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丰川秘闻

我生于浙江方家，学艺于南。父亲告诉我，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只偏居南方一偶。于是，我便告别父母一路北上，开始了我的江湖之路。

那些年，我吃着是百家米，穿的千层底。见识到了不同于南方精妙细致，然却粗犷豪放的北派武学。我凭借着家传的剑法绝学逐渐在江湖上闯荡出了一些子虚名。

可是恰逢国之动荡，天下之乱，草莽绿林四起，日寇贼心妄图吞我华夏。我曾亲眼目睹了战争带来惨状，千村寥落，易子相食。亲生兄弟能够为了半块红薯，手足相残。所有人都顾着逃命，同胞的尸骨被堆积成山坡，直至腐烂发臭也无人理会。

我等身为习武之人自应当挺身而出，为之尽一份薄力。

然而，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自知，浩劫将至，非一人可挡。便伙同几位志同道合的江湖志士，在丰川拉起了抵抗贼寇的大旗。

他们之中，一人惯用一手一丈长毫，被称作铁胆书生孙长兴。另外一人，则是凭着一身诡异身法独步武林的催命郎君，陈万里。

他二人与我一见如故，相交甚好。国难当头，无一日不是挥血洒汗，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然而，谁曾想这一待，便是八年之久。这期间，民国政府听说了我们在丰川的事迹，曾邀前往重庆受任官职。然而，我们也非江湖涉世未深之辈。侵略者虽被驱逐，不过国运之事非我等一介武夫所能抉择。乌纱帽太过沉重，我等粗俗之人戴不得，便谢绝了重庆的邀请。

八年的战争下来，我早已是积劳成疾。我们这一行当，刀口舔血，没几个是命长之人。从我提剑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就已经交给身后这片故土了。

告别两位故友后，我自知命不久矣，不愿见方家因为我而遭受到牵连。便躲在这世外之中，寻得一片寂静，做一闲人。

这段锦缎，乃是当年南京一位布料商人所赠。内藏有我对于方家剑法多年钻研所纂写的《剑道总纲》，算是我对于方家的一些补偿。而我手中扶着的，乃是方家世代相传的镇宅之宝，断桥残雪。

右边的墙壁上刻有我在一次偶然巧合中所获得的一门的内功心法。可惜，我精于器械技巧，再加上岁月催人，所剩光阴屈指可数，姑且难以参透。纵是我游离江湖多年，各门派的武学功法也稍有听闻。而这套功法，则是实属罕见的一门奇功。

但凡是习武之人，最是忌讳心思杂乱，定力薄弱，为了考察到来者的毅力与心智。这洞穴之内，布置了一味迷药，名曰‘镜花水月’。

我曾经在一位江湖奇人那里，得到此物。虽然无毒，却能使人至迷至幻。意志不坚者，稍不注意，便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幻觉恐惧中。中毒者，内力便会自行运作开来抵御药性，他便是依此来打通周身的经络，每抵御成功一次，内力便精进一分。从而达到练习内功的目的。然而，正如它的名字一般，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罢了。

若有后人来此处，我愿将墙壁上的功法赠于阁下，算是一段造化。还望阁下能继承我的意志，若方家还在世上，还请帮我将方家信物与《剑道总纲》转送回家族。若有人问起遗言，便答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一九四六年八月十五日 夜

方震南留

吴杰超看着上面那方正刚劲的字迹，心中豁然开朗。

“没想到方前辈竟然有这般经历，原来自己能暂时压制逍遥醉的毒性，还真是这方前辈留下来的‘镜花水月’的功劳。只可惜方前辈用一生贯彻了侠义二字，到头来却受形势所迫，临了孤身一人。”

手指捻着锦缎轻轻搓动，里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吴杰超心想：“这锦缎内头夹层果然藏有东西，想必应该就是方前辈的《剑道总纲》。”

再看那方震南手中扶着的“断桥残雪”长剑，约有个三尺来长直插在地面，剑身修长且轻薄，上面刻画了类似云雾的图案。这埋藏在这地洞中数十年之久，竟仍无生锈的迹象。烛火一照，流云飞舞，寒光乍现。

看着手中的锦缎与长剑，吴杰超暗暗咋舌，低声道： “这两样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无一不是稀世珍品。若是拿出去暴露在市面上，就算不提方震南的名头，也必定会引起骚动。”

尤其是那南剑泰斗穷极一生所写的《剑道总纲》，可谓是武者梦寐以求的剑法绝学。

这里除了自己外再无活人，自己就算是偷拿了出去，方家人也无从查寻。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方前辈留给方家后人用以重振家族。爷爷从小便告诫自己，应当从始而终。我既然拜了谷雨为师，按理来说，算是同盟武会的传人。于情于理，自己没有学的理由。

相对于这两样，吴杰超更加好奇的是方震南所提到的一种罕见功法。能让南剑泰斗都赞赞称奇修炼法门，那该是什么样呢？

男孩手提着长明灯，目光伴随着幽黄色的火光，向右侧的墙壁上望去。只见这黄土墙壁之上刻画了一幕诡异的图案。

图案上的人单看左半边身子，像一位手作兰花指，身形端庄，慈眉善目的金身佛陀法相。而单看右半身，则是位手似利爪，瘦骨嶙峋，尖嘴猴腮，脸画横眉露獠牙的绿毛修罗鬼。无数条形态各异的手臂如同千手观音般，密密麻麻的从他周身上下呈扇形伸展开来。

就是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画面组合在一起，形成了这一诡异图案。此时这上面的武者正屏气凝神，盘膝而坐，运功练气。

吴杰超望着这一幅诡谲图案，不禁看呆了。它就像一块磁石般，紧紧吸引着男孩的眼睛，连那长明灯中的蜡油低落在手上没有察觉。而此时这图案，正在吴杰超脑海中演化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变化。

昏黄的烛光下，那张脸开始变的抽象起来。他的面部时而如同罗汉般怒目圆睁，时而像个贤者般和蔼可亲。有时斗志昂扬，有时垂头丧气，有时嬉皮笑脸，有时不苟言笑。可谓是喜怒哀乐各种表情堆积在一起，变化无常。

周围的上千只手臂也跟着挥舞起来。但看他那上一秒，左手化掌，右手握拳。下一刻，左手握刀，右手持剑。真乃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铄棒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带刺儿的，带棱的，带刃的，五花八门的兵器如同那万花筒一样，轮番换来。

再看时而左手攻击功，时而右手防御。时而左手轻柔缥缈，以柔克刚，时而右手刚劲凶猛，以力破巧。千手同舞，可谓是变幻无穷，奥妙无双！

吴杰超那边看入了迷，殊不知自己这头身体内已经炸开了锅。原本温顺的内力此时变得异常狂躁，数道内力从气海穴迸射而出，沿着左手臂疯狂涌动，一路向上，途经星斗穴位将其阻拦，再化作溪流，分开流向周身经脉。就这么一直在左边身子内来回上窜下跳的。

若是这时他身旁有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大吃一惊。他现在正盘腿而坐，右边身子青的发紫，左边身子红的渗血。那模样，就如同他面前墙壁上的图案一般！

就在这吴杰超自己不知情的状态疯狂运转内力的时候。伴随着左肩膀处嗖的一声，好似一块血肉飞了出来，酸麻的疼感瞬间便蔓延至全身。借着痛感，男孩脑子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赶紧扭过头来，不去看那图案。

他像是刚跑过校接力赛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看到自己右手臂那依然在通过皮下组织往外渗透着血滴。吓的吴杰超大惊失色，心中忙默念起《静如止水》的心法口诀“身如菩提树，明镜亦非台。”

脱缰了的内力，在《静如止水》心法的引导下慢慢被训服，直至恢复平静。左手臂也不在往外渗血，不过身上这衬衫却是早已经被一阵血，一阵汗的湿了个通透。

待到身体恢复，吴杰超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看地上扔着半截同体染血的树枝，才知道原来刚才那股痛感，竟是内力将花旦脸射进自己体内那半截树枝给逼了出来。

再往左肩处一摸，伤口已经被止住看不到往外流血了。除了有些轻微的酸麻外，基本上应该没啥大事了。刚才运转经脉，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变得更加雄浑凝实。现在几乎只要自己想，随时都能突破至玄阶初级。

而且，吴杰超发现，自己刚才内力疯狂冲击过星斗穴位后，那里似乎有种要被冲开的迹象。

谷雨说过，这地干、冲盈、气海、五阳、星斗，天支六大龙脉，就相当于人体内的六把锁。它们把控着身体内的六个重要位置，引导内力的流动，并将其压缩控制在普通人身体能接受的程度。一旦穴位被冲开，内力不再受穴位的压制，将会瞬间增加数倍，然后疯狂的体内流窜。身体强度如够，经脉会被直接撑断。

大部分习武之人，则是通过锻炼体质来增加身体韧性与强度。以达到足以承受冲穴之后，带来的内力海啸。这边是江湖上人们常说的打通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