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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东洋变色龙1
CHAP 270 东洋变色龙1
腊月二十七。傍晚。我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坐在桌前,捏起桌上盘中一只早已冷掉的“白兔馒头”,良久出神。
今天中午后来发生的事情忽而在我脑海中浮现……
无晴的那副惨样令我伤心落泪。不过,我很快抹掉泪,走到他床边,然后,我挨着床边坐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摇晃了起来。“无晴,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看我?噢,你的眼珠怎么也不转一下?无晴……无晴……你看,是我,是我来看你了。我是夏冷月,你还认得我……还认得我吗?”话音未落,眼泪就又在我的眼眶里凝聚。
林大禹蓦地拉住了我,阻止我再摇晃无晴的胳膊,然后,林大禹对我说了一番诸如“夫人您要是哭坏了身体,小人怎么担待得起”之类的安慰。接着,他似乎看出我情绪稍稍平复,就向我又说了一番话。这番话主要表达了两层意思。他首先告诉我说,我的“这位故人”已是一个“活死人”。
“是的,‘活死人’。现在躺在这儿的他,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要知道,他早已不能说话,不能行动了……当然,偶尔他也会发出‘咿咿啊啊’的喊叫,或是动……一下手指(林大禹说到这儿,脸色蓦地变得煞白,而且随即,他就用手抹了抹脸,好像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脸色的不对劲,试图用抹脸的动作来遮掩似的)。不过,大部分时间,他就是这副痴呆的模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儿。喏,就像夫人您此刻看到的这样,他的这两眼珠就好像算盘珠似的黏在眼眶里,呆看着房顶,能一连几个时辰都不转一下。
“因此,我估计,这个家伙的脑子早已被那些毒药给弄废掉了,唉,真是可怜哪……哎哟,元帅夫人,您怎么又掉眼泪啦?瞧我,就是这么不会说话。啊,说点别的,赶紧说点别的吧。对了,夫人,您知道吗?为了能追查出近日那个曾偷偷喂无晴吃过滋补之药让他得以延续生命的‘神秘人’,卫姑娘这几天更是发狠地给这可怜又不幸的人下毒药,下猛药,而且还不给他吃喝,说是这么做就是为了要逼那个‘神秘人’现身呢……”
我听到这儿,猛地哆嗦了一下,蓦地想起之前卫红衣和我提及的有人给无晴喂过能让无晴延续生命的药物的事。念及此,我不禁犯疑,心里暗道:“这个‘神秘人’究竟会是谁呢?难道是小谢……”
“哎哟,元帅夫人,依我看,卫姑娘这样做,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要是我,直接二话不说就把那个秃头给抓起来……”
“韦不笑?你认为是韦不笑给无晴喂的药?”
“不是他还有谁?要知道,‘神秘人’事件恰恰是在那个死秃子来了之后就发生的!就算无巧不成书吧,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而且后来……后来,我遵照着军师的命令,故意把那个死秃子带到这儿,让他亲眼目睹这位可怜又不幸的人遭受痛苦,那时,我看那秃子就很是一副不能忍耐的模样……当然啦,他的手指是废了,但是他还有脚嘛。既然他都能用脚吃饭,为什么不能用脚来喂药呢?更何况,让我怀疑是这秃子的,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他深厚的内力。是的,我暗中留心过,韦秃头的内力远在我之上。所以,我认为,正是凭借着这种深厚的内力,以及脚下的功夫,他那天……才能在不惊动我的前提下,成功地给无晴喂了药。”
我朝林大禹微微点了一下头,做出对他的话信服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神秘人”绝不是韦不笑。就在我冲林大禹点头的时候,我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狂跳,跳得快得仿佛就要冲出我的嗓子眼。
接着,林大禹笑眯眯地向我表述他的第二层意思——他希望能够“良禽择木而栖”。如果我愿意给他机会,他愿意立刻离开军师,转而投到我的羽翼之下。事实上,关于这第二层意思,他废话啰嗦得最多。我估计,在这个话题上,他至少说了不下半个时辰。后来,在院门外等得十分不耐的小谢忽而扯着嗓门大叫了一声“大元帅驾到”,这才骇住了这个喋喋不休之人,让我得以顺利离开。
走出那间关押无晴的院子之后,我就带着小谢、韦不笑往我自己的院子走。我急着去见估计此时已久候我的徐衍。不知为什么,我匆匆往回走的时候,心跳得异常得厉害。我忽然觉得,徐衍可能会给我带来某个相当震惊的消息。不过,就在距离我院门口不远处的那条走廊外,我们三人“意外”地遇到了玉树。虽然之后,我才明白,那并非是个意外——玉树是专门在那儿等我的。
不过,乍见玉树的一刻,我还是感到相当惊讶,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会突然碰到织田家族这位头号谋臣。而且当时,他才来府中接走织田不谷不久,我以为这位谋臣应该始终和他们的主公待在一起。因此,乍见之下,我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谷出事了?”
然而,玉树并未立刻回答我的问题,他用眼角的余光先后瞥了瞥我身后的谢、韦两人,然后朝我淡淡一笑。我立即会意,吩咐小谢与韦不笑先回院子,并让小谢通知可能久候我不至的徐衍,说我很快就来。谢韦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玉树才向我袒露实情。
他告诉我:
织田不谷刚走出元帅府,就遭到了刺客的伏击,而且来的还是“两批不同的”刺客。不过,所幸,行刺并未成功。两批刺客先后撤走,织田不谷受了轻伤,并无大碍,此刻,已经被织田家的武士护送回“如云客栈”。而获悉此事的李小甲则立刻把他玉树召回,就在刚才,向他就此事了解了一些情况。不过,李小甲之所以把他玉树叫回来,为的不仅仅是“略尽地主之谊”式的友好、表达盟友之间应有的关切、以及对杭州城此刻大局是否安定的重视,还出于另外一个目的。这个目的就是,李小甲告诉玉树,说明天最迟傍晚之前,会有一批来自“私货走廊”的粮草运至杭州郊外的军营。因此,他让玉树务必在明天傍晚之前,将堵塞在郊外运粮的唯一通道上的一尊织田家族的火炮给拖运拉走,为的就是确保运粮通道的畅通。是的,直至午后玉树对我说这番话之前,就有一尊织田家族的火炮堵在了通往郊外军营的运粮通道上。
而这尊火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玉树在花岗凉亭事件,织田不谷被擒之后,从“私货走廊”里运来的。当时玉树找的借口是,这尊火炮毁坏,需要修理,打算运其至杭州的南湾码头,再在码头上运上家族海船,送回东洋修理。而就是凭着这样的借口,玉树让当时与他结为盟友的无风,藏身在运送火炮的诸多马车之中,而后“不动声色”地把无风带到了杭州。
不过,今天午后,用玉树的话说,那尊火炮其实并未堵塞住运粮的通道,“只是稍稍横卧在一个比较狭窄的路口上而已”,前两天陡降大雪,冰雪覆盖其上,封住了道路的半边。但是剩下的另外半边道路,却完全是畅通的,可以让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从容不迫地、轻松通过。玉树还说,李小甲之所以要逼迫他让道,只是出于一种不必要的、杞人忧天式的“担心”。“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那尊火炮‘的的确确’是不能用了,只是它呆的地方有些让李军师猜忌罢了——是的,那火炮就停放在距离郊外军营的后门外,约三百步的地方。”玉树补充着说完,脸色露出一副掩藏不住的得意的神色,稍顷,又说,恰恰是由于他玉树之前看准了李小甲这样的担心,才会在先前他与织田不谷尚未“脱离虎口”之前,允许他那位主公在曹岳的书房里那样的放肆与胡闹。
“当然啦,除了担心这尊多余的火炮之外,让李军师心烦的……大概还有我们驻留在那尊火炮附近,也就是在郊外军营后门外三百步地方同样安营扎寨的两多百个东洋武士。不用说,这两百个人九成以上,都只是搬运工,是运送火炮的人员。都是些干苦力的。火炮一被冻结,耽误在了路上,这批人自然而然也就得相应地被耽搁,随着火炮原地休整。而真正武功稍稍过得去的只是那剩下不到一成的武士,也就是二十个人不到的护卫队……这批人原本是负责守护火炮安全的。总而言之,这两百个人只是负责火炮的押运,完全没有别的意图。不过,如果别人硬要认为他们的出现并非巧合的话,那我自然也不能阻止别人这么想。谁让脑袋瓜子长在别人的脖子上呢?然而,现在……该怎么说呢,主公这边,该撒的气也都撒了,而且这两天天已放晴,积雪坚冰什么的都渐渐融化了,所以我想无论是我们那尊火炮,还是那两百个士兵,都实在没有必要让人继续‘担心、心烦’下去了。”
玉树后来说到此处,忽然停下来,仿佛十分忧虑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
“其实,我们那两百个人之所以这几天一直呆在原地还有一个目的:寻人。是的,就是为了寻找老参谋,九尾青衫。太师父,你知道吗?你的那位徒孙是在萧卷云逃出军营之后,突然一下子失踪的。当天,我就通过各种人脉和关系,托人在军营里仔细寻找可能的……尸体。是的,我一开始获悉老参谋‘失踪’之后,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后来据报,搜遍了整个军营,也未发现老参谋的尸体,萧卷云逃掉之后,军营那边被殃及池鱼的并非我们织田家族,而是你们正义帮的几个弟子,听说,他们一个个都身首异——”
说到此处,玉树突然停了下来,躲避开我灼灼目光的逼视,侧过脸,脸颊蓦地微微涨红。不用说,他会脸红是因为末尾他没说完的、但值此之际又那样敏感、甚至让我一下子痛得几乎就要肝肠寸断的那个成语。是的,想必此刻,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身首异处”这个词用得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但是,这种不合时宜,又恰恰是我此刻等待良久与蓄意捕捉的。可以说,我方才之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他这一番冗长的叙述,就是为了捕捉住他可能在长篇叙述之中产生的某些“自曝其短”之处。
我含着泪,笑了。
玉树说我笑得像哭。我就告诉他,如果是织田不谷的头颅被装在锦盒里,他也必定会笑成我这样。玉树顿时沉下脸,让我即刻收回这种带有诅咒式的假设,还埋怨我这个做太师父的太过绝情。(注:玉树之所以喊我太师父,是随了九尾青衫对我的称呼。之前,我收了九尾青衫做我的徒孙。关于我收九尾做徒孙的详情,见本书下部:CHAP 29机智胜三招。)
接着,这位头号谋臣又抢在我说话之前,告诉我说,他今天来见我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代他的主公“祈求我的原谅”。
“祈求原谅?如果指的是……你家主公出卖北洱致其被害……如果指的是这件事的话,那么,我倒是可以马马虎虎地对他说一声,‘算啦’。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事都应该算是阴险卑鄙斗败了天真幼稚所致。毕竟,比起老谋深算,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李小甲,你们那位主公只能算一个无知孩童。但是,如果织田不谷指的是在‘身首异处’的事情上想要得到我的谅解的话,那么麻烦你转告他,他这是在做梦!因为,他,你,乃至你们整个织田家族都是……‘帮凶’!你们统统都是害死无风的‘帮凶’!”
“夏帮主,冤有头债有主,左护法的死和我们织田家……可是毫不相干哪!”眼前这个老狐狸蓦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眼神闪烁又不乏友善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