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面兽心

很多人在写故事的时候，都通过夸大，渲染来让一个故事打动更多的人。然而，真正能让人从心里感到震颤的故事除了它的真实性不需要任何技巧。

“我叫杨雷，我妈妈是杨珊！”

叶宁的猜想确实是被验证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我正在上学，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就发现我家里有三个人，他们把我妈妈绑了起来。我想跑出去报警，可是张子善就给我打了镇定剂。”

“那几个人里面，除了张子善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还有精神病院的副院长，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还有高尚。”

叶宁皱着眉，他和高尚是有什么关系吗？

“是这个人吗？”

叶宁把手机递给他。

照片上的人虽然是一张证件照，杨雷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他。那张脸即便是化成了灰，杨雷都认得。

叶宁把手机递给了坐在旁边的叶鹏和常海。

手机上的人是高尚。

“后来，来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手突然抓紧了叶宁的胳膊，刚刚被咬的伤口突然被勒紧，叶宁能感觉到血又从伤口流出。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并没有注意到。

常海想提醒一下，但是于鹏用眼神制止了。

这个男孩本来就害怕他们，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如果他们出声打断，很可能接下来的问题是没法回答的。很显然，叶宁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依然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好像那伤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到了这儿，就和我妈妈分开了。最开始，我每天疯狂的喊叫，那些管理员每天都来打我。我想死，可是，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妈妈了。”

什么样的遭遇会让一个男孩有了死的想法，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是于鹏的心就像被挣扎一样。

“然后呢？”

“后来，后来......”

他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抓在叶宁胳膊上的手，青筋暴起。叶宁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但是，她并不制止，只是用另一只手搂着他，用头抵着他的头。

“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表情狰狞的男孩虽然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但是，或许是叶宁身上传来的温度，终于让他一直发抖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后来，张子善每十天来一次，来了就强奸了我，让我用嘴帮他做那种事。”

“好了，不说了。不要在想了！”

叶宁一直以为，张子善只是监视他们母子的一个人。

于鹏的拳头咯咯的作响。如果张子善活着，于鹏觉得自己一定会杀了他。他突然开始觉得，那个凶手或许只是替自己做了一件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可以掐死他的，可是，他说，如果他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妈妈了，如果我见不到我妈妈，我妈她一定会疯的。所以，我只能忍着，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

想到了那些恶心的场面，他开始干呕，但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除了胃酸，他什么都没有。

“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什么了？”

叶宁打断他，她不想再让他去回忆那些痛苦。

“后来，他每隔十天来一次，我不反抗，他就让我见我妈妈。”

“这些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吗？”

“有，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人管！最开始我给管理员说过，医生说过，可是他们都说我有被害妄想症，他们都说我病了，我说的是没有人相信。”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病了？那些事情是不是没有发生过，那只是我想出来的？”

叶宁的眼泪滴在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上，她好想告诉他，是，是他病了，那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你没病，你好着呢！是那些人病了，是他们有问题。”

“你说会带我和妈妈离开这儿，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我一定带你离开这儿，等离开了这儿，你可以和妈妈去公园玩，可以再回去上学。”

“回不去了，我那些同学干干净净的，而我脏了，从里到外，我甚至能感觉到我身体里边在腐烂。”

“你得回去，你得回去陪着你妈妈，没有你，谁来照顾你妈妈的。”

“可是，姐姐，我真的好累，好累。”

他熬了三年，这三年来能让他坚持过来的只有他的妈妈。他是他妈妈的英雄，可是，如果他妈妈已经脱离了苦海，那这个千疮百孔的英雄，靠什么走过未来这漫漫长路。

叶宁不敢哭，不敢在这个经历了这么多的男孩面前，她怕她的眼泪，让这个孩子软弱，她怕他的眼泪，让这个孩子心中的那堵墙坍塌。

于鹏起身离开，他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羞耻。他总是觉得一个人再怎么恶也不会没有了底线，他以为，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上司只是喜欢追名逐利，再怎么也不会干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什么要的深仇大恨会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苏芒看着唯唯诺诺的医生，已经一个小时了，眼前的医生身上的汗水早已经浸透了衣服。

苏芒看到于鹏进来，眼睛发红。

还没等苏芒说话，于鹏从背后勒住了那个医生，本来就已经快被吓破了胆的医生，尖叫了一声，裤子上的湿痕一下子扩散。

苏芒起身，准备拉开于鹏，但是勒在那个医生脖子上的胳膊就像一条绳索一样。

苏芒以为，于鹏是吓唬吓唬这个男人，但是，看于鹏发狠的表情，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制止，他真的有可能会杀人。

“你他妈的疯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忘了，你还是一个警察。”

于鹏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像扔垃圾一样，把胳膊上的人扔在地上。

地上的人，喘着粗气，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死神真的只是擦肩而过。

“怎么，还不打算说说。”

于鹏也不管地上的人，拉了一把椅子，脚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如果说，苏芒是一只狐狸，那么此刻的于鹏就是一匹狼，而且是一匹饿狠了的狼。

“我说，我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要命的不怕有钱的。本来还想扛一下的医生被于鹏这么不要命的样子给吓到了。

“说说吧！杨珊在哪儿？”

“杨珊被关在精神病院厨房放粮食的仓库里。”

“谁把她关在那儿的？”

“我们副院长？”

“为什么？”

“怕她乱说话。”

“你们精神病院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

“你他妈的还给我胡说八道。”

于鹏直接用脚踩着地上人的手。地上的中年男人想喊，但是看着于鹏张大了嘴又不敢出声。

“想好了，好好说。老子没工夫和你在这儿耗着。”

“我说，我说。”

“杨珊是杨雷的妈妈，他们都没有病，被我们副院长和张子善强行关这儿。而且，张子善经常来这儿强奸杨雷。警官，我只知道这些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芒终于知道于鹏在发什么疯了。一个警察，面对案子，尤其是涉及到小孩的案子，他们的情感是最不容易控制的。

更何况，这件事的主要嫌疑人还是警察的上司。比起恨这些帮凶，凶手，于鹏更恨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有眼无珠吧！宁海是他自己的地盘，这么多年来，这儿表面风平浪静，但是，后面确是藏污纳垢。

“你知不知道张子善对杨雷做的事？”

“我.....”

“你从开始就知道，但是你却从来没有把这件上报过。”

“我上报过，但是我们院长说这件事是我们副院长主要负责，我和副院长说了，他说，如果我还想干就不要多管闲事。”

苏芒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直抽搐。一个医生都没有了仁心，一个医生，看着一个孩子快被折磨死了，他还觉得这是多管闲事，那还谈什么白衣天使，那还是什么狗屁的医者仁心。

“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杨雷除了受张子善的折磨。也经常受管理员的殴打，而且他们经常不给他吃饭，因为，杨雷他没有监护人，他妈妈也在这儿，除了他妈妈，她的死活并没有人关心。”

于鹏抡起了凳子，砸在了地上，木头椅子，碎了一地。

苏芒拿起手铐，把地上的人拖到了旁边。他不能再让于鹏在这儿待下去，再要到一会儿，他不敢保证他不弄出人命来。

本来是五月的天气，院子里到处是一片春意盎然，于鹏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我们做警察是为了捉拿凶手还是为了保护弱者？”

苏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鹏的意思他懂。如果不是连环凶杀案的发生，他们或许会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现在的案子。如果他们不能发现，那么那个孩子，要么就是熬不住死了，要么就是成了彻彻底底的精神病。

那么，这么看来，那个隐藏在背后杀人的那个人，他在杀人，但是也在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