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市刽
将东家的少公子给弄的面壁思过去了,他竟然没半点悔恨的意思,还站在那边看好戏,从他的脸颊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神态是多么的解恨和悠闲,老爷咽下这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瞪视了李欢一眼,这一眼也代表了他是有多么虚伪,尽管是很生气也不想表露出来给人看,他需要人家看到他是一个多么通情达理的人也撑得起这富贵的门楣来。
好不至于有人说他是仗势欺人,其实他做的这些种种,在李然的眼中都是多余的,他从进来的交谈当中,已经看出了老爷的本质,他本性就算是不坏,也是个刻薄寡恩之人,现在装出这么一副神态来,还瞪视过自己的儿子再来友善的对自己说。
“今晚上的事情是犬子无理取闹,还请先生不要介意,既然犬子要面壁思过去,那么就请先生和书童先回家去吧,明日晌午再来即可。”
他能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忽然就友善起来了,就足够说明他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虚伪了,在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李欢的诸多不满,只要是个耿直的人,必定会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可他却选择了隐瞒,李然清楚这银钱不好挣。
这原本也没什么,世界上就没一桩事情是容易做成的,只要是有心思在这上边到底也不会引起什么不舒适的体会,他现在就是如此,他现在要平心静气的去面对这个事情,必须要在回家的路上和李欢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是要李欢去学会讨好和谄媚,而是要他学会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中保护好他自己。
水至清则无鱼啊,一个人要是刚正耿直过了头,那就难免给人一种无礼鲁莽的印象,李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这副样子,他需要一点圆滑,也需要稍微世故一些,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存活,就必须要学会适应这个社会,当然本真中要坚持的原则是不可以被放弃掉的。
只能说是寻求一个适度,一切都不能太过分。
李然也只能抱歉的拱手言道。
“都是犬子的不是,也是在下教导无方的,给东家添麻烦了。”
他急忙就出去了,因为不太想自己的耳朵再一次听到那些虚伪的言语,老爷气愤都淤积在心头,看到他急速出去了,也就没追着出去说些无聊的场面话,他只是在书房中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他那双眼瞪视过自己的儿子,随后便是大声呵斥道。
“你一天要是能有些寒门学子的样子,老夫也不用给你请伴读了,你的心思都用在整蛊他人身上了,你将来还能做些什么?”
公子最经常听到的便是这句话,这是自己的父亲对他充满失望撂下的言语,他可是正房所生的长子啊,在家中的地位非比一般,在他之下的那些庶出之辈,根本就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他浑身上下都是优越感,可父亲却一直都在看不起他,认为他将来是个毫无作为的白痴。
“父亲在责骂孩儿的时候心里边很解恨吗?”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敢说出来,这问题要是问出来,他知道是什么后果,一定是被自己的父亲一顿暴揍,上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了,上次他被打的半个月才下的来床铺,那些庶出之辈简直要欢喜到敲锣打鼓了。
这事情一直埋藏在他的心里边,他记着真切,这也是以后有机会要从父亲的身上去讨要回来的尊严,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是没被老爷看见,要是看到了,也是一顿毒打,现在他拖着脚步准备去面壁思过了,当然是去祠堂,这是根本不用老爷说就该知道的规则。
李然已经带着李欢走出了府门,朱门之上的牌匾即使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仍旧显眼而闪耀,这功名利禄还真是好些人一生都在炙热追求的所有,他想自己也是如此吧,他现在是如此的渴望出人头地,可这样的府邸,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拥有,眼前自己还是一个教书的先生,还要叫自己的孩子跟随着自己一起受气。
可只要一想到让这孩子受点苦,能叫他以后的人生更加顺畅一点,他就憋住了,没说要让李欢在掌事人家中读书的事情,要是李欢可以如此的纵情恣意,那他还怎么能体会到自己的不容易呢,一定会认为自己就是市刽之人。
看到自己的父亲在看着他人府邸之上的牌匾,他心底有些难受起来,父亲就这么在意这荣华富贵吗?
真是不明白为何要在这样的东家家里受气,今晚上的事情父亲难道是不知道始末吗?可是他为何一直都没说辞工不干这样的话语,他一直等着的,想要骄傲的抬头走出去的,可是现在是被自己的父亲这么带着走出来的,最可恶的是父亲还在看着这个牌匾。
李然知道李欢的肚子里边积攒着的是怎样的怨气,他现在这样想也很正常,不过在自己说明了之后,他要是还不能改变的话,那就说明这孩子太过于愚钝了。
“这月色啊,是浑浊的,人心也是需要界限的,你不能叫人一眼就将你看的清清楚楚,那样是最容易出危险的,今晚上的事情尽管不是你的错,可你现在却看上去理亏了,那公子是东家的公子,你当真以为老爷是真心的要责罚自己的孩子吗?”
他还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怎么想这个事情,要是他能想到自己想的一半,自己解说起来也就丝毫不费劲了。
李欢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个老爷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在惩罚自己的儿子,做这些不是做给他这个当事人看的,是做给自己的父亲看的,想要在父亲的面前留下一个知书达理的印象来,可惜父亲全部都看在眼中了,可是父亲既然看出来了,现在为何要说自己是错误的呢?
“父亲要是能看到他瞪视着我时候的眼神,也就能懂,他为何这么的虚伪了,他今晚上其实是很怨愤我的,但他没办法惩罚我,因为父亲你在场,而且我们不是他府中的下人,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我该感谢父亲的坚持,也该感谢那个掌事人的巧舌如簧,要不然这个人势必是不会答应没卖身就进入他们府中帮工的吧?”
他尽管是看到了一些问题的本质所在,却没看到自己要说的重点之上,社会是复杂的人心也是复杂的,吃一堑就要长一智,不能停留在原地上,一直为一件事情受伤,只要下一次还出现这样的场景,他就会和这一次一样,鲁莽的叫人算计。
李然要的不是这么一个结果,他需要自己的儿子明白一点,这个人的人性是很难捉摸的,在还寄人篱下的时候要知道保护自己,不是谄媚,不是讨好,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这很重要。
“当然父亲是看到了,因此父亲当时没说你什么,知道你今晚上是对的,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在坚持你原则不谄媚的情况下,你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是公子哥,你不是在自己的家中,可知道人性是复杂的,就不要总是在这其中被人算计,要是你畏惧一样环境,你选择逃走了,那个环境会换一个方式重新回到你的身上来,或许你现在还不能想的清楚透彻,可父亲是明白的也是个过来人。”
李然时常都要外出经商,其实算起来他和李欢相处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恰好是在安娘李欣出事之后。他才彻底拥有了父亲的时间,他可以待在父亲的身边,可以知道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思想。
他当然会首先感觉到陌生,这是因为他们从未这么长时间相处过,即使是有这么相处过,但也从未谈论过人性和人生的问题,现在忽然说起这些来,当真是会有些不适应的,李欢没反驳一句话,只是在暗地里记住了父亲说的这些话语,他需要的是慢慢体会,现在还不懂,之后总是会懂得的,也能清楚的验证出来,父亲说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和父亲是相对平衡的关系,要是自己能纠正了父亲的错误观点,那么自己就是父亲的良师益友了,他这么想着,脸上竟然不自觉的闪现出一个笑容来,这被李然都捕捉在眼底。
李然现在可谓是一无所有,就只是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他和儿子这种紧密相伴的关系,需要一直延续下去,尽管他目前还很迷惘,但只要有儿子在身边,他就会感觉好很多。
至于华夏王朝的那些事情,他感觉可以成为过去了,不便于再次想起这些。
此时行进到进入南海小镇的两人,还在一直延续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他们终于从那难熬的沙漠中出来了,看到南海小镇的时候,阿婆真是差点就嚎啕大哭出来,而沈福宝却没那么的激动,他看到南海小镇的时候,眼睛是放着亮光的,不过完全没有要哭的感觉。
经受过折磨之后得到的东西总是倍加珍贵的,这个老婆婆还真是带着他来到了南海啊,他还没看到南海的壮观呢,不过先看到了这离奇的小镇子,这小镇子之上居住的可都是一些奇特的妖怪,那是在外边不可能会遇见的。
可以说像是国宝那样的珍贵了,他在小镇的街道上走着,那青石板路,踩在脚底下真是很有年代感,很舒服。
阿婆却在这个时候,需要和他交谈一个颇为严肃的话题,其实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阿婆想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里能接受多少这样的改变,沈福宝是不是到了这边就想要甩开她这个老太婆了?
他之前的身份可是自己的亲孙子啊,到了这边小镇子上可就没什么认识阿婆的人了,要是这死孩子不承认的话,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被他人所理解和承认的。
“我可算是将你带来了,你自己仔细的瞧瞧吧,这边就是南海的小镇子,从这小镇子一直走出去,就能看到南海了,你明日要到南海之上去祈求一些什么呢,我到这边来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之前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我到现在又忘记了,需要好好的回想才想的起来。”
她说了很久却没说到自己要说的重点之上,这让她对自己有些失望了,不过好在,她现在也没失望到极点,她需要注意的不过就是对方的眼神和动作而已,他是不是想丢下自己,意图会表现在肢体之上的不是吗?
沈福宝根本也没明白她想表达的是什么,于是就直截了当的问她。
“阿婆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啊,你说出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权衡利弊一下看看,我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呢,这一点还是你传授给我的,我现在要发挥到极致了。”
阿婆有些难过自己要说的竟然是这些看上去本来就不该提起的事情,不过现在眼前的事情摆放着,也不能是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吧,还是说了吧。
“我是在想你到了这南海来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这老人的眼中竟然闪动着孩童的那种不安情愫,这叫沈福宝有些同情她,他甚至于还感觉到震惊,怎么一个强势的人还能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自己之前怎么就从来没感觉到过呢,这是不是一瞬间产生出来的,可是看了看,好像不是如此,她应该是从出发之前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肯定在一路上也寻求过答案,但最终都没找到一个正确的能回答自己的,她所需要的是沈福宝的亲情,她是在这方面感觉到孤单的一个老年人。
“不会的,不是一起来的吗?总归要一起回去的啊,要是我去找安可欣的话,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走,毕竟我也总是感觉到孤独。”
是吗?他说他也感觉到孤独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的感受,是不是没人喜欢孤独的滋味?
她这忽然就兴奋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吓人,沈福宝真是希望她能稍微正常一点,不要表现的这么兴奋,这对于她自己本身是没什么好处的。
“那个是真的吗?”
她竟然还要再确认一次,这叫沈福宝有些无奈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你呢,这不地道,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你到这边来难道真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其实是有的,阿婆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朝着小镇子上的一家店铺出神,他顺着阿婆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阿婆脸上好像是闪动着泪光的,她到底是怎么了,也许阿婆是有一个很悲惨的过去吧,他只好这么想。
“是老友吗?要不然就进去看一眼吧?”
沈福宝在建议,阿婆却已经迈步走了过去了,他只好跟随其后,小镇子上开始起风了,不断的有雪花从上空飘扬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洒落在那些妖怪的头顶上,他们都开始抬起头去看着天空,那种稚嫩的天真的双眼,都是会闪光的。
他们进入了那家店铺,店铺的墙壁上立着一个柜子,那柜子有很多的小格子,小格子里边放置的都是大小不一的材料,那些材料其实都是用以修炼的,在这边买的话,相当的贵,不过效果是很好的,可以说是叫人眼前一亮。
阿婆出来的时候将家中的几张皮顺出来了,这会儿从自己的怀中将这几张皮费劲的扯出来,放置在柜台上给那个掌柜的看,那个掌柜的眼底闪动着波纹,好像是眼神不太好的样子,总是要举着那东西到眼前,然后才能就着光看个清楚明白的,他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和阿婆真是没的比较。
“是想卖给本店吗?还是想换一些新鲜玩意儿,那边左边的都是新来的,你可以看看,右边的都是老古董了,不是之前的修炼者还真是都看不上,时代都变化了,他们的要求也在不断的提高,我都想着要怎么将这些货物给清除出去,哎真是叫人头大呢。”
掌柜的只要说起右边的那些货物就显露出痛苦无奈的神色来,他可是尝试够了那种滋味了,一直被不解,其实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可惜年轻人全部不识货。
阿婆拿着皮出来到底是作甚的,沈福宝也不是很清楚,这就只有阿婆她自己最知道了,现在阿婆仔细的盯着右边的柜子那些小格子里边的东西她都上下看了一遍,然后指着第三排的第三个小格子。
掌柜的就转身去给她拿上来,她细细的抚摸着,其实那是一截尾巴,可不清楚是从什么妖怪或者是什么动物身上砍下来的,切口十分整齐,砍杀的兵器应该是上的了台面的利刃,说不定是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