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星城

“朱门郡特别调停指挥官，白寒，前来报到。”

在一间如同教堂一般宽敞的房间中，白寒将双手固握成拳，敲打了一下心脏的位置，算是向面前的二人行了一礼，“总指挥官，还有，摘星子掌门，一切都已经按照上级的指示办好了。除了大型电容设施的安放还需要一些时间……但那应该也能在六月之前完工。请给出下一步指示。”

两年的时光足以教会这个少年很多东西，他早已不是云城白家的那个骄纵的大少爷了。在龙国入侵的时候，富贵人家和平民乞丐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拼了老命地逃难，哪儿没有龙国士兵就往哪儿逃。历经了这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程度最惨的逃亡之旅，一路之上的颠沛流离自是不必说。在一番命运的历练之后，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亲人、爱人、家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却唯独没有信念。现在的他，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乘着两个国家缔结盟约的当口上，抓住机会，一路升迁到朱门郡的特殊指挥官。当然了，这个什么什么指挥官这种一听就很现代化的名字，无疑也是龙国与妖国结盟之后才诞生的。

每一个郡县都会有一位这样的负责人，他会统领着一个庞大的机构，按照上头的指示“改造”每一座城市，将其变成某种固若金汤的堡垒。具体的做法无疑就是在接头暗巷里装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应急装置，万一敌人空袭过来，他们也好有个一战之力，不至于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像白寒这样的人，整个妖国还有约莫十八位，他们虽是凡人，却都独立于妖国的皇室行政体系之外，直接听命于摘星子和龙傲天二人，一切行动都是如此。

至于这些东西究竟是要防备谁……白寒没有问，二位最高级别的长官也没有明说。

他来竞选这个岗位倒也没有什么私人目的，仅仅就是因为——他在上一次和龙国的大战之中被打得措手不及，不得不放弃家园的一切，走上一条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逃亡之路。而现在，既然他福大命大地谋求到了这个位置，就一定要把城市武装这块做到最好。争取当敌人再次打到城门之下时，这座城市还要有一战之力！他安放的设施还能起到一点点哪怕是拖延时间的作用，好让百姓们多逃出去几个，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成功了。

此次，他前来二位长官暂居的星城汇报战况，也正是为了询问下一步的战略方针该如何部署。这个少年打从内心已经没有了安全感，虽然在这种世界，安全感本身就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但是……现在的白寒，已经到了被迫害妄想症的程度。他恨不得用各式各样的武器堆满大街小巷，把地雷埋遍整座城市，这样他住在里面才安心。

毕竟，他的妹妹和父亲，都是死在那场一路颠簸的逃难之路上。

“你做的很好……今年你应该还只有二十一岁吧？”龙傲天说着，稍稍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指挥官，穿着都没什么好挑剔的，唯有他的眼神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印象很深刻。”

白寒没有抬头，只是以一种不可抗拒般的坚定语气重复问道，“长官，下一步的战略部署是什么？”

“……没有战略部署了。”龙傲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言语之中竟是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该做的，我们都做好了。能不能奏效……那就听天由命吧。”

白寒吃了一惊，在他心目中，龙傲天和摘星子永远都应该是万能的。

“白寒指挥官，你知不知道，我们建造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防备谁？”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摘星子便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呡一口，问道，“这场遍及全妖国的援助行动，斥资之繁重，工程之浩大，用时之长远，放眼整个娑婆世界的历史都算的上罕见。我们出心出力地搞这么一出……总不可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吧。”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明媚的阳光透过雕刻精致的木窗花照进室内，可不知为什么，白寒却莫名地打了个冷战。这间房子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时白寒也会由衷地感叹：或许有些时候，像平头百姓那样无忧无虑，以为形势一片大好也是一种幸福。他见二位长官都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满意的回答，当下也就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是因为那个约莫是在四个月前流窜的恐怖分子吗？”

二位首领皆是面色一肃。

“我记得……在四个月前，他突然现身于川城的城市中心。据幸存者的描述，他的头发像是一团硕大的火焰，焰尾包裹着大半个身子，看不清他的脸。这个人一出现，空中的乌云就迅速地倒卷起来，孕育电光，不一会儿，闪电就呈集束状劈下来。无数道青色的电光贯通天地，在川城上横着扫了一遍，大地撕裂、摧枯拉朽，好像风暴过境一般，巨大的能量将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化作一抹灰。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五分钟，就连我在云城都能听到当时的声响，好像巨人在云层里放炮仗一样……”

“一夜之间，川城和川城的百姓都被抹去了，只留下一片焦黑色的土地。”

“此后，这个恐怖分子又在妖国的其他地方相继作案，手法也极其类似，但始终都没有他被捉拿的消息。民间的一些人已经把他当做某种阴晴不定的自然现象来看了，有人还叫他……”说到这儿，白寒有些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接道，“天雷暴君。”

“他们还挺会起名儿的。”摘星子呵呵一笑，拿手比了个引号的姿势，“那么，白寒指挥官，对于这个‘天雷暴君’，你是怎么跟治下的百姓解释的呢？”

“他只是国家治理下的一小片乌云而已，小小蟊贼，不足为惧。这样的人迟早都会被逮捕归案的……当然了，这也是对外的说法而已，我还不至于蠢到说着说着就把它当真。这个暴君已经流窜了四个月，屠杀了四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民，而今官方却连他的通缉令都没有给出来。更不见有什么人去追捕他……由此可见，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更多，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白寒见二位领导人看向自己的神情越来越惊愕，也不管那许多，索性将想说的话一口气都说出来了，“二位尊敬的长官，我这个人只上过两年私塾，也没多大文化，斗胆猜一猜……那些安放在城中的电容器，应该就是为了对付暴君的吧？它们具有将闪电禁锢在某个空间内的能力，而它的研发则是好几月之前的事儿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恐怖分子的存在。甚至就连妖国和龙国之间的盟约之中，也能依稀看见他施加的影响。”

“不错，你接着说。”摘星子将茶杯放下，好像是稍微提起了些许兴趣。

“但是，光靠电容器肯定还是不够的，我也观察过，那种装置能约束的闪电和真正的闪电相比，嗯……怎么说呢……”

“能级差太远了。”龙傲天在一旁接到。

“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但是找不到词儿。”白寒欣喜地一拍脑袋，“所以我想，这个东西可能是暂时牵制暴君的行动，将他身上带着的力量稍微削减一点。再之后，你们可以根据具体情况的需要来使用别的武器攻击他，或是组织人员从城里撤走。”

“……我们对不起你啊。”龙傲天突然没头没尾地叹了一句。

“他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分析能力极其优秀的人才，是相当少见的。如果 不是生在这个乱世，而是太平年间的话，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衣锦还乡什么的都不是梦。而你现在跟了我们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都没了，却要背负着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心理压力来和恐怖分子对抗。你已经推导出了那个暴君的强悍之处，却又骑虎难下，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准备着对他来说不知能起多少作用的陷阱，这也是需要心理素质的。”摘星子看着这个眼神明亮、目光清澈的年轻人，心中竟也有些不忍，“你的大好前程都让我们给毁了……”

他们俩这段话，无疑表露出一种“跟着我混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的感觉。这也让直觉敏锐的白寒浑身一凛，他终于意识到，事态可能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严重。而龙傲天那一脸“是我们连累了你”的表情，似乎也说明了什么问题——莫非，这个雷电暴君，是眼前的二人一手催生出来的？

“白寒，你还记得十八岁之前的事情吗？”摘星子考虑再三，终于决定还是把实情告诉他，“云城来了三个有妖气的修士，他们最终发现了时间猎人的阴谋，打败罗晓，将这座城市又带回了正常的生活之中。”

“记得啊……”白寒有些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这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被称作‘暴君’的人，正是他们其中一位，他叫夜鹰。”

“轰——隆——”一道青蓝色的粗大闪电从天边划过，窗外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来，仿佛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