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冰封地狱

“说得有理，”罗瑞点头道，“要不走到两点钟吧？安全第一。”

无边的冰雪森林里，阳光普照，白雪皑皑。众人在几乎没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即使在温度最高的中午，这片冰封的世界依然给众人带来了无穷的麻烦。上校时不时会飞回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两圈，似是催促众人快走。

“你这只破鸟真是飞着不腰痛，还催我们。”萧卓抱怨道。

“有本事你也飞去呀。”罗瑞正说着，绕完一大圈的上校又飞了回来，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有些吃力。快到众人头顶的时候，它俯冲下来，在离地面三四米高的地方一松爪子，把抓着的东西扔了下来。众人这才注意到它抓的是只活物，像条大狗。大家围上来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头小鹿，个头很小，似是才出生，背上还留着上校的爪印，有条腿摔伤了，卧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这么冷的地方怎么会有鹿？”陆林很好奇。

“这是头驯鹿，在西伯利亚很常见。它们很扛冻，圣诞老人住在北极，他坐的就是驯鹿马车。听说生活在这边的雅库特人，他们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驯鹿雪橇。”

“这是上校给咱们送吃的来啦！”项昊大笑着在上校的脖子上亲了两口，又对众人道，“我突然发觉，咱们刚才对食物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食物？你是说吃了它？这么可爱的小鹿，你们也太没人性了吧？不可以！”周欣喊道。看着那头人畜无害、受了伤还打着哆嗦的小鹿，包括萧卓在内的几个女生爱心泛滥，周欣和洛雨过去检查小鹿腿上的伤势。

“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咱们不是在野营。没看过动物世界吗？冬天的西伯利亚，所有动物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咱们到了这里，就得跟它们一样。瑞子，给她们普及点野外知识！”陆林边说边给罗瑞打眼色，意思是这群女人不吓唬吓唬是不行的，她们还真当这是过家家了。

“咳咳，”罗瑞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就从这鹿开始说起吧。你们都知道小鹿是吃草的对吧？在北极圈里的埃尔斯米斯岛上，气候极其恶劣。有多恶劣呢？咱那边夏天下雨会长出一层苔藓类植物，在那边每五十年才能生长一厘米。可依然有动物能在那里生存下去，包括鹿。但是，那里的鹿是吃肉的，而且会捕鸟。”

“净瞎说，食草动物的消化系统能吃肉吗？”洛雨反驳道。

“听我说完。它们抓到鸟以后吃进嘴里，嚼呀嚼，嚼碎了再吐出来。”罗瑞道，“后来研究发现，它们不是在吃肉，是在通过这个方法获取鸟骨头里的钙质。没错，它们在给自己补钙。因为那里太贫瘠，生活在那里的动物普遍营养不良，它们不得不这样做，这就是为了生存呀同志们，生生把鹿逼成了食肉动物。你们必须得适应这个环境……”

“去，说了半天找不到重点。”陆林一把拍开了罗瑞，“女士们，你们大概还不了解咱们的处境。这里气温零下四五十度，什么概念呢？人造革的皮鞋在路上走几分钟就会断裂；把一条泡过水的毛巾拿到室外甩两圈，它就会变成一块硬板；从湖里钓一条鱼出来，当它摔到冰面上，就已经冻成了一根鱼棍。你们现在不觉得太冷，是因为在你们跑呀跳呀的时候，身体正在拼命调动体内的热量，保护核心部位。但如果体内的营养跟不上，没有热量可调动了呢？你们就会觉得‘哎呀全身都好冷，好想回屋子里面呀’。”说到最后，陆林故意学着女生用娇滴滴的语气。

“但在这个时候，你们就会发现，没有屋子可回！只有无尽的冰原在眼前。寒冷很温柔，不会像火烧得那样烈，也不会像溺水时感到窒息，它只会一点点带走你们体内的热量。这时，你们会觉得越来越冷，就想向前走，赶紧找个有房屋的地方。越往前走，热量消耗得越快，等到它支撑不住身体温度的时候，你会觉得又累又困。走着走着你就走不动了，想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一会儿。接着，你会慢慢地睡着，到第二天早上，就会变成一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这样的故事在冰原上重演过无数次，哪怕是专业的探险家。所以，”陆林脸色一正道，“千万不要在这里任性。身在丛林，就要遵守丛林法则，除非你想做舍身饲虎的佛祖！”

两个小女孩似乎被吓住了，但两个大女孩却不太吃陆林这套。洛雨道：“咱们反正还有食物，先带着它，不许吃。”萧卓拍了拍陆林的肩膀冷着脸说：“以后不要再学女人了，真的很恶心。”

“那点吃的估计也就够这一顿了，八个人一只鸟，谁都不能少吃。”周伟在远处说道。趁大家聊天的工夫，他在边上找了块树木相对稀疏的地方架起了树枝，准备做饭。“从车上就抢救出这么一袋肉，咱们烤肉吃。可惜没调料，应该会很难吃，凑合吃吧。”

“我有调料！”周欣说完开始翻包，“找日不落山嘛，肯定要进山，我就想着没准儿会野炊，于是特意带了盒调料来。”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个分成好多格的小圆盒递了过去。

“你还真是个吃货。”陆林笑道。

“你们知道怎么找到日不落山的路线？”萧卓问道。

众人才想起这还有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开始烧烤。因为调料的出现，众人的一顿午饭吃得非常舒服。烤好肉，陆林把带来的大保温杯当成锅，装上雪烧了一大杯开水。在冰天雪地里喝着热水，烤着暖暖的篝火，吃着烤得吱吱冒油的金黄色烤肉，着实让这些人有一种回到人间的错觉。

“酒足饭饱，出发吧，可惜没能从你家厨房拿两瓶伏特加出来。”项昊一脸遗憾地对萧卓道。

于是众人继续前行，其中还闹了一个笑话。几个女生结伴方便，却被一只长得怪模怪样的动物吓了一跳，周欣喊着“袋鼠吸血鬼”就跑了出来。后来经过罗瑞鉴定，那东西叫“麝香鹿”，长了袋鼠一样的脑袋，鹿的身子，最显眼的是嘴外面露出两颗足有两寸长的獠牙，很像电影里的吸血鬼。

转眼到了下午，众人已经在零下四十度的野外待了好几个小时，谁也没有了上午的折腾劲儿，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走在起伏不平的山地里。手机没带出来，周伟的那块劳力士手表也冻坏了。陆林四指并拢，测量着太阳与地平线间的距离，这是在部队上学来的测时方法。之后他招呼众人不要再赶路，开始在附近寻找可以露营的地方。

众人的运气不错，在太阳就要下山，满天都是绚丽晚霞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宽高两三米，但周围太暗，看不出里面有多深。

“太好喽，晚上有地儿住喽！”被冻坏的周欣跳着脚欢呼道。

“别急着进去，先看看里面的情况。”陆林翻着背包找手电筒。

罗瑞点头道：“是呀，可得先看看。这种天然的庇护所太珍贵了，相当于北京二环内出现一个一平米两千块的楼盘，随时能引发一场血战，是西伯利亚所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子，过来。”项昊低声说道。

“嗯？”陆林掏出手电筒，此时他背对山洞站在洞口，一抬头却发现众人在轻轻地往后退，眼睛惊恐地看着山洞里。陆林知道出事儿了，他猛一回头，却看到洞内的黑暗里亮起了一对乒乓球大小的眼睛。他扭头的同时，那对泛着红光的眼睛猛地加速，向洞口冲了出来，接着是一股劲风夹杂着野兽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情急之下，陆林把手中的背包往身前一挡，一股大力传来，他好像是撞在了火车头上，整个人倒飞出去，靠在三四米外的一棵树上。

“是……是西伯利亚所有动物最理想的巢穴。”看到陆林落地，罗瑞才把刚才憋住没说完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晚霞中，山洞的“主人”冲了出来。那是一头棕熊，立起来比项昊还要高出两头，身躯肥大，一身油光的皮毛，四肢着地时像一辆坦克。此时这头棕熊两眼通红，似是非常愤怒。作为陆地上最大的食肉动物，它可以杀狮吞虎，拥有无敌的蛮力。棕熊看了一圈儿围在家门口的直立动物，又立起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似是在宣布对这片区域的主权。

“都别动，谁动它攻击谁！”罗瑞小声警告着。众人此时退到了七八米外，但回头跑肯定不现实，一来，他们半路为了方便行走，穿上了自制的足有羽毛球拍大的雪履。二来，这看似蠢笨的四脚动物，其实身体极其灵活，全力奔跑的时速能达到56公里。

“瑞子，这可比你们动物园里的熊大多了！”陆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两只胳膊快要脱臼了，背包里的金属保温杯似乎也被刚才那一掌拍瘪了，“昊子，我吸引它注意力，你开枪。记住，打眼睛！”说着他把背包往远处一扔，招呼棕熊过来。

陆林本就离得最近，现在又开始做挑衅的动作，那头暴怒的棕熊忍不住扑了上去。为了给项昊瞄准的机会，陆林不敢跑得太快太远，只是在几棵树附近跟棕熊玩起了绕圈圈。可那巨熊的敏捷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好几次险象环生，差一点儿被熊掌拍上。

绕了两圈，那熊看怎么也打不到陆林，更加狂怒。它干脆不跑了，挥起熊掌对着面前那棵比碗口还粗的桦树拍了上去，桦树应声而断。似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它又立起来仰天咆哮。那熊吼声声震苍穹，四周大片树木枝头的积雪被震落下来，一根根枝杈颤抖着，似是对这位森林中的王者充满了畏惧。

棕熊咆哮完了，干脆把挡在面前的几棵树一掌掌全拍断。此时，原本已经勉强能走的小鹿吓得跪在了那里，几个人也开始瑟瑟发抖。在这最原始最狂暴的野性面前，大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那是在蛮荒时代就被写进基因里的对于兽王的本能敬畏。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大自然狂野、危险且充满了兽性的另一面。

陆林也被棕熊的气势所慑，竟然一时忘记了闪躲，眼看巨熊就要扑到眼前，等他回过神来再退已经来不及了。陆林暗道一声“拼了”，身体向后一蹲，又像根弹簧似的猛地向前弹了起来，向侧前方的一棵树跳了过去，接着在树上一蹬，身体又拔高半米，竟然超过了棕熊扑来的高度。那把直刀已经拿在手里，陆林胳膊向前挥，做了一个准备向后戳的姿势，与扑过来的熊对冲过去。

陆林打算跃过棕熊头顶后，回手刺它的后脑或者熊头与身体连接的脊椎处。就在他跃过熊头准备动手的时候，项昊的枪响了，“啪！啪”两个点射，一枪打中了左眼，一枪擦着左眼的眼眶灌进了熊脑。两颗大口径子弹入脑，那熊竟然没有立刻就死，又向前猛冲几步撞倒了两棵树，这才轰然倒地，不动了。

“你就不能等我帅完这一把再开枪吗？”陆林落地后，喘着气对项昊说道。其实刚才的一搏非常危险，如果刺不中熊的要害，等它调过头来就完了。

“你那一刀刺下去，熊皮还要不要啦？爷我还冻着呢。”项昊笑道。他确实冻坏了，刚才一直在瞄准，生怕把这张皮打坏。

陆林又向山洞深处照了照，深度大概八九米，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招呼众人赶紧入洞。那千斤重的熊尸可不是几个人能抬动的，而且在里面剥熊味道太大，索性就在野外动手。猎杀一头熊，对众人现在的处境来说无疑是捡到了一座宝库。食物、保暖、防冻各种问题都能从棕熊身上得到解决，真正的一身都是宝。项昊把陆林的直刀要过来，急忙开始剥熊皮，他在和温度抢时间。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任你生前是再凶猛的动物，也会在死后迅速变成硬邦邦的一个冰坨，项昊必须在它冻结之前把整张熊皮剥下来。

“让他剥吧，那货烤全羊吃得太多，快到庖丁解牛的境界了。”陆林对众人打趣道。大家摘掉防止雪盲的护目镜，发现眼睛一圈跟脸部其他地方完全是两个颜色。虽然一个个满脸冻得通红，还好没有出现冻伤。因为之前烤肉的时候，陆林让大家从肉上抹了一些油脂涂到脸上做防冻油用。

一会儿工夫，项昊把整张熊皮剥了下来，卷成卷递给陆林，让他好好清理一番。他又把内脏埋在了远处的雪地里，把肉切成块，一部分拿进洞，一部分做了记号埋在了洞外。大家并没有进入洞的最深层，那里熊的味道太重了，只围坐在中段用桦树皮生了一堆火。桦树是油质树种，天然的引火物。等项昊也进了洞，陆林就在洞口也点上一堆火，这样既然保暖，也能避免夜晚野生动物的侵袭。大家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烤食物，一边活动着有些失去知觉的手指和脚趾。

“都抹一抹熊油，这是最好的防冻油了。”项昊手里端着一坨坨像脂肪一样的东西从外面进来，他还拔了几颗熊牙给大家做纪念，“刚才我在远处埋好内脏，又回过头来切肉，就听到那边有动静，打开手电一照，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几只松鼠在挖我埋的东西！”

“这里的冬天就是个战场，所有动物都要在这场生存大战中拼命挣扎。”罗瑞感叹道，“过去听同事说过，这里的松鼠饿极了敢攻击落单的狼。几十只松鼠一起上，把狼抓咬致死，然后吃掉它所有的内脏。这就是丛林法则，都是为了生存。”

“无量天尊，师父总讲天人合一，我这次算是看到这‘天’的另一面了。”水静对刚才的“熊威”还记忆犹新，似乎对于道的领悟又多了一层。

“是呀，为了生存，动物这样，植物也是这样。”周欣捡起一个路上众人采集的准备做晚饭的坚果感叹道，“就像这坚果，里面含有大量的脂肪、油、维生素和能量，是这里最有营养的食物之一。可它为什么要长成这样呢？完全是为了这里动物的需要！因为只有富含脂肪、油脂这些可以提供热量的东西，它才会受到这里动物的喜欢。动物爱吃，它们的种子才会传播得又多又远，这就是植物的智慧。”

那张很大的熊皮被陆林割成了数块，之后的细活交给了一众女子，他们准备给每人做一个穿在外套里面的马甲，那样明天就能舒服很多。趁着洛雨等人忙碌的时候，周伟和罗瑞好奇地围到陆项身边玩两个人的枪。陆林拿的是把AK47，项昊的枪两个人却没见过。

“这是M14自动步枪，大名鼎鼎的M16的哥哥，”项昊解惑道，“大口径、大破坏力、高精准度、射程远，还能当狙击枪用，唯一的缺点就是笨重。本来是越战后被淘汰的老枪，但在伊拉克战争中又被重新启用，用来射击M16无法射穿的沙袋和墙壁，攻击其后的敌人。至今依然保持着30秒内激发16次、击毙16人的狙击记录。要不是这枪，刚才那熊还真未必打得动！”

做完一切，大家拿着各自的熊皮做垫子，枕着背包准备休息，几个男人约定轮流值班看着篝火。那头小鹿似乎也不再害怕众人，此时在周欣的怀里睡着了。第一个值班的是陆林，他坐在火堆前发着愁。这一天他们大概只走了十几公里，照这个速度，除非运气好，不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人。要不走两天就回头吧，赵家那帮货没准儿不会追来。他暗暗想着。除了呼呼的风声，月光下的白雪森林静悄悄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校腾空而起，众人继续启程上路。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和熊皮马甲，众人走得舒服多了。洛雨把一路上大家说的常识总结成了一句话：“防雪盲，防冻伤，防低体温，忌闲忌累，保持干燥，远离冰水。”只是早上项昊扒开雪地拿熊肉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看着雪地里浅浅的爪印，罗瑞说昨晚可能有狼来过。众人一阵后怕，庆幸在洞口生了火。只是食物又成了问题，陆林开玩笑说，昨天吃了泰迪，今天要吃斑比，结果被一众女子强烈鄙视。

走了两三公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鹿鸣。前方的山坡后面树影晃动，似乎有不少动物。身边的小鹿鸣叫了两声，周欣说他们找到小鹿的本家了，要翻过坡把它送回去。众人上了山坡才看到，前面有一个由几十头驯鹿组成的驯鹿群，整个鹿群躁动不安。原来在高大的鹿群里有三四匹狼在来回穿梭，伺机捕猎。

“行啦，今天不用吃斑比啦。”陆林摘下了枪开始瞄准。人类的出现，让猎手与猎物的关系瞬间转换。虽说猎杀野生动物是一行人很反感的行为，但那是人类世界的法则，而在这里，为了填饱肚子，只有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数声枪响后，几匹狼相继倒地，被枪声惊吓到的驯鹿群惊恐地看着一群陌生的访客。这时小鹿蹒跚着跑下山坡，回到了一头母鹿的身边。这时众人才注意观察这个群体，这些鹿个头儿小一点的像小牛犊子，大的几乎赶上了骏马。其中有一头雄鹿两只角大得吓人，身材比昨天的棕熊还魁梧，想必就是鹿王了。

“走，咱们下去。大家不用怕，这些鹿看着个头大，其实除了在交配季节外，胆子都很小，好奇心很强，很温顺。冬天它们除了睡觉以外，基本就做两件事：边走路，边刨开雪地吃草。”罗瑞说着第一个翻下山坡。

那些鹿确如罗瑞所言，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停下刨开雪找草吃。看到它们前进的方向和众人一致，陆林招呼道：“昊子，赶快从那狼身上割点肉下来，没时间剥皮了。咱们跟上它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中午过后，众人每人骑在一头驯鹿上，这就是陆林大胆的想法。大概鹿群对他们杀掉狼，又送回小鹿的行为有些好感，在众人一上午又是喂草又是梳毛的哄骗下，有几头驯鹿竟然心甘情愿地当了坐骑，大家现在一个个趴在毛茸茸的驯鹿背上慢悠悠地在森林里晃着。其他的鹿看到几个外来者没什么威胁，也就没搭理，埋头找草，只有鹿王会时不时回头机警地看一眼，似是还没有完全接纳他们。

一直行到晚上，今天众人没了昨天的好运气，再也找不到山洞。好在鹿群是真正的野外生存专家，挑了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盆地雪谷过夜，雪下竟然是厚厚的干燥的苔藓类植物，简直是张天然的床垫。但对于没有浓厚皮毛的人类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有山洞和没山洞真是天差地别，今夜将是一个大考验。

众人在爬冰卧雪的鹿群中央找了棵树，要在太阳下山前利用一切材料搭建庇护所。他们清理掉树下的积雪和苔藓，开始在冻土上挖坑。费了好大劲，终于以树干为圆点，挖好了一个直径两三米、深不到半米的圆形坑，再把苔藓垫在坑内。之后把一根根砍下的树枝，一头搭在坑边，一头斜靠在树干上。围了一圈后，帐篷的骨架算是搭好了。之后他们在骨架上铺满厚厚苔藓，用绳子固定好，最后再往苔藓上铺一层积雪，一个树井式的庇护所就搭建好了。因为地方太小，众人只能坐下蜷缩着腿睡。唯一庆幸的是，四周有一群机敏的动物哨兵，他们晚上不用担心被野兽偷袭。

艰难地熬过又一个冰冷的夜晚，几个人都没睡好，因为庇护所内不能点火，好几次都有人被冻醒。但比起第二天早上一头被冻僵在雪地里的驯鹿，他们已经是幸运的了，至少，他们又看到了新升的太阳。众人吃过早饭，翻上鹿背继续赶路。

一直走到中午，人和鹿在路线问题上发生了分歧。陆林还要往前，可鹿群却要改道，死活不肯再往前。罗瑞找到鹿王，连表情带比划，希望把它牵到直行的方向。可鹿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在表示不同意，罗瑞拽它，它就摇晃两只大犄角，最后哞哞地叫了几声，带着鹿群向另一个方向走了，把一群傻眼的人扔在森林里。

如果鹿王会说话，刚才它就会告诉众人，它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就是这片森林里狩猎之王的领地。

“我说，你那鸟真的靠得住吗？第三天了呀，这样下去想回公路上也不容易了。要不咱跟着驯鹿走吧？或者回去，赵家那帮人总不能在公路边上守三天吧？”萧卓第二次问罗瑞这个问题了。她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同时也对上校带的路产生了怀疑。

“我对上校绝对有信心！不过呢，我也感觉他们不可能在那里守三天，就算进山来找咱们，估计也不会跟咱们走一样的路，这里太大了。要不……咱们回去？”罗瑞看向陆林，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你们想想，赵家需要有多大的决心，才会派出一百多号人，从中国万里迢迢地跨国追到俄罗斯来？他们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吗？我看他对咱们是志在必得。”陆林边走边说道，“往回走绝不是好办法，至少也要兜一个圈子才安全。”

洛雨点头表示赞同：“至少这三天走下来，咱们还是安全的。想想之前，上车第一天，咱们就碰上了这位，”洛雨说着一指萧卓，“出境第二天晚上，咱们被下了药，第三天醒来，就已经深入冰原了。然后第三天晚上，赵家人带着私人军队出现，我们几乎没有安全过。而进入森林这三天两夜，基本上是咱们进入西伯利亚后最安全的一段时间了。在我看来，咱们不如先等一等，风声没有这么紧了，再出去也不迟。”

“也对，反正咱们也算适应这里了，先跟着上校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出路。”周伟笑着说道，“虽然冷是冷了点，不过要是总这么玩，估计真的会上瘾。”

“辉哥，还要往前吗？天快黑了！”巨大的轰鸣声中，下属问道。

“找，接着找！还有时间！”赵纪辉大声回答。

陆林的决定是正确的，赵纪辉真的没想这么放弃。虽然四哥知道情况后把他臭骂了一通，但还是决定行动继续。翻车事故又伤了十多号人，送走他们之后，赵纪辉并没有紧跟着追进森林。如果进入森林，光这百十号人的食物问题就是一个噩梦。

把车从沟里拉出来以后，他在路边等了一天，终于等来了三架从附近城市租来的直升机。卸下帐篷和物资，他开始组织人手在森林边缘建立营地。从第二天开始，三架直升机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在森林头顶低空搜索。和直升机的速度相比，一行人的脚力真不算什么，陆林等人没被发现，实在是很幸运。

一行人在雪地里跋涉，上校时不时在头顶绕着圈，向远处飞去。

“我说，是不是快到了？”陆林看着天空中的上校问道。

“我也说不准，动物的习性到底不是咱们人类能完全理解的。”罗瑞也不确定。

行到下午三点，众人停下了脚步，开始寻找驻地。依然没有山洞，不过他们找到了一个小雪坡边凹进去一块的断崖，正好可以搭上树枝做庇护所。于是大家忙碌起来，做饭的做饭，搭屋的搭屋，一切井然有序。夕阳西照，满天晚霞，干净的空气里，一切景象美得好像教堂里壮丽的油画。如果不是头脸手脚被冻得生疼，他们真的不想离开。

当篝火点燃，世界瞬间温暖了。搭好庇护所，疲惫了一天的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昨天的狼肉，看着满天星河，这是他们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

“这里要是不冷就好了。”周欣看着星空说道。

“算了吧，这里要是不冷了，估计北极的冰山也开始融化了。”洛雨说道，“其实这一天估计不远了。过去，两大寒极一直是人类禁区，进入北极圈的外人往往一夜之间就能被冻死。可随着科技的发展，寒冷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小，环北极的大国例如俄罗斯、加拿大这些，都准备着手开发北极了。从工业革命开始，人类就致力于改造环境，这最后几块净土，估计也快保不住了。”

“说得真好听，直接说破坏环境不就完了？”罗瑞说道，“说到冻死人，我倒听说过天山那边的一个古老习俗。咱们北疆也很冷，白毛风一刮，偶尔会有晚上走在雪地里被冻僵的人。按说这些人死定了，不过传说有一个办法，只要人还没死透，就能把他救活。就是宰一头骆驼，把它肚子剖开，然后把人放进去，整个裹在骆驼里面，然后虔诚地祈祷。被裹在骆驼里的人，过一阵子就能有活气儿了。”

“西伯利亚也有这个传说，”萧卓边吃烤肉边说道，“不过不是杀骆驼，是杀驯鹿。但也就是个传说而已，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真是被这种方法救活的。而且呀，那些地方还不够冷，在这里，等你把人塞进去，估计外面的骆驼也已经冻硬了。”

众人聊到吃完饭，就钻进庇护所里睡觉了。此时众人身心俱疲，连续72小时生活在冰冷的野外，身体机能为了抗寒，无时无刻不在全速运转。其实他们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周围到处都是能烧火、能搭屋的树海，也许他们挺不过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众人被一阵阵鹰啼声吵醒了。大家钻出庇护所，看到被朝阳染成紫色的云霞里，有一个小黑点在来回盘旋着。上校飞得太高，地面上的众人根本看不清楚。

“不对，还有一只！”罗瑞惊呼道。被他一指，众人才看到在另一边的天空里也有一个小黑点，跟上校一样在绕着大圈飞，两只鸟在空中画出一个个同心圆。正说着，两个黑点在天空中碰到了一起，接着朝同一个方向飞了一段距离，又在天空中绕起了圈。两个黑点大小差不多，看来对方是一只个头儿不比上校小的鸟类。

“不会遇到劲敌了吧？该死！我怎么忘了，西伯利亚可能有野生大金雕。”罗瑞看着天空，无比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