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两件事情

云州城南下十里外的一间废弃农舍中，燃起的篝火映照着邵瑶逐渐复苏的素颜，她静静的躺在离火最近的地方，时不时全身颤抖一下。三人已换上朴素的农家服，浸湿的衣物，被挂在篝火旁的竹架上，形成一个屏障，将宸煜隔在外。篝火上还煮着野菜汤，水烟用木勺搅动了几下，又回身看了眼邵瑶。

宸煜端坐在门边，闭目养神，更像在养精蓄锐。

“喝点汤吧，可以驱寒的！”水烟用一个破旧的碗，盛着热乎乎的汤，递给宸煜。

“谢谢！”宸煜小心接过碗，优雅的喝着。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个好皇帝了！”水烟满意点头，并坐在他身旁，就像平常他来似梦楼一样，和他聊天，不过这一次，更加真实。

“为何，我以前就不是了吗？”宸煜端着碗，温文尔雅的笑问。

“以前只是听说你好，我这个人不亲眼所见，是不会相信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相信了？”宸煜打趣的问。

“做为一国之君，食之同民，穿之同民，感之同民，才会为百姓着想。而不是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高谈阔论如何治理天下。你瞧你，穿这些有些发霉的旧衣服，用可以割破嘴的碗喝着无味的野菜汤。面对这些，你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不觉得这是形势所迫吗，或者是我故意为之？”

水烟丝毫不觉的他会是这样一个人，摇了摇头，继续说，“或许有些人会误会，但是细微的动作，是欺骗不了人的！”

“如果她能像你一样了解我，多好啊！”宸煜回头，贪恋的从缝隙中看邵瑶沉静的脸。

“若我是仟邵瑶的话，我也会恨你！”她最爱的人，伤害了她最在乎的人，怎能不恨，“不过，你的用心良苦，她迟早会懂的！”水烟清楚他们两彼此相爱，现在不说，只因为她不该插足，也不时候。

“不重要了，她只要好好的活着，懂不懂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一心把江山稳住，其他的他不应该想，也不能想。将留恋的眼神收回，那泓清澈的眼波定在了水烟白瓷脸上，“你答应我的，不会食言吧？”

“你要我的那本书，必须答应我做两件事情。”

“请说！”

“第一，杀了李修那狗贼，我要用他的头惦记我的亲人。你是皇帝，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七年前，李修带兵上寂静岭剿匪，整个田家山寨，无一生还。当江湖都以为花曦乐下册葬在了那场李修放的火中，谁曾料到，只是那只老狐狸制造花曦乐从此消失在江湖的假象。又有几人知道，真正的花曦乐下册已被当时唯一的幸存者，田烈的小女儿田蕊带走了？”他信心十足的看这水烟，深眸确定他面前这人便是田蕊。

“哦？”宸煜不解。

“以后你再登皇位，无论如何，都要保孤月不死。这个原因，你以后就会知道。”

“好~”宸煜衡量轻重，答应了她，“我答应你！”

“我不能与你们同去，你将这个带上，到苍州的白柳村找一个叫李子仁的人，他见到这个，便会给你想要东西！”水烟将一只很普通的玉簪交给了宸煜，便连夜离开了。

现在只留下宸煜坐在夜白交替的蓝色晨幕下，仔细观察着这玉簪。玉簪手工不仅粗糙，而且还有几道严重刮痕。这个小小的玉簪，唯一不同的，便是比普通的玉簪重了些，真的能换到那本关系天下苍生的花曦乐下册？

“谢谢！”想得太入神的宸煜，没觉仟邵瑶已经醒来。

“哼！”那么牵强的道谢，还不如不谢，宸煜自觉可笑。

“水烟姑娘呢？”

“走了！”他站起，拍去身上沾着的灰尘和晨露，“我们也走吧，这里还算是云州，万一被发现了，就糟了。”

“我师父呢？”和他多说一个字，都会觉得呼吸困难。

“我已经让飞云和奕谦将他带到郭塞去了。”

“那……就此别过吧！”邵瑶与他道别。

“你要去哪里？”

“我要把师父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戴毅飞，我师父，麻烦你照顾了！”

“不怕我杀了他吗？”这一句话，使得才走几步的邵瑶，回过身来。

她的眼神淡定如平静的涟漪，思了许久的她，说出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任家庄本是内部争斗，不可否认的是，陈堂主他们威胁到了你的江山社稷，只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整个任家庄毁于一旦。我恨你，却无法怪你。你昨夜激将法救我，你一定也不会杀我师父。”经过了昨夜，她不想恨他，本就是任家庄有错在先，“如今，慕国天下生死未定，有更多的百姓要你去救。而我，要做的便是擒住任家庄的罪人，然后要你还任家庄一个公道，而不是一个叛乱之罪。”他为百姓讨江山，她只为任家庄讨公道，“我只希望以后，我再见到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尊称你一句：皇上！”今后，她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百姓，而他，对她来说，只是一国之君。

天空，又下起了细白的雪花，轻落在她平静无澜的粉妆上。幽幽的，她转过身去。向她爱不起的人告别，从进宫开始就是错误，是时候，让这错误结束，再用这一生来填补！这次离开，她决意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邵瑶……”看着那抹几乎快要淡进雪中的倩影，他不舍的唤了句。薄唇用力的挤出了几个字，“能否同朕走一趟苍州！那里会有一样你感兴趣的东西。”

“水烟姑娘，你昨夜去哪了？”似梦楼内异常安静，秦风端坐在轮椅上，声音回响其中，看似已等候多时。

“只是随便走走，怎么能让秦庄主费心呢？”才进门的水烟自觉不妙，神态倒自若。

“哼哼～”嘴角弯起干笑两声，让人不寒而栗，“可是，我等你却等得好苦啊！”

“不知庄主何意？”

“是时候，把我要的东西告给我了！”

“水烟不知庄主索要何物？”柳月眉轻皱，思不出自己哪里泄露了身份。

“花曦乐，下册！”秦风也不急躁，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下去，“要听我讲故事吗？”见水烟依旧不肯承认，秦风徐徐说着，“我原本设计瓮中捉鳖之计来擒慕容宸煜，没想居然发现更大的秘密。你想到竹林禁地取另外两本书，没想书早就被我藏到他处，结果无意陷入我的圈套。你知道吗？比起慕容宸煜的命，我更在乎你手中的东西。”他要的是武林第一，哪管今朝明朝皇帝是谁。当初若不是要借李修的眼线取出宫中那本花曦乐上册，他怎会与他合作？两人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你不怕死吗？你随着花曦乐中册练习内功，结果废了两条双腿。若是三册在手，恐怕要了你的性命吧！”

“不可否认，我内功的确深厚不少！当初练习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册，若三册一起，再解出律谱的奥秘，想必我定能成为武林至尊。”

“我怕你后悔。”

“我，从不后悔！”

“有的人一辈子都解不出律谱的奥秘，你曲解律谱，习得的错误功夫，才会至下身残废。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想这花曦乐中的武功了，找个人好好爱吧！”

“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管？”水烟最后一句似乎击中秦风软处，剑眉微皱，“你还是交出花曦乐吧！这样才能早些和你死去的父母会面。不然……”秦风使了个眼色，二十多个手下，围上水烟。

邵瑶这次会答应宸煜与他同往苍州，只因为她想用那本花曦乐下册，换得陈武木的人头，为任家庄清理门户。与戴毅飞会面之事，就暂且搁置。

一路上两人相敬如宾，却不多言。除了赶路，还是赶路。进到赤赫城，再出西门便能到苍州，若是往南下，便到了郭塞。只是这赤赫城有些不同，百姓男耕女织，井然有序，似乎一点都未受到江山易主的影响。

“你先找个客栈住下，我还有些事。过会儿再去寻你！”

“恩！”邵瑶应了句，宸煜便扬尘而去。

邵瑶牵马，在城中逛着。新奇玩意倒是不少，彩光琉璃，璞玉金饰，样式别致，有浓厚的外域风情。

“姑娘，喜欢吗？这些可都是黎亚国宫廷中才能见到的首饰。”小摊贩见邵瑶停驻在前，热心肠的招呼着，“当年的仟将军，也在我这里买了个琉璃金钗送给他夫人的，听说仟夫人甚是喜爱！”

“仟将军？”邵瑶差点忘记了，爹爹一生的血汗都洒在离赤赫城不远的郭塞了，“这个仟将军可是仟炳仁将军？”

“正是，正是！”听到仟炳仁的名字，那小摊贩兴奋不已，“若不是仟将军，这赤赫城的百姓早就成了黎亚国的奴隶了。怎样？买个吧！”

邵瑶突然觉得自豪，曾经她恨过父亲不顾家，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但是今日，听到商贩口中的父亲那么伟大，她肯定他是个称职的将军，称职的臣子。

“曾经仟将军买了哪款琉璃金钗给她夫人？”虽知商贩在夸大其词，邵瑶还是乐意买一样东西。

“呃~这款！”商贩赶忙从金钗中挑出一只，殷勤的递给邵瑶。

“多少钱？”仔细看来，的确挺漂亮的。

“一两银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见邵瑶犹豫，商贩继续说，“姑娘，你运气好，这同款的金钗只有两只，这是最后一只了。”

“好吧！”邵瑶正从腰间掏钱。

“众所周知，仟将军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但那位仟夫人二十多年前就难产而死，请问，二十多年前，大哥哥你多大？”一个不及邵瑶腰际的四五岁小毛孩，上前制止邵瑶掏钱，稚嫩的声音责备着不诚实的商贩，然后用他肉呼呼的小手指着那些饰物，大义凛然的说，“况且这摊子上的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