……你认识一个叫做于洋的江南商人么？”
慕千慈想：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我真的无法对她说出蒙蔽她的谎言。
于颜婉感觉扣在自己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回头看他。
那一刻他吻上了她的唇，毫无技巧，像是拼劲了最后的力量。渐渐的她感受到吻中诀别的疼痛。
一吻终尽，她听到了他的回复。
他说：我认识于洋，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抱歉，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留在我的身边，终于让你看到了如此不堪的我自己……很可笑吧，我从见你的第一面，便有了与你白头的冲动，就算我讨厌别人的算计，也甘愿臣服在你的手里……只要你开口，我愿倾尽所有。
颜婉看着眼前已经崩溃的男子，心里那个口子似是被盐水涂抹过一样，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她只想抱紧这个男子，给他平静的勇气。
那一刻，芳华正好。
慕千慈回抱住颜婉，一枚吻悄无声息的落在颜婉的鬓角，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骗了你……留下来，好么？”
却不知道在他说对不起的时候颜婉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浸透他的衣衫。颜婉真的很难放下这个叫做慕千慈的男子。这种放不下，大概就是爱吧。她爱上了他却在放手前才发现。
慕千慈，原谅我的自私。岁月静好，我们的故事只能走完开始。
『今生倾盖如故矣，却愿来世白首如新以别离』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于不知也。
慕千慈发现于颜婉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他颓然的看着天空，原来幸福这么短暂。他不能去找她，因为他是这洛阳的守城人。城在，他在。城倾，他亡。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对着桌子上刚填的古诗。
薄薄的纸上是她娟秀的字体。笔墨未干，人却已经不在了
我心有梦兮穷经皓首，
缘于古道见归人。
戏有旧梦兮不得忘，
红尘远盼夜难寐。
梦间皓守萦于戏，
不见归人古道还。
戏梦翩跹兮曾铭记，
旁人莫笑我痴狂。
我心有梦兮，为白首;
受困红尘兮，渐成思;
素瓷成梦兮，伴我走;
逐与红尘兮，如戏归梦！
再无其他。素白的纸面，就如她的性格，什么都没留下。
但他还是笑了，他还有机会不是么，好在她是爱他的。
彼时颜婉回到雁归堂。
雁归堂堂主当天便召见了她，堂主是个信佛的男子，温文尔雅。却掌管着最血腥暴力的刑罚。堂里的人都称他十三爷。
颜婉进去时，十三爷正在褪下手指上温润的玉器，动作温柔。看到颜婉后，点头示意她走上前去。
“禀堂主，颜婉申请退出这次任务。请堂主责罚。”颜婉跪在了冰凉的青石板的地面。
堂主只是静静的擦拭着玉器。“颜婉，你可知错？”口吻很是平静。
颜婉泯唇不语。
堂主把玩着手指间的玉扳指，似是自言自语：“古语有云，玉能养人。玉对人的脾性有着克制作用。颜婉，莫要让我再失望了。这个任务非你不可。”
颜婉低着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向地面。摇头拒绝着。她不能这样对慕千慈。
堂主搀扶起颜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莫不是你爱上了他？”嘴角的弧度更加的美好。
颜婉沉默不语。梨花带雨的神情，更是美的惊艳。
“如果我说你只能救得一人，你会选择谁？还会是他么？……听话，回到他身边，把这个给他喝下去。”语罢，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放在颜婉的手中。
看着颜婉惊恐的表情，他忍不住解释道：“这药粉死不了人的。如果想见到你父亲，就按我说的做。”
颜婉呆呆的跪坐在地面上，是她害了他，原来一切都和他无关……而她却把他拉进了这个阴谋之中……
慕千慈，如果能重新开始。我愿与你恩断情绝，白首如新，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若我赌赢了你，放过于家如何』
第一茶楼内
“公子，近今日收到的消息。雁归堂堂主燕十三将驾临洛阳。”近侍在耳边低语。
“嗯。”慕千慈捧茶看着眼前的棋局，心不在焉的应着，低敛的眉眼透露不出任何情绪。
“这位公子真是好雅兴，这种难得一见的孤本棋局，也能找得到。”一个儒雅的声音打破了茶室的安静。
慕千慈抬眸，入眼的是一位年龄大概二十六七左右的男子，他的身后跟着的人是……是应该已经离开的于颜婉。
男子的脸让他想起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人。一个美艳的青楼女人。
慕千慈勾唇，默许男子坐在棋秤的另一边。
“素闻慕少精通棋艺，而今燕某要向慕少讨教讨教……慕公子，可愿和我赌上一局。”
“燕堂主说笑了，指教谈不上，切磋而已。”慕千慈示意随从的人取来一颗足有碗口大小的珍珠。
“还请燕堂主宽恕则个，在下身上只有这颗珠子最值钱了。”慕千慈微笑的看着燕十三，他心里对燕十三的赌技一点儿底儿都没有。
混迹烟花之地的燕十三既然能够坐稳洛阳城内第一青楼的楼主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服众的。
“慕少说笑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只有美人一个。”燕十三看向于颜婉，眼中的算计让颜婉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不如换个赌注吧，一件事可好？”慕千慈似是无意，提出这个条件，却刚好为于颜婉解围。
燕十三眼角的笑意更加的浓厚“有何不可”燕十三笑答道。
黑白盘踞的棋盘上，僵持不下。一注香的时间只是一瞬，燕十三笑着扣下最后一子。
终是燕十三得了优势，一子只差，定了输赢。
慕少的棋艺果真超凡，十三今天全靠运气啊。我求的事情很简单，把它喝下去。”琉璃盏里的红色酒液映衬着阳光色彩缤纷。杯底白色的粉末为故事埋下了悲伤的笔画。
“好说。”慕千慈一饮而尽。赞赏的笑了“好酒。在这里谢谢十三爷的好意了。千慈还有些许事情未做，不打扰二位雅兴了。”语罢起身将要离去。
燕十三以扇子拦住了慕千慈的去路：“慕少，哪里的话。颜婉本就是公子的人。怎能留在这里陪我一个出家人呢？十三只是完璧归赵罢了。”燕十三满眼堆笑的看着低头尴尬的立在哪里的颜婉：“颜婉，还不给慕少，赔礼道歉。慕公子既然已经为你赎了身，你怎么还能回雁归堂呢？快过去。”
“那千慈，就谢谢堂主了。千慈先走一步，堂主随意。”慕千慈牵着颜婉的手离开。
燕十三端起另一杯酒，浅尝辄止出神的看着那妖媚的红色，不言语。
慕府
慕千慈揉了揉颜婉的头：“抱歉，没能赢过他。”
颜婉只有摇头作答，她怕她一出口让他察觉到自己异常的情绪。耳边是慕千慈温柔的声音：“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真想一辈子都不放开你。”
颜婉看着他笑了。慕千慈，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情难报，恩怨雾散阳初照』
三月初。
正是江南好风光，歌楼中青春正好的女子用吴调唱着小曲儿: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那是《牡丹亭》中的感人场景。
却意外的符合慕千慈现在的心情。梦难长啊……
自收到消息开始，二人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颜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这里，一直在自己的附近……
“爹爹，女儿这就带你回家……”声音中重重的鼻音。
却不想在临近江南的官道上，一列白衫男子阻拦了他们的路程。
“颜婉姐，慕少，我等奉主人之命在此恭候。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颜婉压住慕千慈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
慕千慈没有想到过官道两旁的竹林深处会有如此光景。一步一景，步步莲香。不禁叹道：“堂主真是好雅兴，如此闲适，隐蔽的居所。可见建造者的用心良苦啊！”
“这里是十三清修之地，粗鄙小楼怎能入公子的眼。还请慕公子海涵。”燕十三笑得风轻云淡。“十三素喜佛法修缘，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恳请公子听我一言，莫要在往南下了。公子的福缘尽于东南。”语罢离去，不染一分世俗。
慕千慈牵起颜婉的手，冲着这清幽的竹楼高声喊道：“多谢燕堂主的劝诫。不过这东南我必定要去。在下告辞。”
江南。归雁堂
慕千慈看着这座铜铸的高塔，默然无语。不同于洛阳那座烟柳之色，这里的更像是佛家的庙宇，充满了悲悯的禅意。净化人的心灵，让人心平气和。
颜婉双手合十静跪与塔前，似是在聆听佛音。
半晌，颜婉开口道：“慕千慈，你可知素来寡情的燕十三为何阻止你来到江南。”颜婉似是换了个人，冷酷且不苟言笑。
慕千慈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因为那个不是真正的燕十三，而你才是，我说的没错吧十三爷……不对应该称于颜锋。傻丫头的哥哥。”
燕十三自耳后撕下了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随手丢弃。露出与于颜婉甚是相似的面容。
似是赞许的拍了几下手，带笑的唇角为他添上了几分柔和，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最后还能记得住我名字的是你……你是喜欢颜婉的对吧。”
燕十三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回忆着过去。“可惜了，我这个叛徒怎么能让于家人快乐。”睥睨的神色让慕千慈心惊。
掌风扫过，慕千慈发现自己的内力荡然无存。想起自己之前所闻到的满是莲香的池水满目愤然。
燕十三悲悯的看着：“慕千慈怪只能怪，你是慕家的子孙。雁归堂数百人的英魂，只有拿慕家的鲜血来祭奠才能得以瞑目！”便将短剑刺入在了慕千慈的背部。
当慕千慈倒下的时候听到燕十三说在他耳边低语“塔后左转得百米有暗道，救人……。”慕千慈的血溅了燕十三一身。
燕十三平静的擦去溅在身上的血。转身跪倒在雁归堂塔楼的门前，恭敬的说：
“恭迎圣主。”
“吾儿不必多礼，且随为父回堂中。另有要事相议。”
“是。”
“至于这个慕家小子，命人把他的挂在城门，以血我雁归之耻！”
慕千慈，我把妹妹托付给你了，不要让她受伤。否则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于颜婉捂嘴在塔后哭泣，当一切的真相都浮出水面，她的世界颠覆了。她的父亲是雁归堂的首领。她人生最大的痛苦源自于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茶香袅袅，品茶人却独我一人』
慕千慈感觉自己像是作了一场叫做雁归堂的梦。他感觉到有人轻触他的额头，动作很是温柔。空气中弥漫着茶香闲适的氛围让他不想睁开眼睛。
恍惚中他听到一个女子在他身旁小声的哭泣，一张纸被小心的放在那他的手下，他还记得那指尖的冰凉。
待君相见陌上花，
愿与温情纸鸢扎。
慕千慈，此去一别。望流年带去伤痛，我愿待君如初见。若有缘再会。定与之白首不离弃。
于颜婉敬上
又是这样，慕千慈无奈的看着手里的纸条，揉了揉有些昏聩的脑袋，喃喃道：翘家可不是个好习惯。抓住她必须狠狠的惩罚她，让她明白什么是以夫为天。
白色的纱帐随风飘动，看着轿子渐行渐远。
那一刻，杯口残留的茶水顺着淡青色的杯身滑下，如他此时的心境泰然，这茶终是两个人一起喝，才有味。
上回是你主动投入怀中，我却轻易地放走了你，这回换我追你可好？
『一舞倾城是你当年的一句玩笑，如今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起舞，凤冠霞帔间，这没有你的城倾了』
蝉声渐歇，夏季成为了过去，一场大雨带来了浓浓的凉意。那些恩怨好像都已落下帷幕。
时年十月初，颜婉与慕千慈共赴白首盟约。婚宴上女方亲友无一人到场，却为其添了丰厚的嫁妆。那装嫁妆的檀木箱子堆叠起来，散发着浓郁的香……
宾客中年轻的女子在羡慕新娘如此丰厚的嫁妆的同时也可怜她没有一人送嫁。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没有一个亲人见证是一种可悲的事情。
慕府此时，亭台楼阁，花红柳绿正是一番春意盎然。此时红色的灯笼以高高的挂起，与随处可见红绸相映成趣，雍容华贵。来往的人们都穿着华美喜庆的衣服。都祝福着这对新人。
箫笙虚畅，歌舞升平。于颜婉闻到香味觉得熟悉的不太妙，雁归的东西，于颜婉下意识的皱眉。
待她回过头时慕千慈已经面容痛楚的捂着自己的心脏，于颜婉想要抬手帮慕千慈却不想慕千慈口中喷出的鲜血就这样浸透了于颜婉未被掀起的盖头，倒在地上。那方红色的面巾也随着他的倒下也坠落在地面，像极了穷尽一生老死与花下的蝶。
未完成的婚礼乱作一团，没有人去关注这对苦命鸳鸯的离别，他们一点也不想绞入这冗杂的是非之中。
慕千慈眼前只有于颜婉哭泣的模样，其余的都被漫天的红色所侵占。他努力的扬起一抹笑，想要抬起手擦去她的眼泪，胳膊却重重的砸在地面……
耳边的于颜婉带着哭腔的挽留。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如果问慕千慈他的爱情是什么，他会笑着告诉你，是追逐，追逐那个叫做于颜婉的女子，致死不渝。
最香的箱子里是一只残存下躯体的蝴蝶，躯体已经被毒素浸染的漆黑一片，如纸般轻薄却带着浓郁的香味冲击着人们的嗅觉。
于颜婉看着蝴蝶想起了昔日哥哥交给她的药粉，哥哥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这药粉死不了人的……若只是药粉当然不会有事，只是这香是堂里被称为桃夭的药引子，相克相生的巫医之道，哥哥不会不知道的。
箱底是一封用内力刻上的一行字。
颜婉，你下不去手，为父帮你
署名于洋
颜婉呆呆的抱着慕千慈，唱起了儿时两人一起哼唱的小曲儿她想起了过往，想起了她最喜欢的千慈哥哥。一切都已经追不上了……
脑海里都是儿时的美好，可是他们中间终是错过了十年，十年光阴里逝去的岂止是容颜的老去。
曾以花簪为聘与你共度人生百载，哪只我们的一生早已被这判官书下了结局，我陪你不离不弃。
颜婉嫁衣如血般映衬着那天的夕阳，跳起了他们再见时那曲凤求凰。只是那个手持箫管的男子以活在隔世的记忆中美好且温暖。
她还记得他的情话，一舞倾城。却不想成为了箴言，倾了他们的洛阳城。
她还记得慕千慈拥着她站在洛阳城中最高的城楼上，以手指着天下说——纵然江南千般好，独醉洛阳城上梢。
那种淡然与豪情岂能被奸佞小人所理解？
泪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自己终是害了他。
慕千慈。一舞倾城是你当年的一句玩笑，如今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起舞，凤冠霞帔间，倾了这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