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相煎何太急2

CHAP 263 相煎何太急2

“噢，老大，你……你原谅我，原谅我吧。要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我被逼被逼得没有……没有法子呀（秃头甩开小谢的手，仍然跪在地下向我哭诉）。李小甲给我吃了‘涣心丸’的毒药，不过，这……当然算不了什么，因为这毒药本来就出自我们帮派——就像那‘黑霹雳’也出自我们帮派一样——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我闭着眼睛去药铺，也能抓出‘涣心丸’的解药。是的，‘涣心丸’对于我而言不算可怕，不过这一点，李小甲也看出来了，因此，他接着，就抓到了我的痛处，而且是一直死死地抓着我的这个痛处不放。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乖乖地听他的话，就必定让我步……步……北洱的后尘哇。老大，我……我其实也有道不尽的苦啊……”

韦不笑说着，哆嗦着肩膀抽噎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握起他那椭圆形的肉垫似的手掌（注：他的两手的十根手指被截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并用这只手掌笨拙地往他的腮边蹭了蹭，蹭掉了腮边的鼻涕。接着，他跪在地下，移动着膝盖往我身边又凑近了一步，并且张开他那只沾了鼻涕的手，朝我的小腿伸了过来，看情形似乎是要抱住我的小腿继续哭诉。我连忙后退了一步，躲避开他的触碰。

“步北洱的后尘？韦不笑，你的意思是说，李小甲在利用无晴威胁你，是不是？喂，你别擤鼻涕了，快，快把话说清楚。”

“除了帮主……噢，不，除了右护法，我韦不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盼头呢？我……我已经是个只能用脚吃饭的废物了，我活着就是为了右护法。只要右护法还在，我们右派弟子就会有扬眉吐气，把你们这些左派消灭殆尽的一天！我可以用我的脑袋，用我裤裆里的玩意儿发誓，纵然我做过千件万件对不起帮派的事儿，但我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右护法的事儿。即使是当初和李小甲在金陵做交易，也是出于李小甲答应我，会帮我在漠北继续寻找右护法下落的这一承诺。还有，之前那个仇忠言百般挑唆诱惑握，让我趁着无风被下狱，独掌帮派，帮他这位宰相独揽金陵大权，是的，即便那样，我这心里也还是有所畏惧的。对外，我只敢以‘代理帮主’自称……何以？何以如此‘畏惧’？——右护法三字足矣。在我心里，在我们右派弟子心里，右护法不仅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更是我们的神！没了神，这日子还怎么过？可还叫我们……还怎么活呀……”

说罢，这秃头停下来，又是一阵抽泣。而一边的小谢则早已沉默地低下头。

这时，我默默地咀嚼着韦不笑末尾的那句“还怎么活呀”，蓦地想到了已经陷落在这府中数日，饱受折磨摧残的无晴，不禁心中一动，对着秃头询问道，“无晴他……现在怎么样？”

秃头微微一愣，随即用他那肉垫似的手掌捂住嘴，发出了两声压抑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应该说，这两声哭得声音不大，而且是用手捂住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更加痛苦。

至此，沉默的小谢也红了眼眶，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为了摆脱此刻这种压迫的痛苦的气氛，我很快转移了话题。

“韦长老，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好像提到了‘黑霹雳’，不过这‘黑霹雳’究竟是什么？”

“简单地说，它就是一种可随身携带的、威力惊人的炸药，而现在李小甲之所以时常把我召唤过去，就是为了让我把军械库里的‘黑霹雳’加以改造，让这批原本从我手里运到这儿的武器发挥最大的功效……”

韦不笑抬起胳膊一边擦着涕泪，一边在小谢的搀扶下站起身，站到我身边继续回话，

“如果老大还有印象的话，这种‘黑霹雳’是在今夏帮中的一次例会上向你呈现的……当时把它呈给你的是阿布。噢，当时这种武器还没起名，之后过了几个月，左……左护法才给它起的这名字。顺便说说，在‘黑霹雳’呈上来没多久，之后的又一次例会上，就上演了虎狼之争，也就是在那一次，‘涣心丸’首次露面……”

“啊，我想起来了，一根细长的黑管！当时阿布从袖口摸出来的，就是一根细长的黑管……然后他在这黑管里装上了火药，接着……”

“接着，总部的那扇大屏风就……碎了……”韦不笑接过我的话，怅然所失地说完，一声长叹。

这时，小谢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韦不笑的肩头，韦不笑也伸出他的一只肉垫与小谢的手紧握在一起，不过，这一幕仅仅维持了一个瞬间。瞬间过后，这位秃头长老猛地哆嗦了一下，就立刻嫌恶地甩开小谢的手，怒喝道，“滚！滚！谁稀罕这该死的同情，谁要和你们左派握手言和！装模作样，假仁假义，一副无风卑鄙无耻的做派！我呸！”

我和小谢顿时恼了，不过我没有立刻发怒，但是小谢不同，他再一次一把掐住了韦不笑的脖子。但是，就在这时，就在这两位代表了正义帮左派、右派的两个首屈一指的人物就要再掐架的时候，之前一直紧闭在我们眼前的两扇大门忽然开了，李小富仿佛一只鬼鬼祟祟的老鼠，贼头贼脑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这位李小甲的远亲是背对着我们，身体倒退着走出来的。他猫着腰，一手似乎揣在胸前的衣襟里，一手蜷曲着肘部，让肘部竖起且贴在门板上，用这只手捏住门上的铜环，把门悄悄合拢。门合拢的瞬间，他转过了身。

显然，他没料到会在转身之际，会在门外撞见我们，因此，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被我们吓得浑身直哆嗦，而且立刻收紧了他那只原本肘部竖起的手，把这手贴在他的肋部，与此同时，他又下意识地把他揣在胸口里的那只手抽了出来，朝我们胡乱挥舞了几下。随即，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他挥舞的这只手里飞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下。

韦不笑的视线立刻被坠地的这个东西给吸引了。“‘黑霹雳’！你……你随身带着它干嘛？”韦不笑冲着李小富大声嚷道。

“没……没什么，好玩儿，只是好玩儿嘛。”李小富说着，躲避开我和小谢注视的目光，小跑着跑到坠地的“黑霹雳”旁边，俯身把它捡了起来，然后异常小心地把这根“黑霹雳”收进了他胸前的衣襟里。我之所以用“异常小心”这个词，是因为李小富收纳“黑霹雳”入怀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蹑手蹑脚，仿佛做完这些，他才朝我行了礼，不过，对于韦不笑和小谢，他看也没看一眼。而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谢永儿自是没放在心上，被气跳了脚的是韦不笑，他一个劲拿眼角斜视李小富，同时拍着自己的胸脯言之凿凿地道，“你爷爷行走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光着腚哩。呸，德性？！”

不过，李小富似乎根本没听到这样的辱骂，他若无其事地往我身边又走近了一步，接着低下头，似乎要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什么，就在这时，小谢发出一声不满的嚷嚷，“不许无礼。”看起来，似乎是要阻止李小富与我靠得太近，但是我随即冲小谢摇了摇头，然后，李小富那刻意讨好的、令人厌恶的声音就响在了我的耳畔。

“原来元帅夫人您喜爱兔子呀。哎呀，您怎么不早点支会我一声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夫人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应该算作夫人您的……自己人嘛。您要是早把您的这个癖好给我露点风，给我透露两句，那……五十两金子，不，一百两，不，二百两金子怎么也轮不到这秃头和范二麻子的头上呀。啊，夫人，你不必瞪我，也不必惊讶，要知道，此时此刻，您的这个癖好已经传遍整个元帅府啦。听说，此刻，厨房里忙活的人恨不得把菜刀，筷子，盘子都统统变成兔子形状的，来讨好您。至于府里修剪树木的花匠们也一个个激动不已，聚在一起商量，好像准备把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剪成兔子的形状。

“还有……还有一些见风使舵又愚不可及的婢女，她们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说要买一笼兔子来给您当宠物，不过好像在该买清一色的白兔，还是该买包括白兔在内的黄兔、黑兔、花兔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喏，我所说的这些婢女就包括刚刚这院子里的不少人，此刻，她们好像都跑到厨房，去问那个范二麻子讨主意去啦。嘿嘿嘿，顺便说说，关于夫人您的这种癖好，刚刚……福王他……也听说了，不过他却没对此发表任何的意见，而且我刚刚和他提起这事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啧啧啧，一副可怜相……”

“李小富，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蓦地盯住此人，愠怒地问。

“嘿嘿，没……没什么，只是刚刚我来这儿之前，从军师住处经过，就是在那长了一株大桑树下的围墙下……”

“够了，到此为止吧。这会儿，我实在没心情听你啰嗦。”说着，我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打发他退下。

“是是是，那小人就改天再来拜访夫人？要知道，小人可是刚刚得了一个可能会讨夫人您喜欢的宝贝哪……”李小富一边说，一边又将他那只贴在他肋部的、肘部竖起的手微微晃了几下。至此，我已经极为烦躁，便再不看他，也没朝韦不笑示意，我只是扭头朝小谢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上前几步，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眼前的两扇门。在我推门的时候，我故意没去看门上贴着的那两张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