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断罪
乌鸦之神麦迪雯是虚空的信使，是自然愤怒与力量的意志，也是黑暗和奥术的守护神。她将身上十根最闪耀的羽毛揪下俩，化作十把刀剑，射向虚空的各个角落，寻找有缘之人。每一柄都蕴含着凡人究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只有那些被选中的人，才有资格将它从地上拔起来，并正式地拥有它。而一旦拔起了剑，不管愿不愿意，这个人从此便要从能量循环的轮回中脱离出来，成为乌鸦之神在本宇宙钦点的大教皇，将无罪与反省平等地播撒给宇宙中的所有生命。如果教皇本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试着推广神教，如果没兴趣的话也无所谓……
这十把刀剑，皆名为断罪，旨在提醒使用者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纵然在希灵神系中，区区一个“教皇”并不算是什么位高权重的身份，但对于凡人文明来说，他掌握的力量都是实打实的。每一位教皇理应都是麦迪雯插立在这个宇宙的眼睛，公平、公正地使用者她赋予的神力，而绝不能由着性子滥杀无辜。而每当使用者尝试要亮起最后一颗“无罪之心”时，断罪内部就会启动一份《罪行裁决链接报告协议》，该协议的优先级大于所有程式。使用者必须要将断罪捅进自己的胸口，通过这个仪式动作，他从拿到这把剑以来所有的活动都会被上传到麦迪雯眼中。换言之，将由上帝本人来裁决她的信徒究竟有罪无罪，这可比地球上的宗教审判公正多了……中世纪那会儿，往往是宗教的高层人士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说人家有罪，比如——某人因左脚先跨入修道院，严重亵渎了神明的威严，予以火刑。第二天又是——某人因右脚先跨入修道院，严重亵渎了神明的威严，予以火刑，差不多就这样的理由他们能用个几百来遍。
将大宝剑插进胸口后，夜鹰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看到血液溅射出来。他的视野随之一顿，面前的惊禅竟然变得模糊起来，一片朦胧之中，他只能看清这家伙像是对自己笑了一下，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发起进攻。
“哐——咚——”周围传来一声列车启程的声音，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后退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充斥在四周，扭曲、加压、变形，最终变成好像老式动漫里的时空隧道一样。夜鹰的灵魂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这种力轻而易举地就将其从身体里面剥离出来，并在一秒钟之内吸向了隧道的深处。不知为何，夜鹰突然脑补出了一幅冲水马桶使用时的景象，不由感到一阵恶心。
明明是在高速坠落，但灵魂却没有感受到半点负重感。他整个人都像一张被飓风卷上天空的纸片，对于四周的风力，他没有办法改变，但这足以撕裂高楼大厦的风却终究无法毁掉他的形体，只能卷着他疯狂地前进或是后退——反正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前进和后退也没什么区别了。
颜色混淆成一道明亮的白光，夜鹰觉得又过了很久，白光逐渐熄灭了，就像入夜的城市一般。现实亮的刺眼的整体被分隔开，再是一块一块地暗下来，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零星的光点，飘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至于声音……更是无从谈起。夜鹰敢肯定自己已经进入了某种“灵魂的深渊”之中，肉体所能听到的，来自现实中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达到这里。正是因为如此，这儿也显得格外安静。夜鹰的双脚并没有碰到某个实际存在的地面，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减速了，还是整个空间都在随着他同步加速，反正刚才那股处于风暴中心的感觉正在慢慢退去，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审判将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两个少女突然出现在面前，在这种物理规律完全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夜鹰也说不好她们究竟是怎么来的。就好像某些美国的恐怖电影一样——镜头一转，人就站在那儿了。
夜鹰认出了站在左边的那个是香草，悄悄松了口气：这就好比你在高考考场上看到的监考官是你每个周末都能遇到的补习班老师一样，虽然不一定对最后的成绩有啥帮助，但至少能缓解下紧张感。而另一个少女……她的面容和香草完全一样，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恐怕已经不是双胞胎的程度了，复制人也不过如此了吧！身高、体重、五官比例，甚至连无名指的指甲盖儿都差不多长，如果夜鹰敢上去对比一下她们俩的指纹的话，就能惊讶地发现——就连指纹都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少女的头发从上到下呈现出一种由深蓝到紫金色的渐变，散发出金属的光泽，好看得宛如一件优雅至极的艺术品。而她的瞳孔则是半透明的，远远看上去，好像两颗美丽的紫水晶，高贵、大气。
“夜鹰，这位就是乌鸦之神麦迪雯，也是我们所有员工的老大，搁在地球上你就得叫她麦董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香草好像完全不知道紧张，脸上还笑嘻嘻的，“我是麦迪雯第一个看到的人类，当时她正在进行能量的最后一次蜕变，正好见着我，就把我的样子复刻下来了。我俩身上的每一个氨基酸都是一样的——虽然我们都没有氨基酸……”
“嘎！”麦迪雯高兴地冲夜鹰挥挥手臂，差点没把他吓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话说，你小子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环节啊？我们正在给你这一生做过的所有事情打分，如果分数低于六十分的话……你就得退回去重修，最后一颗宝石也就开不了了。”香草的脸上带着猫一样的坏笑，她用手点了点脸颊，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到时候就算你拿小鱼干或者菜叶子来贿赂我也是没用的哦。”
“菜叶子！嘎！啊……菜叶子，菜叶！”麦迪雯好像只从那一大堆话里头检索出了这个词，漂亮的紫瞳中闪闪发光，抓着香草的手臂上蹦下跳，“他有菜叶子吗？”
“那个……你确定这就是……麦董？”夜鹰极力不让自己脑袋里蹦出什么亵神的念头，但这一口槽憋在喉咙里，实在是要把支气管都给捅破了，“我怎么感觉她的智商还停留在一个比较……原始的阶段呢？”
“毕竟咱们老大是乌鸦成的精嘛，智商点数不够，体谅一下。”见麦迪雯又开始像鸟一样拍打手臂，香草也只能放下手头大事，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最后的结果就是麦迪雯不再闹了，却用一个鸟儿捕食的姿势抱在香草背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夜鹰，好像见到了什么稀有动物，“但是你别小看她啊，虽然她从来都没有上过学，但凭着本能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宇宙中发生的各种状况，比我厉害好几倍呢。”
“毕竟乌鸦之神属于希灵神系中的四大主神嘛，嘎！”一听到香草在夸自己，麦迪雯的情绪好像越发高涨了。
“你作为一个宗教的教皇，公然说自己的老大是什么东西成的精真的好吗？”夜鹰吐槽道，“要是知道这事儿，我估摸着再怎么虔诚的狂教徒也得殉教去……”
“为什么不行嘎？”麦迪雯突然问道，“本来就是……就是大鸟啊，”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随即又意识到现在自己处于“人形态”，变不出翅膀来，只好作罢，“说出去的话……应该都能理解的嘎？人类就是猴子成的精，你们不是也让教进化论嘎？”
“呜……简单易懂地阐释出了不容回避的事实呢……你可是上帝啊喂！一般情况来说，要怎么从乌鸦进化到上帝啊？！这已经不是要把达尔文气活的问题了，这是足以颠覆‘生物’这门学科的问题吧！还有一点……！”夜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总是‘嘎！’‘嘎！’地叫啊，明明能说人话的对吧？那就好好用人语来对话，不要掺杂这些好像乌鸦一样的叫声，你都已经进化到上帝了不是吗？！”
“唉……你小子就知足吧，麦董现在已经很像人了。”香草像个被熊孩子折腾到不堪重负的家长一样，长吁了一口气，“前不久她改掉了蹲在椅子上吃饭的恶习，还被咱们的主神大人好好夸了一番，结果没过几天又复发了。”
“嘎！嘎！”麦迪雯兴奋地大叫起来。
“嘶——啊——”夜鹰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样，做出脸部抽搐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他决定不再和这二位大仙继续谈这些，以免自己的世界观完全崩溃掉，“我的分数最后怎么样了？”
“哦，这个啊，让我看看……”香草好像根本没当回事儿，随手点开一个电子框，“嗯，六十分，及格了，过。”
“……太随意了吧喂！”原本以为自己铁定是要重修了的夜鹰听闻此言，不禁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就和你旷了一个学期的课最后却过了一个德行，“你们神仙都这么随意的吗？六十分是个什么鬼啦！刚好压在及格线上，充满了暗箱操作的气息啊喂！”
“本来就是走个形式嘛。”香草笑嘻嘻地拍了拍夜鹰的肩膀，“要是你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走到这个流程？”
“可是……是我间接地害死了黄鹂啊，这也不算的吗？”
“你猜猜看我间接地害死过多少人？”香草笑道，“给个提示，往五位数以上猜哦~~”
“我欺骗了龙傲天，单方面撕毁了停战协议。”
“你要是连骗人都不会，我当初还选你干嘛？”香草对答如流。
“我，我……我准备将人类的主权出卖给熊猫人，还打算借助第三方的力量减少人类人口，这样如何？！”现在的夜鹰，满脸都是“跪求石锤”的渴望表情，连自己心里那套不能见人的计划都给抖出来了。
“这个嘛……”香草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眼珠一转，便说道，“你自己都说了，借助第三方的力量，那跟你不就没什么关系了吗？”
“What the hell？”夜鹰愣是被惊得爆了句洋文，“你们铁了心地想让我继续干下去了是吧？”
“培养一个人才也是挺花功夫的呢……好啦，无罪之心也开起来了，你差不多该回到现实世界去喽。”香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夜鹰的吐槽一般，摸了摸腰带，拿出来一瓶和花露水有点儿像的东西，“等我将它一喷到你脸上，你就会从这个虚拟世界回到现实中。到那时……你就将是完全无罪的半神，无罪的乌鸦！先提前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乌鸦先生，你是十个教皇里唯一的男孩子哦。”
夜鹰还想再问一下“唯一的男孩子是什么情况”，却不想香草已然按动了开关，一股谜一般的汽水朝着他的脸上喷过来，酸甜苦辣这四种味道好像一下子在感官里炸开了花。夜鹰被喷的喷嚏连连，口水和鼻涕满脸都是，开启无罪之心的兴奋感一下子都给喷没了。
“你……你给我喷了什么？”他在咳嗽的间隙艰难地问道。
香草邪魅一笑，摇摇手上的药剂，“崂山白花蛇草水。”
“拜拜，拜拜！”麦迪雯像小孩子一样挥舞着双手，和夜鹰的意识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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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鹰胸口的大剑开始发出微光，不一会，它就像溶解掉了一样化作一团液体，流进了夜鹰的身体里。
“哼，完成了啊……无罪者。”惊禅见此变化，心中暗喜，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