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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军械库门外2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4-11 | 字数:4253


不过,对于我和小谢恼怒的叫嚷,韦秃头并未在意。他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范二麻子的肩膀,异常亲热地笑道,“范老弟,我听说你把那一百两的金子统统分给了厨房里的人,是吗?”

范厨子蓦地涨红了脸,仿佛很是忐忑地点了点头。

“哎呀,这个仗义疏财,结交朋友虽说是好事,但是你看,你结交了那些人之后,反而对你自己没什么好处。喏,你现在不就还要给那些不入流的伙夫厨子当牛做马,跑来推这么个破玩意儿么?”

说着,韦不笑蓦地抬起腿,对着独轮车的车轮猛地揣了一脚。“嘎吱”一声,原本就有些破损的车轮顿时被他踹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小谢顿时火了,伸手一把揪住了韦不笑的领口,把这根秃头长老仿佛一只小鸡似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死秃子,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我想干什么,谢少侠你会不知道?”

“我呸!韦不笑,直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犯糊涂?难道正义帮左派右派之间对立的仇恨就这么大?你……你也不睁眼瞧瞧,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都快要……快要……”

“快要火烧眉毛啦!”韦不笑虽被提在了半空中,但依旧嬉皮笑脸地接了口。

“哼,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一点的好,因为就算火烧眉毛,也不仅仅是只烧我们……只烧我们一边……喏,你瞧,前边那个院子,瞧见那片黑漆漆的屋顶了吗?嘿嘿,你哆嗦什么呀?没错,你也知道,那片黑漆漆的屋顶下边关着的就是右护法,被李小甲拿捏住用来一再要挟你的右护法。现在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甘愿一辈子都这样被李小甲牵着鼻子?难道你就忍心,一直让右护法这样惨遭折磨?”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来一个‘长痛不如短痛’?”韦不笑声音发颤地说。

“放屁!谁说的,谁他娘的说这种屁话?谁?是谁?”小谢脸红脖子粗地开始低吼,与此同时,他揪着秃头的领口,把秃头的身体像根稻草似的轻飘飘地在空中甩了几下,然后蓦地把他放下。因为让这根稻草重新落地的动作太突然,这根稻草双脚着地之后还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不过,却被少年及时扶稳。

恰在这时,我在范二麻子那排遮挡住眼睛的长发下,捕捉到一缕稍纵即逝的亮光。不过,对此,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将之归结为这个厨子向来言行举止十分古怪所致。

“李小甲!‘长痛不如短痛’的这话,是李小甲说的。他告诉我,说,只要有你待在元帅府一天,右护法就会危险一天。说你必定会利用一切机会,要了右护法的命。而你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两个原因,其一就是出于……维护本帮声誉的考虑……”

“维护本帮的声誉?什么声誉?”小谢反问的同时,抬起了眼睛。不过,他看的不是韦不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范二麻子,此刻,这个厨子把独轮车推到走廊出口处的一根立柱旁卡住。是的,卡住。那根立柱极粗,而且粗得恰好能够卡在独轮车的两个把手之间,因此,这个厨子就利用了这一点,让立柱帮他保持了独轮车的平衡,也使得车上那座“小山”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看到这儿,我忽然感觉这个厨子的脑袋瓜颇为灵光。

“他妈的,臭小子,你跟老子装什么蒜?你难道没有听说,发生在南湾码头的那件……不太光彩的事?”韦不笑接下来的喝斥声立刻又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的视线随即从范二麻子身上移开,继续去关注韦、谢两人。

“南湾码头的……不太光彩的事?啊,萧卷云!你是说数日前,被人赤身裸体地吊在了桅杆上的萧卷云?”

“不是这鸟事,还能是什么?不过,萧卷云光着屁股地被吊,只是一个开头,之后发生的事才是重点……因为那之后,右护法就为了这个契丹小白脸,心甘情愿地跑来元帅府束手就擒啦!你说说,如果不是这个小白脸,右护法怎么会被人害成今天那个鬼样?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我真正要说的是这件不太光彩的的事对我们正义帮造成的影响……你知道吗,就在我像条死狗般地逃到这座元帅府之前,我就在靠近杭州的一个小县城里听到了关于此事的一些闲话。

“当时,一群狗娘养的杂碎正在欺负老子,老子那时饿了五天,腿都打飘了,根本斗不过他们,挨了他们一顿好打之后,我就自报家门,不过我没提我的名字,我还担心‘瘦猴’对我的追杀。我只是告诉那些杂碎,说老子是正义帮的……不过,谁知,我刚这样说完,他们就哈哈大笑。说了右护法在杭州的南湾码头哭得鬼哭狼嚎,寻死觅活,之后又跑去元帅府自投罗网的事儿。哎呀,臭小子,你是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堪入耳,简直比老子看过的春宫图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听到这事,老子就哭得昏死过去。后来,老子醒后强凭着一口恶气,一路乞讨,就跑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这次是专门为了……右护法而来?”小谢插嘴问道。

“他妈的,别打断老子!老子正说到兴头上,”韦不笑一边嚷嚷一边点了几下头,接着又道,“事实上,等进了这座大牢笼,老子才知道,与这儿的林大禹和他的走狗们相比,原先那县城里的那群杂碎说的话还算是‘委婉’的,说白了,那群杂碎顶多是说得下作。而那个林大禹和他的走狗们却把右护法整个都给毁啦。他们不但把右护法与萧卷云之间的关系说得绘声绘色,还诋毁右护法,说他之前在‘私货走廊’的时候就已经和裘恨天,乃至和整个强盗窝里所有最恶心、最丑陋的男人都搅和到了一起,胡天胡地……而且每次,林大禹都把右护法说成了兔儿爷,说成了是被人……虐待的那一个!噢,这个杀千刀的,我就是用刀刺他十万下也不解恨……要知道,他侮辱右护法,就等于是侮辱我们正义帮,就等于是侮辱我!”

“秃头,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向我表明,无晴和萧卷云之间的这件绯闻令我们帮派颜面扫地,名誉大损?”

“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

小谢闻言,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所以,根据刚才你说的这些事儿,你就认为,作为左派弟子的我,一定会为了维护帮派的名誉,而准备对右护法下手?”

“正是,李小甲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我也觉得,他没有说错。虽然现在我一想起他和我说这话时的眼睛,我就恨,恨不得抠下他那双魔鬼般的眼珠子!是的,魔鬼,只有魔鬼才会有那么一双邪恶的眼珠子!”

“的确,论邪恶,你比不上他的一根小指头。”

“什么?你说老子恶不过他?我呸!想当年,老子行走江湖的时候,他李小甲还穿着……”

“还穿着开裆裤光着腚哩!”小谢蓦地抢着接口道,“得得得,说来说去,你也就这一句。喂,我说秃头,凶可不是靠说的,而是要靠做的,恰恰是在这点上,李小甲胜过了你。”

“他妈的,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你这个小兔崽子,想当年,老子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这小子还……”

“得得得,又来了。你简直让人受不了。啊,我现在应该怎么跟你说呢,韦长老?唉……算啦算啦,我不想和你胡扯,既然你心甘情愿地被李小甲洗脑,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也就是你刚刚被我打断,没有说下去的关于你认为我会对右护法不利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嘿嘿嘿,臭小子,这个原因,你难道还会不知道?”韦不笑话音刚落,就突然斜着眼睛很是古怪地去瞟范二麻子。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小谢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始冲着韦不笑低吼,“这么说,你已经……已经把……不该说的,都……都说出来了?你都……都告诉李小甲了?”

“哈,李小甲他自己没脑子么,这种事还用得着我?”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到纳闷,暗道:“究竟什么事情是‘不该说的’,并且被李小甲察觉到,而谢韦两人还要在此刻刻意瞒着我的?”

“死秃头,你简直是——找打!”小谢接下来的怒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只见小谢突然施展轻功,窜到我身旁,撇下那株腊梅的一根长枝条,以此作剑,然后轻斥一声,脚尖点地,如燕子一般腾空而起,飞跃在半空中,朝走廊里的韦不笑扑了过去。

“臭小子,就凭你?”韦不笑说话间,扭动着仿佛泥鳅般灵活的身体,蓦地一下钻到了范二麻子的背后,接着,小谢落地后唰唰唰接连刺了三下,都被用范二麻子作挡箭牌的秃头给躲开。小谢气得浑身哆嗦,猛地一咬牙,提了内力凌空跃起,整个人倒竖着,也就是头朝下,脚朝上地从半空中朝这条狡猾的泥鳅的头顶刺了过来。

一旁的我很快看出,这一击,小谢至少使上九成的内力,而且头脚倒竖俯冲,本身速度就快,眼看,这次的攻击,韦不笑无论如何躲避不掉。但就在这时,这秃头一声冷笑,蓦地弯下腰,把头凑到了正在发呆的范二麻子的小腹下,然后,他就用脑袋把这个厨子整个人给顶了起来。从我所站的角度看过去,被顶在光溜溜的脑门上的这个厨子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对折成某个角度的大麻袋。

下一刻,眼看着腊梅枝条就要戳中范二麻子的脊背,恰在这时,小谢猛地收招。而且他因为收招太猛,翻身落地后还“哇”地一口吐了血。

韦不笑随即怪笑了几声,然后甩着脑袋,把他脑袋上“对折的麻袋”给甩飞。范二麻子不偏不倚恰恰落在我的眼前。小谢顾不得擦抹嘴角边的鲜血,丢掉手里的腊梅枝条,脸色煞白地朝仰躺在地上、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的厨子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韦不笑转身走到独轮车旁,低下头,用嘴从那一堆堆在独轮车的“小山”的侧面叼出了一个瓶身突出的小瓷瓶,然后他一下子张开嘴,让这个小瓷瓶下落。不过,小瓷瓶刚落到半空,就被他抬高的脚背稳稳地接住,接着,他飞起这只脚,将脚背上的瓷瓶甩了出去,瓷瓶奇准无比地朝小谢的后脑勺砸了过来。

“小心!”

“小心!”

又有两个声音同时齐声大叫。不过这一次,和我一起惊呼的却是被萎顿在地,上半身被小谢揽在怀里的范厨子。

小谢立刻松开范二麻子,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笨拙又狼狈地躲开了这一攻击。下一刻,支离破碎之际,瓷瓶里装着的桂花蜜流淌了一地,甜香扑鼻。

随即,韦不笑扯掉了捆绑在“小山”上的细绳,“小山”崩塌了。眨眼间,那些原本排在“小山”顶上十分紧凑的瓶瓶罐罐子一下子如同雪崩似的纷纷往下坠落。顿时,支离破碎,不绝于耳,阵阵甜香,纷涌而至。

然而,紧接着,韦不笑还没有停手。他又对着独轮车的车轮接连踢出两腿。车轮干脆利落地发出一声仿若锦缎撕裂般的声音,然后就可怜兮兮地散了架。

骤然消失的轮子让压在其上的车厢猛地倾倒,车厢的车头部分重重地砸向了地面,车厢里剩余的一些瓶罐欢快地蹦跳出,或碎裂,或残缺,或幸免,不过随后,韦不笑再度踢出的一记凶狠的飞腿立刻让这些幸免的瓶罐与装载它们的车厢一起化为虚无。

我忽然注意到,在韦不笑这样做的同时,负责推动这辆独轮车的搬运工的反应,似乎过于迟钝,迟钝得近乎麻木了。范二麻子从地上爬起之后,就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让长发遮住他脸的上半部。而且从头到尾,他没发出任何或表示惊讶或表示愤怒的、常人起码该有的叫声。

一炷香过后,我和小谢、韦不笑离开军械库大门外,往无晴被关押的那个院子走的时候,那位搬运工还默默地待在原地,拿着簸箕和扫帚在清理地上的狼藉。

浓郁的甜香与浓郁的腊梅香气已经混合,一时间,深吸一口空气的我感到有些头晕;香气太过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