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离别
虽然是在月下，但李显根据那人的身形就知道对方是那个叫做比支的匈奴射手。毕竟打了两回交道了，每一次还都印象深刻。
那人看着李显，用食指指着他，在向这边宣战。
“好，新仇旧恨，就在今日了解吧。”李显又取下一支箭羽，瞄准比支这边，开始了一场远程狙杀战。
……
田云秋使完十招，竟然连田小盈的毫毛都没伤到。
小盈退后几步，立稳身子，对田云秋道：“徒儿不肖，要出招了。”
田云秋大笑一声，“好好好，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说罢，躬起身子准备接招。
田小盈运足内力，飞身上去就是一记进步左撩，使得是虎虎生风，田云秋一闪身，刚躲过这致命的一招，小盈又一个回身后撩，已经把长剑舞向她的下盘。
田云秋步履如风，身体像弹起一样，一跃躲过了此招，嘴里还大声赞叹：“好身手，你比你师姐师兄强多了。”
小盈并未收身，一记提膝直刺又追了上来，不料田云秋也挥动冰刃，“啪”的一声，兵器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师徒二人你来我往，一攻一守，一守一攻各不相让，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
李显这边已经连续两箭没有命中目标了。
比支也一样，他箭羽在夜色里并不像白天那么准。
俩人借着夜色躲进了民房的屋檐下，慢慢摸索移动靠近对方，搜寻着对方的踪迹。
凭借直觉，李显知道离比支越来越近，李显似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的声音，以及拉开的弓，紧绷的双手。
李家这种本领好像是遗传，当年李炎就能在敌人还在远处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存在，而现在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具备了这种直觉，在西去鄯善时，他是第一个在茫茫戈壁上发现沙匪动静的。
李显慢慢靠近了比支，而比支还以为他在较远的地方，准备进行狙杀。
李显的脚步听不到声音，他已经绕到了比支身后，借着月光，只见一个黑影隐藏在房脊下。
李显悄悄地取下弓，瞄准目标，“嗖”的一箭射出，只见那黑影刹那间中箭，从房顶滚落下来。
屋内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怕是已经惊动了梦境中的房屋主人。李显还是奔过去，见比支是背部中箭，面朝下躺在地上。李显试图翻开尸体核实一下，正准备翻开身子，只见那“尸体”突然转过来，一把小刀刺向自己。
李显手疾眼快，立即躲开了这一刺，顺势双手掰过比支手臂，巨大的膂力立即折断了匈奴人的小臂。
田小盈和田云秋战了几十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田云秋看徒弟已得自己真传，心中倒是欣慰。她后退几步撤出一定范围，对着小盈道：“我田门剑法以快立世，为师自从练成后，纵横江湖几十年未遇敌手，不料两年前在泰山之下与人交手，对方出招甚慢，我却不能破之。此后我闭关半年，对我门剑术进行了一些改进，你且看好了。”
说罢，田云秋提剑又来，只见这次她的攻击不再迅猛，而似流水一样轻柔缓和，一招一式又像落叶一样，从小盈身边飘过。
小盈看着师傅的步伐与剑影，乍瞧去像舞蹈一样人畜无害，实着暗藏杀机。
师父的这一变化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一味快上去，希望能突破田云秋出招极限。
而师父就是不紧不慢，又是二十几招过去了，田云秋仍然像游龙一样，游走在小盈身边。
小盈显然有些急躁了，她运足内里用力一劈，兵器磕碰在田云秋剑刃上，不想对方的力道雄厚，传递回来弹力更大，阵得小盈无法紧握剑柄，掉落下来。
小盈正想捡回兵器的时候，田云秋的剑尖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师父，徒儿输了，任你处置吧。”田小盈刚说完这番话，一个黑影冲了上来，一柄长刀对着田云秋砍将过去，却不料田云秋一闪身就躲了过去，顺势一个飞脚踢来正中此人胸膛，那人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真个过程做完，她的剑竟然没从田小盈的脖子上移开过。
“哪里来的毛贼，竟干些偷袭的勾当，不知吾已经察觉你很久了吗？”
田小盈借着月光看清来偷袭者正是李显，立即悲戚地向师傅求饶：“师傅，徒儿背叛师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还请师傅放过李郎。”
“哼，李郎、李郎，你叫得这般甜蜜，怕是已经和他做了好事了吧。”
“小盈，你不要求她，我大不了和她拼了。”李显道。
田小盈知道李显虽有些勇武，但在自己师傅面前是一点取胜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妄送性命，便咬着牙说道：“李显，你这般多管闲事，偷袭吾恩师，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你不快些走，莫让我见到你就厌恶。”
李显听到小盈的话立即就懵了，恩断义绝，这要从何说起。
田云秋是过来人，知道小盈这番话都是为了让他赶快逃命，可李显一个毛头小子却不能接受小盈的这番话语。
“听到没有，她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还不快滚。”
李显听到田云秋的呵斥，心中气愤至极，他起身正要继续搏斗，不料田云秋衣袖一抖，一阵白色的烟尘扑面而来。
李显顿觉眼前模糊一片，意识开始不再 清晰了。
……
待李显醒来之时，东方已经有些蒙蒙亮。他身子还有些僵硬，只能慢慢爬到一处墙壁旁靠了上来。
清晨，酒肆的伙计见李显、小盈还未回来，便分了两路人，沿街来需找。
酒肆人多，不多时，便在城内发现了已经失魂落魄的、靠在一堵墙边的李显。
章和走上前去，见他已经目光呆滞，眼睛里没有半点神色。
“军候，你怎么样，夫人呢？”
李显没有回答，但听到“夫人”两字，李显嘴吧轻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睛里却泛着泪滴。
“来俩人，把军候搀回去。其他人继续寻找夫人的下落。”唐二和另一个伙计上来抬起来李显，带他一步步走回酒肆。
李显的脚已经不能行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昨晚他和小盈温存的小屋现在只剩下独身一人。唐二把他放在床上后盖上被子就关上了门，又怕李显有事，遂搬了凳子坐在门口。
……
李显躺在床上，其实这时他已经恢复了神智，手脚也能自由动弹，但令他伤心的是田小盈竟然对他说出了“恩断义绝”的话，他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
茫茫戈壁上，小盈被反绑了，跟着田云秋艰难地向西行去。这荒凉的地方，若是没有几十个人的队伍，生命会受到各方面的威胁。迷路、缺水、狼群、盗匪。但田云秋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好像武功高就生来不惧一样。
“师父，我口渴。”
“哼，渴死你好了，叫我作甚。”
“师父，我要是渴死了你怎么向大王交代呢？”
“还交代什么，给他说我见了你一剑把你刺死了。”
“凭我对大王的了解，他老人家都是喜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田云秋打开水囊上的木塞子，小心地把水送到昂着头的小盈的嘴巴里。
小盈贪婪地喝着，她在等师父心疼为数不多的存水，翻起手腕。
但是田云秋好像没有停手的意思，好像准备让小盈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够了。”小盈都不好意思了。
田云秋收起水囊，扔在马背上继续赶路。
小盈心中有喜悦也有愧疚。田云秋还是和从前一样疼她，并没有因为她背叛师门而吝啬饮水。这仅有存水在戈壁上可是像生命一样宝贵。
既然师父生怕自己真的渴着，又怎会忍心杀死自己呢。要知道师姐和师兄都不在了，她是仅有的徒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东海王外仅有的亲人。
小盈在田云秋背后笑了笑，看到正在前行师父发髻上已经有了白发，也不知道是因为是不是因为师姐、师兄的惨死而催生的。唉，造反这种活可够折腾人。
……
李夫人被人掳走的事很快传到了耿恭耳朵里。他想了想还是带着大牛登门来探望了。
章和、唐二把他们迎进来，看到目光呆滞的李显正立在床头，眼睛里空空的，好像看不到任何东西。
“显子。”大牛上前关心地唤他的名字。
李显的眼神里依旧目空一切。
“显子，我是大牛，我来看你了。”大牛在床前重复着。
“自从李夫人被掳，李军候一直这样吗？”耿恭问唐二、章和道。
“回司马大人的话，李军候这几日一直未曾说话，茶饭也一点不下，时间久了怕他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
耿恭听到后，亲自端起几案上的那碗小米粥，坐在床前给李显喂食。
众人见此一幕不禁叹惋，耿恭乃军中司马，能亲自给李显喂饭已经彰显了他的体恤将领的态度。不管是真心实意也好，收买人心也罢，他的爱才之心已经表明了。
李显并非已经痴傻，他给唐儿使了一个颜眼色，那机灵的伙计立即心领神会。他对耿恭道：“大人的好意李家人心领了，这喂饭之事本就是我们下人的活，还是草民来吧。”说罢唐二接过粥碗，让他坐下来说话。
耿恭安然坐下，对李家一众人道：“我一定找河西最好的大夫来给你们主家医治，哪怕是武威、张掖，也一定遣来。”
唐二代表李显谢过了耿恭，又把他们送出门去，回来再瞧李显，发现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木木地靠在枕头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