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脱吧，就要你身上这一件

为了那三万八千块的奖金，我决定把文艺晚会准备好，连哄带骗地鼓励班上的十几名洋学生踊跃报名：“同学们，你们大放异彩的时刻到了！有才艺的赶紧过来报名！”

安娜乐得不行：“木木老师，我身材好，唱歌好，跳舞也好，我要报名！”

“木木老师，我虽然身材不好，唱歌不好，跳舞也不好，但是我会弹钢琴，我可以给安娜伴奏。”莱昂说。

“木木老师，我会跳舞，好看的机器人舞！”

……

洋人就是爽快，不像国内的学生喜欢含蓄自谦一下，他们恰恰相反，喜欢就争取绝不谦让，这一点很让人欣赏。我看了一下名单，全班只有那个长着豆芽菜身材整天忙忙叨叨的凯迈乐和狄龙没有报名。

为了能够在晚会上取得好成绩，我决定在选节目上花点心思，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

晚上放学时在走廊的拐角处听到两个老师的交谈，内容也是跟这一次的文艺晚会有关。从她们的交谈中我得知，她们的学生几乎都表演的是国外的风格，什么哑剧，钢琴独奏，机器人舞等等。

忽然想起班上貌似也有学生说要表演机器人舞，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就重复了，本来就是业余水平，再跟别人一重叠，会让人大倒胃口。

刚走出学院大门，远远地看到林夕在冲我招手。

“快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林夕的热情永远让人无法拒绝。

车子开出了很远，但是看样子林夕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看了看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肚子咕噜噜地表示有点儿着急。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随便找个地方吃就行了，怎么还跑这么远？”我忍住饥饿问林夕。

“别着急，马上就到了！”林夕的嘴角透着神秘。

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调到车窗外，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三个“巨人”如同天神一般屹立在群楼之间。

“那是什么？”我问林夕。

“喔，那是北京天子酒店，这建筑是不是够拉风的？曾以最大象形建筑登上了吉尼斯记录并获得吉尼斯最佳项目奖呢！”林夕果然博学多才，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是三位神仙吗？白胡子脑袋凸出来一块那位太有喜感！”

“你不会连这三位神仙都不认得吧？他们可是咱们中国民间信仰的福禄寿三位老神仙，象征着幸福、吉利和长寿。”林夕不厌其烦地介绍着。

“中国民间信仰？”这几个字我反复琢磨了好几遍。

正在自顾自地回想着这几个字，突然车子咔的一声急速往路旁一拐，巨大的惯性让我和林夕同时猛地往前一颠，太可怕了！幸亏系了安全带，否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怎么了？”虽然车子已经停下了，但我依然惊魂未定。

“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准连窗玻璃砸坏了，哎！国人真是太闲了！还是老外好，没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司机也就不用担心会有这样危险的事情发生！”林夕将头扭到不远处的公路上说。

在他目光所及的公路上，有一只很大很长的风筝，看样子像是一只大蜈蚣，可能是因为我刚才想事情想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掉下来。

虽然这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人身上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不过，林夕有一句话说得对，国外没有这玩意儿，这是咱们中国独有的，这样的东西老外一定感兴趣。

那么，如果我把我们班的文艺节目全部改成中国独有的传统元素，是不是会更吸引人呢？

想到这儿我顿时豁然开朗。

那天吃的饭虽然很丰盛，但我心思几乎没有在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上，而是一门心思地在琢磨究竟给洋学生们准备什么样的节目。

“你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刚才把你吓到了？都怪我太鲁莽，不过事发突然，温柔不起来。”林夕很抱歉地说。

“我哪有那么不经吓？又不是刚满月的孩子！我只是在想文艺晚会的事情而已。”我有意将文艺晚会几个字用了重音，这可是他捐给学校的艺术基金。

“那我就放心了！来，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林夕笑着将剥好的一只虾放到我碗里。

“最近这阵子忙着陪学生排练我会比较忙，所以，这几天给你放个假，可以自由活动！等忙完了这阵子你再归队，怎么样？”我调侃着问。

“我没意见，一切服从组织安排！”林夕不失幽默地答。

果然是个知轻知重的绝世好男友！

跟林夕道别回到小区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狄龙的房间，这一次我看清了，那正是我面试那天碰到的犯心脏病的老太太。

她跟狄龙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晚来找狄龙呢？难道，今天狄龙不报名参加学院举办的文艺晚会是跟这位老太太有关吗？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留着脑细胞想想学生们表演什么节目吧！

回到出租屋，绞尽脑汁想着什么样的节目会是让老外惊艳的，最终，我选择旗袍和京剧。这两种东西他们国外没有，看到后一定会喜欢。

第二天一早，我兴冲冲地赶往教室将自己的想法跟之前报名的学生说了一遍。学生们表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想想也对，他们从小生在国外，来中国也没多久，肯定不会明白我说的旗袍是什么东西，我说的画着脸谱的京剧又是个什么怪物。于是，跟他们约定这个礼拜带他们去选见识一下。

礼拜六那天，我带着一群报名的学生去逛时装店。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绕过那些很现代的小洋裙，径直来到一家旗袍专卖店，正打算问她们哪款好看，没等我开口，安娜便直接对着店员扑了过去。

“你的衣服真好看！可不可以脱下来让我穿一下吗？我给你钱！”

没错，安娜眼光不错，店员身上的那一款浅蓝色的旗袍真的超好看。浅浅的蓝，配上胸前的一朵姿态清丽妙曼的水莲，与完美的收腰性感的开叉完美混搭，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可以的美女，我们这儿有很多款，您可以随便挑一款喜欢的，我帮您找一个合适的型号试一下！”店员显然被安娜的热情吓到了，赶紧指了指模特身上的几款旗袍介绍道。

“不！我不要很多款，就要这件！”平日里十分随和的安娜此刻万分倔强。

“这一款也有，美女您看，就是这一款！”店员指了指旁边模特身上的一件旗袍说。

“不，我就要你身上这一件！”安娜固执起来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行，那我脱下来给你！”店员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从旁边的柜子里重新拿了一件粉色的走进更衣室，约莫三五分钟的光景，店员便换了行头，方才的那一款浅蓝色的旗袍已经搭在了胳膊上，而刚刚从柜子里新拿出来的那件粉色的旗袍则裹到了身上。

这款浅粉色的跟方才的浅蓝色风格大不相同，浅蓝色略带优雅，而这一身则略显妩媚，花色是两朵蜻蜓立于荷叶上。

这颜色，这花色，简直太完美了！

“喏，小姐，这是您刚才要试的那一件！现在可以拿去试了！”店员笑着将旗袍送到安娜手中。

安娜抱着旗袍钻进了更衣室。此时，身边的学生齐刷刷地一下子窜出来好几个团团将店员围住：“给我也拿一件试试！”说话的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玛丽娜。

“我也想买一件！”莱昂兴奋地说。

“我也要！就要你身上这样的！”赛顾岚和穆罕穆德迫不及待地异口同声说。

我的妈呀！这什么情况？

我将莱昂他们拽过来，小声对他们说：“这是女孩子穿的，你们要了干什么？而且，这衣服很贵的！”

“我买给我女朋友穿！”

“我买给我姐姐穿！”

“我要寄给我妹妹！”

“你妹妹多大了？”我比较好奇，从来没听过赛顾岚还有个妹妹。

“九岁！”赛顾岚一本正经地说。

我滴个妈来！九岁能撑得起如此圆润如此灵动如此妙曼风情的旗袍？人家这是成人区，不是童装区！

当然，我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十分含蓄地提醒他，这儿是成人服饰区，你要不要去童装区看看有没有你妹妹穿着更合适的？

谁知道赛顾岚一口回绝：“不，童装的我看不上！我就要这件!”

“可是这件你妹妹穿着很有可能撑不起来啊！”除了这样，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新鲜的词儿可以劝动他。

“别担心木木老师，我先给她买回家存着，等她长大了再穿！”对于这一点，赛顾岚貌似毫不在意。

额！见过囤盐囤酒囤粮屯金子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碰见有人屯衣服的！可是，这玩意儿会过时的呀！不过想想也无所谓，旗袍都流行了上百年了，不还一样很时尚吗？

算了，既然他喜欢，我就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了，如果花五百来块钱可以买来他日后好几年的愉悦心情和美好期盼，那我又何必残忍地打破呢？

店员给这三位男士找旗袍的时候，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抬头看去，只见安娜穿着那身浅蓝色的旗袍袅袅婷婷地走来，妩媚布满全身，性感呼之欲出。好一个倾国倾城的洋美人啊！

简直太美了！

“木木老师，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好看吗？”安娜的眼神里写满期待。

“太美了！镜子在这儿，你自己看！”安娜兴奋地冲到试衣镜前，像服装店内促销的模特一样不停地搔首弄姿，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夸镜子里的那个洋妞beautifu，very beautifu！

哎，来中国这么久了，还是没学会谦虚。

因为太喜欢，安娜直接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了，玛丽娜也买了一件跟安娜一模一样的，其余三位男士也买了三件粉色的准备寄给他们重要的人。

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下一站准备去买画脸谱用的戏剧油彩，得到工艺美术商店或戏剧用品专卖店去买，我对这儿也不是特别熟悉，只能一路走走看了，权当出来散心了。

“糖葫芦！冰糖葫芦！”不远处，从喇叭里传来的叫卖声在喧闹的大街上显得尤为清脆。

“木木老西，那些红颜色的豆几系新么东西倔的？”嘴馋的穆罕穆德问。

“那不是豆子，那是把山楂串起来沾了糖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我用力地咽了一口酸水。

“这些山楂打扮得太漂亮了！”赛顾岚舔着嘴唇插嘴道。

这群洋人，一说到吃就来劲，好吧，反正发工资了，手里头有钱心里就开始各种痒，还是每人来一串尝尝吧！

我怎么觉得我这老师做得净是赔本生意呢？但是，两分钟后我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因为穆罕穆德他们已经抢先冲了过去，人手一根并各自付了钱，让他们请客是不可能的，在他们的思想里没有请客两个字，再好的朋友都要AA。

我选了一根硬糖的，咬一口外脆内软，外甜内酸，味道不要太好！

细细品味不到两个山楂粒，穆罕穆德已经拿着一根竹签像个哈士奇见了主人一样从上到下的来回舔，这吃相太难看了！

“木木老西，介冰糖福禄太好七了！”穆罕穆德舔完竹签开始砸吧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冰糖葫芦一个劲儿地吞酸水，每一个表情都在传递着我还没吃够的信息。

见我吃得不亦乐乎，索性跟屁虫一样踩着我的影子走。而安娜起初还因为担心弄脏新旗袍不想当街吃，后来见我们吃得不亦乐乎，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了一饱口福，她像天鹅一样用力将脖子往前抻着，腰也很配合地一起往前倾着，此时此刻的校花再也顾不得形象了，大口大口地将红彤彤的糖葫芦往嘴里塞。

路过一家小商城时，原本跟在我、安娜和玛丽娜身后的穆罕穆德突然拔腿朝着前面冲去。黑人生来长得壮，腿也特别长，没几步就落下我们二三十米远。

“木木老师，穆罕穆德为什么要跑？”安娜将最后一粒山楂塞进了嘴里。

是啊！为什么要跑？莫非有人抢了他的手机或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