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世事纷扰

“那么，你的难言之隐，可否愿意对我倾诉？”南无月轻声的问道。

自从来到山寨，南无月一直觉得白琉璃深不可测，这个性格坚毅倔强如男孩子一般的女子，表面上坚强，内心却十分柔软脆弱，南无月一直觉得，白琉璃应该也有自己不能解的心事，只是她一向内敛，心事极少向别人吐露。

所以，虽然尝试着开口询问，南无月却没有把握，白琉璃会对自己吐露心事。

果然，白琉璃只是微微一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惜能与人言者不过二三，我的心事说给你听，你也没办法劝解，又何必多费口舌？免得让你听了心里也发堵，今夜既然我们都睡不着，不如一起赏月如何？”

南无月点点头，笑道：“是个好主意！”

两人在山坡上一行走一行看那月色，夜色渐渐深沉了，月华如水，轻洒在大地上，让人觉得柔和美丽。

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过多言语，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个人互相的陪伴，已经足以慰藉对方的心灵。

就这样，南无月和白琉璃在山坡上漫步，一直到月色淡去，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惊觉发现，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夜。

山坡的草地上沾满了露水，南无月见白琉璃的衣裙被露水打湿了，体贴的说道：“早上露水太重，小心着凉，不如我们回去吧。”

白琉璃点了点头：“是，我们已经走了一夜了，也该回去歇息了。”

两个人缓缓的往回走，入过沐风绝和思灵韵的洞房，见洞房里的红色蜡烛已然还在燃烧，透过窗棂透出淡淡的红色，两个人相视一笑。

南无月曾经无比的喜欢思灵韵，而白琉璃也曾经无比的喜欢沐风绝，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光荏苒，世事沧桑，很多感情会慢慢的升华，就如同现在这样，南无月和白琉璃会真心的祝福沐风绝和思灵韵，祝福他们一生幸福。

自从到了山寨，南老夫人慢慢的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她年纪最大，所以山寨里的人都十分尊重她。

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让人觉得温暖，与之前在南府里仆人丫鬟的惧怕截然不同。

以前在南府的时候，南老夫人住在上房，和儿子的房间相隔甚远，每日除了早起问安，母子两个人别的时间段几乎从不见面。

如今到了山寨，他们两个人的房间紧挨着，平时见面的机会十分多，朝昔相处中，母子二人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而南老夫人也慢慢的开始理解儿子。

这天，南老夫人见南无月在房间里对着胭脂的画像发呆，便走了进去。

南无月见母亲走进来，慌忙想将胭脂的画像收起，却被南老夫人阻止了：“不要收起来，让我好好的看一看，之前胭脂一直打扮成思灵韵的模样，我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真实相貌是什么，我今天正好可以看看她的样子。”

南无月点点头，将画像小心的铺放在了桌子上。

老夫人低下头，仔细的端详着画像，见画像里的女子温婉端庄，美丽动人，不禁点头道：“果然是个贤淑美丽的女子，难怪你对她如此的用情。”

南无月叹了一口气：“儿子愚钝，我也是在胭脂离开之后，才发觉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的人是思灵韵。”

南老夫人也长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活了六十余载，早已经看穿了世事纷扰，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方觉得可贵。

看来，自己的儿子虽然文韬武略，是人中龙凤，也依然不能免俗，逃脱不了此种魔咒。

见儿子沉浸在对胭脂的思念中不能自拔，南老夫人怕他把心事都藏在心里憋坏了自己，便问道：“你和胭脂是怎么认识的？能讲给我听吗？”

南无月缓缓的讲述起自己和胭脂相识的经过，原来那日南无月被几个同僚邀请，非要带他去烟花柳巷放松一下。

南无月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但是碍于同僚殷勤的邀请，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勉为其难去了怡香阁。

几个人要了一间雅座，落座之后，那几个同僚笑着对南无月说道：“大将军今日真是给我们面子，我听说你一向不来这种地方。”

南无月笑着说道：“并非不来，只是来的少而已。”

那同僚笑道：“哈哈，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这怡香阁是官中备册的官妓，里面的女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经常来这里，一次都没有遇上过大将军，不会是大将军家教太严，所以不敢出门吧。”

南无月尴尬的笑了笑，借着别的话题掩饰了过去。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叫了几个唱曲儿的女子前来弹唱助兴。

酒过三巡，南无月不胜酒力，眼前有些朦胧，那几个同僚也都有几分醉意，纷纷找了自己平日的相好，同宿同眠去了。

一时间，雅座里只剩下了南无月一个人，他觉得头疼不已，勉强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歪歪斜斜的要往外走。

刚到门外，却和一个女子撞在了一起。

南无月抬头一看，见这女子面色妩媚动人，装扮却十分清新脱俗，虽然是在这种地方，身上却一点风月之气都没有。

女子见南无月满身酒气，走路也踉踉跄跄，连忙搀扶道：“这位公子，你喝多了，不如在这里稍事休息，等酒醒了再走也不迟。”

南无月浑身绵软无力，听女子这么一劝说，也就顺从的返回了雅座，女子伺候着南无月坐下，又起身拿了一把古琴，微笑着说道：“公子，我给你弹首曲子，权当解闷儿吧。”

女子的琴声如歌如泣，让人听后动容，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女子又开口唱起了曲子，声音凄婉，更让人觉得颇为伤感。

南无月听着女子曲调中有“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一句，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曲终了，南无月忍不住问起女子的身世，果然，这女子自称胭脂，因为家中贫寒，才被迫来到这怡香阁做事，只是她一向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因为弹琴的手艺好，在怡香阁颇受推崇，很多达官贵人都花了大把银子，想与胭脂共度良宵，都被她婉拒。

南无月听了胭脂的诉说，点头道：“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风尘之地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可见是个有骨气的人。”

胭脂微微笑道：“公子过奖了，哪里谈的上什么有骨气没骨气之说，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只是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和章法罢了。对了，我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公子莫不是今年刚刚登科入朝做官？”

南无月摇了摇头：“不，我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在朝中为官却已经有些时日了，因为不喜欢来这种风月场所，所以你不认得我，今天是几个同僚死赖活拽，非要让我一起来，我实在不好拒绝，才来这里。”

胭脂抿嘴一笑：“这怡香阁是京城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但凡朝中的官员，没有几个人不来这里，公子做官多年，今日竟然是头一回来这里，实在是难得，公子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了。”

南无月一时语塞，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就这样，南无月和胭脂相识了，胭脂的谈吐颇有高度，南无月将她视为红颜知己知心朋友，但凡心里有了不痛快的事情，都会来找胭脂倾诉。

南老夫人听完南无月的叙述，点了点头：“我一把年纪了，竟也是老糊涂，我一直知道你在外有个红颜知己，只是因为听说她出身风尘，所以对她颇有看法，早知道的话，我应该摒弃成见，一早就将胭脂接回南府。”

南无月抬起头来看着南老夫人，为自己母亲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惊诧不已。

南老夫人从小就接受四书五经的教育，一直将那些风尘女子视为洪水猛兽，如今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南无月感到诧异。

老夫人似乎看出了南无月的诧异，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一直都被自己的观念所束缚，其实风尘女子又怎样？官宦小姐又怎样？有很多风尘女子一样善良多才，也有不少的大家闺秀飞扬跋扈，门第之见自古坑了不少人，我一把年纪了，也刚刚明白这个道理，看一个人要看他本身，而不是看他的出身与家庭背景。”

她顿了一顿，说道：“我想，现在皇上一直认为死去的是公主，所以胭脂的坟墓碑文还不能篡改，等到哪一天，一切都大白天下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将胭脂的碑文更改，将胭脂南府夫人的身份还给她。”

南无月看着南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南府的覆灭让一个大家族顷刻间作鸟兽散，但是也正是由于南府的破败，南无月和老夫人才能如此的交心，母子二人的隔阂才有机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