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是我唐突，梦儿不怪罪便好。”徐幻灵温柔浅笑着，琉璃般的眸子水光流转，看着梦瑶道。

眼前的女子秀发乌黑光亮，贴着玲珑的身段倾泄下来的青丝，如上好的丝绸一般，隐隐泛着光泽。

明眉皓齿，眉目如画，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处。笑起来时，眼如两道弯月，照进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细看之下，徐幻灵才惊叹，梦瑶原是这般精致，自有一股风采，是只属于她一人的风采。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道了，心情颇为愉悦，神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那日书房所见之画，许是由白公子所绘，一笔一画，格外仔细，眉目神态栩栩如生，她只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

见徐幻灵盯着自己瞧，梦瑶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灵儿怎么这样盯着我看，我可是有什么失仪之处？”

徐幻灵温柔不减，道：“梦儿生的真好看，我便多看了几眼。”

这却是真的，她的美并不张扬，需静静去品味。

“怎及灵儿。”梦瑶弯了眼眸，半是玩笑的道。

这副身子的容貌的确生得精致，她的模样多自承袭自原身的母亲。

而她在世时，在嘉凌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让那皇帝数十年念念不忘，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且不论品性与心计，单凭容貌，也绝对不会差的。

况且这原身还有个哥哥，按梦瑶自己的审美来看，也是个美男子。

这就是基因的强大啊，羡慕都羡慕不来。

自己也是沾了原身的光，才有了这样一副好相貌。

“可别取笑我了。”徐幻灵浅酌了一口清茶，借喝茶的动作，遮掩真实的情绪。梦瑶又道：“这哪里是取笑，是京都人都知道的事情。”

外界传闻传得玄，大抵是因为见不到吧，所以愈发好奇，渐渐有了各种版本。

对于这些，徐幻灵向来都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却是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梦儿也信传闻？”

梦瑶转了转眼眸，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我自是不信的。外界也传言师兄性情淡漠，喜怒无常，医人全凭喜好，事实却并非如此。”

至少对她是极好的，并没有像传言那么冷漠。

“哦？”徐幻灵心底莫名多了一丝期待，佯装淡定的看着梦瑶，等待着她继续说。

刚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将实情讲出来，梦瑶也便不隐瞒了。“先前你中剧毒，并非由我所解，是师兄研究的解药。后续的调养方子，是师父开的。”

这些事情用她之名，却和她并无多少关系，徐家所欠的情分，徐幻灵自认的感谢，都该是对着她的师父以及师兄。

从前用着师兄的成果换来了一个类似保镖一样的人，她心底已是不安。

眼下怎可再次这么做？

此次有机会可澄清，怎能放过？

原来是他，徐幻灵的眼前浮现了一张谪仙般的脸，以及清瘦的身姿，和自家兄长立在檐下相谈甚欢的画面，遗世独立，自成风格，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美好的不似人间。

她的面颊不自觉浮上了浅浅的红晕，如脂粉般晕染在脸上，添了几分娇艳，看着比原来更加动人。

这样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拉回了思绪，徐幻灵诧异，眼前的女子竟将这些倾数相告。或许她不在意徐家的看法，也不在意徐家能给她一人带来的好处。

梦瑶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并未注意到徐幻灵的异样，直至内容全部说完，她才抬眸看向徐幻灵，道：“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才耽搁这么久，还望勿怪。”

徐幻灵闻言抿唇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若不是你，白公子是不会救我的，梦儿是我的救命恩人。”

初见也算是白若锦救了她，可那天若非梦瑶在场，他大抵只会旁观，并不会相救。

而这些，看梦瑶的表情，似乎并不自知。

这番话惊起了梦瑶心底的震惊，随即便平静下来，觉得徐幻灵说的，有些不符实际，她从来都不能左右白若锦的想法及做法。同时也暗自觉得自己冲动了些，只因为听了这个，觉得有些悸动。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师兄即将娶亲，心里到底是有些酸楚，这些源自何处，她也说不清楚。

徐幻灵继续道：“梦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与白公子及南宫大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灵儿言重了。”她言辞诚恳，并无半点弄虚作假，梦瑶也便跟着说了一句，也的确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况且徐言已经差人送过诊金，当真不必如此。

砰——

关闭的门忽的被人打开，着黄色衣裳的少女如一阵旋风般冲进屋子里，迅速夺过徐言手里的酒，嗔目切齿，怒气冲冲：“徐言，你又偷喝酒，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徐言正半醉间，倏忽手中一空，抬眼朝着那方向看去，努力的睁着眼睛，那迷离却还是未散去，看人也隔着一层雾影，挥了挥手道：“我没事。我的事，你别管。”作势便要夺那酒壶。

顾丹丹灵巧的避开，发现室内还有一个人在，白衣锦袍，神情漠然。面前也搁着酒壶，却是眸色清明，不见醉意。

若不是他的双颊有些红润，身上也沾染着些许酒气，必定不会觉得他和眼前这个醉鬼一起喝过酒。

她问道：“你是？”因着徐言的原因，对他的态度也不甚友好。

和徐言一起喝酒，就不是好人！

那人对她的态度恍若未闻，刚要开口，徐言便走了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裂嘴笑道：“这是我的客人，你，”他指着顾丹丹：“不得无礼！还不快退……”话音未落，徐言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原因是搭在人家身上的手，被人嫌弃的推了下来。

顾丹丹挑了挑眉，徐言又过来夺酒壶，桃花眼中的华光更加迷人，和着微勾的唇角，活脱脱的一位风流公子。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谁也占不得上风，顾丹丹顾及着徐言的伤势，并不敢真动手，陪着他做些小打小闹也非不可。

守候在一旁的家丁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决定顺其自然。

顾小姐是何身份，他们也是听说过的。早晚也要和少爷亲近，在那之前，多接触接触也不错。

至始至终，白若锦都如同局外人一般，不为所动，淡漠的双眸却落在他们的身上，心里起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却也只是羡慕。

“这是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声音虽浅，却让顾丹丹立刻停止了动作，这下，徐言终于拿回了自己的酒壶。

徐幻灵也瞥见了，皱了眉，对着周围的家丁丫鬟叮嘱道：“这几日，不可让大少爷碰酒。”

没有想象中的疾言厉色，大小姐如沐春风般的态度，使人颇为意外。其中一人忙应下：“是，小姐。”

徐幻灵又道：“扶少爷下去休息。”梦瑶见状接道：“做些醒酒汤。”

与徐幻灵说完话之后，正准备去前厅，没想到遇上了这些。

徐言和顾丹丹之间的相处，总是这样针锋相对，哪怕其中一个人喝醉了，方式也没有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顾丹丹也不会因为他喝醉了，而让着他。

这个倒是挺有趣。已经可以预见他们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了，绝对不会无聊的。

顾丹丹也没有在此地久留，她的一颗心全在徐言那里，这个时候，自然也就跟着他走了，走时还抱怨着：“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知晓内情的徐幻灵只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那是顾丹丹死里逃生，经过在她醒来之后，给徐幻灵讲过，她是知道的。徐言究竟是怎么救出顾丹丹，却不为人知。

只知晓他的肩膀上有几道伤口，当时天色太暗，并未发现，这还是后来顾丹丹自己发现的。

由此便可推断，徐言为了救她受了伤，一时间心中有些感动。

可伤口还没有愈合的时候，怎么可以喝酒呢！

“招待不周，白公子见谅。”待事情结束后，徐幻灵盈盈行礼。

“无事。”白若锦抬眸看向那个方向，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在透过徐幻灵，看另一个女子。

这一点，徐幻灵无比清楚，自然的起身，微笑。让人挑不出错来。

接触到他的眸光以后，梦瑶展颜一笑，看见他面前的酒壶，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道：“师兄，你喝酒了啊。”

白若锦颇为自律，除了必要之时，鲜少有喝酒的时候。

“嗯。”白若锦应下，除了脸有些红之外，基本看不出他喝过酒。

喝个酒都这么自律，那么喝酒的意义在哪里？

徐幻灵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比较沉默，适时的开口：“家父已备下宴席，还请移步。”

梦瑶看了眼白若锦，并未从前一样等他一起，率先走了出去。

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徐幻灵如是想。

女孩的背影落在白若锦眼底，莫名添了一层落寞，很快便被敛去，平静如常。他随即起身，一身白衣和他清冷如谪仙的面容颇为相配，一时间竟真有种天神下凡的即视感。

喝了许多酒，却不见醉意，归根结底是他不想醉罢了。

能醉却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