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请求东返
汉使团焚杀匈奴使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广伽耳朵里，鄯善老王是惊恐万分。次日朝食后不久，陀广伽带着众官、贵族们来了。一进大堂，见班超郭恂正在那里等着他，当然还有一颗匈奴使者须和的人头就放在几案上。血淋漓的脑袋，红白相间，令人发毛。
广伽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双腿直哆嗦。
“大王，汝可认得此狗头乎？”郭恂端坐于案后上位，突然正色道。
广伽道，“禀……报大……使，此北虏使者须和之首也……”
“广伽，汝胆大包天”郭恂“咚”地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北匈奴使节来，汝为何不报与本使？难道汝欲与其勾连加害于本使么？匈奴使者，班司马三十六人尽可灭之。区区鄯善，大汉如欲讨之，敦煌郡兵至则仅需数日，难道汝欲与吾大汉为敌邪？
广伽匍匐于地，长拜不止，口中叫苦不迭，“大使在上，天可明鉴，小王愁苦异常，哪有这胆量哪……小王心向汉室，怎奈须和、莫皋使团偏此时来也。大使您想，大汉国力强盛，自然不怕北匈奴。可鄯善小国，岂敢得罪于北匈奴乎？小国可怜，吾这个小国王只能在上国间苟且喘息，请大使明鉴……”
郭恂道，“今虏团已为吾大汉司马班超所灭，汝还想做好人，在北匈奴与大汉间骑墙取巧乎？！”
广伽抬头看了一眼郭恂，咬牙道，“大使在上，大汉司马天神下凡，神勇无比，旦夕间已经断了小王取巧之路。此时匈奴人怕无不欲食吾肉喝吾血也，呜呼，吾怎么可能还敢在两端取巧。为今之计，小王已经决意归顺大汉，将遣子入侍，鄯善国永为大汉子民。小王也恳请大汉重设都护，保西域诸国免受匈奴奴役。”
国王这是说的实话，也是班超、郭恂最想听到的承诺。
郭恂转身坐于坐床之上道：“如此甚好，国王、王妃请起入座，众官亦请起说话。”
广伽起身，恰好王妃、王子都盛装而来，百官、贵族也都按序站列国王、王妃之后，君臣一齐庄重跪下，面向大汉使节行稽首大礼，如是三拜，正式归顺汉朝。国王边拜口中还大呼道，“鄯善国复归大汉，此志天可怜见。愿大汉皇帝千秋万岁，长乐未央。愿大汉皇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愿吾大汉朝社稷永固，万寿无疆。”
大礼毕，郭恂走下堂中，将国王、王妃扶起，侧向战战兢兢而坐。这才夏初，天尚凉爽，厅堂内气温并不高，可广伽竟然出了一头大汗，额头热汽腾腾。郭恂虽为文人，但出使套路谙熟。大礼既成，便尽出带来的素帛、绸缎、精美瓷器、茶叶等，大赏鄯善国君臣。国王广也以南山脂玉璧、弩支宝刀、鄯善美酒相谢。
至此，出使鄯善的任务圆满完成了，班超即可命人火速赶往敦煌给窦固报告这一好消息，并请窦固请示朝廷在驩泥城、伊循城与楼兰城屯田。
差人五百里加急速度，飞马穿越一千三百余里流沙，凌晨前奔到荒漠尽头的阳关门前。此时，巍峨矗立的阳关仍未开门，士卒就被巨大的呼喊声惊动了。
“五百里加急，汉使飞马传书，鄯善国归顺大汉！”
阳关和玉门关守将、兼城门都尉林曾这几日一直在阳关守着，早晨他正领兵晨操，闻言大惊。六十余年了，西域向为北匈奴人所制。今日大军出征，鄯善国归附大汉了。
本是欢天喜地的时刻，众人在鄯善王隆重的宴请下喝得昏昏大醉。唯独李显，并未与众人同乐。
“咋了，显子你不为咱们胜利完成使命高兴吗？”肖演红着脸端着酒杯走过来。
“高兴，怎会不高兴，兄弟们在这茫茫西域奔忙了这么久，总算得了一个圆满，怎能不高兴呢。”李显端起酒杯和肖演饮下。
周遭都是喝的烂醉的兄弟，今天就连郭恂都喝多了，拉着班超叙起了家常。这位文官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外交才能是有的，这次他在鄯善与匈奴人的监视下无声无息地与地方官员周旋，也算是立了麻痹敌人的功劳。
班超与郭恂一开始搭档得不是很融洽，但今日大功告成，之前的不快也都抛在脑后，他拉着郭恂多饮了几杯，当然这些美酒对他来说只是前奏，他还要留几分清醒，官驿还有一位温柔体贴的娇娘等着他。
李显看着眼前兄弟们欢乐，自己的兴致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因为他的脑海中全是：该怎么跟班超说自己想回敦煌多安稳日子的请求。
就目前的情况看，皇帝陛下十有八九要重建西域都护，而司马一代豪杰，也必然要继续在这广袤的西域大地上打拼。今天是鄯善，也许明天就是焉耆、于阗、乌孙、疏勒，总之是会居无定所，而这样自己与小盈在一起的日子必定聚少离多，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人把自己的一生交到自己手上，在最好的年纪却要守活寡一样，独自一人待在敦煌，怎么想都对她太不公平了。
特别是这次的险情，虽然小盈的任性是很大一方面的原因。但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待在敦煌，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
不错，我李显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功名利禄的，但如果心爱的女人失去了，再多的荣誉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晚，李显终究没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迹，因为他不想煞风景。这大家都欢腾热闹的时候添堵。
夜深了，酒席结束，一些还清醒的兄弟掺着已经醉如烂泥的回到自己房间。
班超、章和都好福气。红袖大大方方把班超搀回了自己房间。
萨吉没有在官驿住，但这晚她也不准备回去了。俩人现在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只是不知道成没成好事。就算之前未成，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会拒绝男女之欢吧。
李显没喝太多酒，心中却无限惆怅。夏日的西域，夜风还是很凉的。自家的商队在一家客栈暂住，小盈也回到了那里将养。
李显乘上枣红马，在夜风的吹拂下快速离开了官驿。
小盈很快恢复了神智，她知道李显今晚不可能太早回来，而且自己心力交瘁，竟不知不觉，伏在床头睡着了，就连李显推门进来都都为吵醒她。
李显进了屋，见小盈和着衣服伏在床头，心有小疼，这么晚还在等自己，让他心中满是愧疚。
李显不想吵到女人，静静地脱去皮靴躺在小盈身旁。这样的时间总是很美好，李显觉得只有和小盈在一起才是快乐的，纯正的快乐，不含任何的杂质。和自己当上队率、当上屯正、当上曲官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一种快乐是因为多年不平与不甘，是后天形成的；一种快乐是老天恩赐的，就像第一次见到小盈一样，是偶然获得、害怕失去的一种珍惜。
……
天明之时，小盈才醒来，她起身看看自己又看看李显。李显也被小盈的动静弄醒了，睁开眼，用暖男的眼神看着女人。
“害你也没睡好。”小盈发觉李显也没脱去衣服。
“没事，这样挺好，我行军打仗习惯了。”
“嗯。”小盈眨了眨眼，有些关心和体贴是需要默契的。
“对了，你昨天说的那些话……其实，你也不用太惦记着，我不会束缚你的，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在家等你回来。”小盈经过了磨难，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坚定。
“不，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和敦煌和你过安稳日子，今日我便去和司马说这事，咱们的货也都快清空，届时带着大伙，咱们回家。”
“李郎，你……”小盈有些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如果昨天李显说那些话自己还认为他是一时激动的话，那今天的这番言辞小盈便了解了他的心迹。
“李郎，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真的愿意为我……”
“是的，但再重要的事也没你重要。”李显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
次日，班超早早醒来了。班家虽然名气大，但班老二从来没有纨绔子弟的风气，早起读书、早起耕作、早起视察军营，是他一直保持的习惯。即使是红袖的芊芊素手对他进行挽留，希望与共度早晨那些美好的温存时光，班超也只是安慰一下后便开始整理衣装。
红袖也跟着起身，侍候班超整理自己，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浓浓的家的味道。
班超很喜欢这种味道，是他在艰苦、单调的军旅生活中的最好的调节与欣慰。
这天早晨，班超最急迫去做的就是和郭恂商议稳定鄯善国众臣的情绪，让他们安生对大汉俯首称臣。
就目前而言，匈奴使团的覆灭，使班超手下三十六名勇士的威名响彻整个鄯善乃至西域。威名之下，班超应该是驻守西域最好的选择，就班超自己而言，他也十分想得偿此愿，看护好大汉在西域的既得利益。这将是彪炳史册的无上荣光。
但或许皇帝刘庄有其他的人选，现在胡乱猜测不好，他把这种希冀装在了肚子里，与郭恂讨论的是如何扩大影响，使周边的小国也心安理得地认清大汉在西域的存在。
“正使、司马，李显见过两位大人。”
正说着，李显走上朝堂，给两位大使行礼。
“显子，来了。”班超顿时脸上全是笑容。这名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就是自己的福将，每每总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带来惊喜。据说这次是他内人最先发现了匈奴人的藏身之地，才使北虏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覆灭。
“快坐。”班超很殷勤。
“两位大使面前哪有小人坐的位置。”
“看你说的，今天不是朝会，不必在意这个。”班超毫不掩饰对李显喜爱。
看到班超的热情，李显心中又有些愧疚，但他要做的事，是不会因眼前一切改变的。
“大人，内子因受到惊吓，吾想送她回敦煌将养，大人能否给李显一些时日，好让吾陪陪家眷。”李显没有把话说死，进入了大汉军籍，可是轻易能摆脱的。而且他一介武夫，以后还要靠自己曾经的战功安身立命。待自己回到敦煌住上一段时间，在找个机会让班超给自己在那里寻个差事，做个县尉什么的，才能安稳过自己的日子。
“唔。”班超没有想到李显要给他说的是这个事情，不过想来也是，显子内人的事昨个也听人说了。现在他心疼自己的女人也是人之常情，但希望此事不要给他来带什么负担，毕竟以后再西域打拼，自己是少不了这员虎将的。
“好，准许你返回敦煌，另外你可以从众兄弟中挑选几，护送你们回敦煌。”
“多谢司马。”李显听到班超的应允后激动万分。昨夜他几乎没睡着觉，他害怕班超一挽留自己就要心软。现在不用担心了，自己又充足的时间可以和小盈、和酒肆的众位兄弟姐妹一起好好过几天快活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