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灵魂研究所
众人结伴走进中心研究区。这是一个面积不是很大的圆形大厅,四周数条通道呈放射状分布,把大厅分割成了好几块,每块都是不同的研究区域。
“这个就是那个大胡子提到过的蒙古人尸体吧?”站在中心研究区的一个角落里,罗瑞指着一具躺在金属箱里的尸体说道。那具有些发干的尸体胸腹部处罩着古时的皮制铠甲,里面是羊皮袄和厚厚的棉袍子,面貌是典型的东方人特征。
“应该是吧,服装像是元代早期的军官服。这尸体保存得真好!”洛雨惊叹道。
“都瘪成这样还说好?”周伟指着尸体干瘪的皮肤说道。
“你没见过古尸,历经千年脱水的干尸和数十年就脱水的层次感不一样。你们看这个脱水的情况像不像那具实验对象的尸体?也就是说,他是被挖出来送到这里以后,才开始在几十年里快速脱水的。在此之前,他也许被保存得几近生人。”洛雨解答道,“你们看,这具尸体有些皮肤和组织被切除了下来,看来除了日记里提到的检测生物能外,他们还拿尸体做过其他实验。”
“看得那么细致,你还真不嫌恶心。”陆林在一旁点评道。
洛雨没搭理他,绕到旁边的桌上去翻那些文件。在夹杂着各种实验数据和笔录的文件堆里,她竟然找到了一张苏联科学院签发的文件。这个代号“泽塔13”的古人类研究课题,起源于克格勃前身——列宁时代的“契卡”(全俄肃反委员会)于十月革命后在沙皇的档案室里找到的一篇记录,里面记录了古时蒙古帝国的军队在进攻中亚和欧洲期间,发生的一次耸人听闻的事件,但具体的事件内容却没有提及。那是从沙皇时代流传下来的高级机密,这份文件语焉不详。
趁着她翻阅资料的工夫,几个男人把整个中心区转了一圈。每块研究区域里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设备,比如那个灌输实验区有一个配有电视和音箱的观察室,观察室中央的大皮椅上,除了固定手脚的装置外,还有很多电极贴片。想来都是往实验对象身上用的。
罗瑞感叹道:“难怪叫灌输实验,从视觉、听觉、触觉全方位地灌输,这简直就是强制洗脑呀!估计这里逼疯过不少人。”
“不错啦,疯了总比死了好。”一边的周伟说道。
其他几个研究区各不相同,有药物实验,有心理学实验,有射线实验,有人类意识实验,有纯外科手术针对脑丘和松果体实验,甚至还有两小块是超能力和神学实验室。所有实验室的实验目的都是相同的——攻破实验对象闭锁的心灵之门,想办法控制人类的意识。
偶尔还发会现几具死相很惨的尸体,都绑在试验台上没被放下来,似乎被那些急着参加舞会的研究人员遗忘在了这里。
几个女孩围在洛雨身边,萧卓拿着一张张实验报告给大家翻译,谁也没敢去参观四周的实验室。只有好奇心最强的雪儿不知疲倦地玩弄着这里的实验器材,这个亲手解剖过无数动物尸体的女孩子,似乎对这里的阴森有很强的免疫力。转了一圈回来的陆林对洛雨说道:“你看够了没有?这种光线下阅读可对眼睛不好,差不多该走了。”
“走吧。没什么新发现,貌似他们真的从这些蒙古人尸体上找到了什么,但没有明确的记录。”洛雨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血红的灯光中,大家继续前行。穿过中心研究区后,按照结构图的指示,众人向整个建筑东南角的车库走去。似乎那些残忍的实验被安排在建筑的中部和西部,东部的情况好了很多,他们再也没有看到尸体。周欣等几个胆小的松了一口气,那灯光似乎也没那么吓人了。
“乖乖!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有坦克!”走进车库,项昊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型车库的最深处停着两辆苏制T-62主战坦克,前面还有装甲车、宽大的老式吉普,最外面的是几辆卡车,这可能是根据平时的使用频率排列的。跟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一样,车库出口的地方也有两挺重机枪。
“这里的安保规格真够高的,估计看守这里的不只有克格勃,还有驻军。”陆林赞叹道。
但接着,大家就失望至极:所有的车,全都没有汽油!油箱都是空的,也许是在这一年年的闲置过程中蒸发掉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等于没有找到任何代步工具,也许要被困死在森林里!
“怎么办?”周伟很失落,“要么,咱们再走回去,开着火车回雪儿家?”没有汽油的汽车,就等于一堆漂亮的废铁。
“我有个办法,”萧卓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油!这里的电不是电网拉线送过来的吗,现在灯还能亮,说明发电机组还在工作。柴油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很容易冻结,我想这里使用的多半是大型汽油发电机组。现在它还在工作,就说明那里肯定有油!”
“发电机组……”陆林拿出那张手绘地图看了起来,“嗯……就在车库的北边,位于整个建筑的西北角。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要去发电室,就必须先穿过尸体焚化场,还有当年老毛子召开‘平安夜舞会’的那个‘感应区’……”
陆林的话让众人鸦雀无声。刚才大家一个个看似平静,尽量对研究里曾经发生过的事置若罔闻,其实心里都明白,在“平安夜舞会”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而所有的线索,都集中于挡在他们寻油之路前的那个“感应区”。
“日记里那个出了事故的专家说,每年年底是附近磁场最活跃的时候……”周欣的目光有些呆滞,“咱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12月了,那么现在……好像也差不多快到圣诞节了吧?”
从这里突然来电之后,大家就一直想逃避那些日记里提到的诡异经历,希望可以相安无事地离开。可眼下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于是全员再次出发,离开近在咫尺的出口,向着暗红色的研究所深处走去。
“你们说咱们该不该多研究一下那篇日记再过去?”周伟边走边说道。四周的暗红色灯光并没能让人觉得有丝毫温暖,反倒似乎有阵阵凉气袭来。
“有什么好研究的?就是一群人很欢乐地开了个舞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罗瑞回答道。
“对了,大家多提防一下周围,刚才那个灯肯定不会自己亮。也许真的有坠机人员潜了进来,而且比我们早到发电室。”陆林提醒道。
穿过刚才来的走廊继续向北,便是焚尸间。透过高大的窗户看过去,这里空间不小,高大的烟囱耸立在靠着外墙的一侧,像一个黑色的巨人,炉门是打开的,炉口比一般火葬场的大很多。炉子内壁上黑乎乎的一片,像是层干燥掉的油脂。靠墙的一边散落着几个推尸车,上面还有些没来得及烧的尸体。
“等等。”洛雨说道。
她走进焚尸间,翻起一具尸体脚上绑着的标示牌念道:“实验项目:生物制动及电磁场影响。实验目的:改变动物习性。实验结果:阳性。评语:缺少足够数据。”
萧卓也掀起一块标示牌念道:“实验项目:药物对动物思维的影响。实验目的:改变动物意识。实验结果:阳性。评语:缺少足够数据。”
“你们看那里!”水静指着远处一辆推尸车说道,“那个也是蒙古古尸吧,怎么会被送来这里?”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具身着古装的尸体。
“这具已经被实验折磨得体无完肤了,估计算是报废品。”洛雨她翻了翻尸体,没有发现标牌,“哎?这是什么?”她翻开古尸的袖子,似乎有所发现,众人围了上来。
“这是汉字吗?怎么念不通?”罗瑞看到古尸的手臂上刻着一行字,很明显是汉字,可他却无法理解这些字拼凑在一起的意思,还有几个根本看不懂。
“是金文,在八思巴创造蒙文之前,蒙古并没有文字,这应该是金国的女真文字,是根据汉字创造的,所以很像。估计老毛子也以为是汉字,可翻译不通,就没有在意吧。”洛雨说道,接着念了起来,“我们被看不见的敌人袭击了,大汗的旨意还没有完成,监工的百夫长就死了,但哈日苏勒德终会带领我们走向胜利。长生天保佑。”
“看不见的敌人?难道蒙古人来的时候就遇到过了?莫非这里有个千年老妖,不对,千年老鬼?”罗瑞哆嗦着问道,“哈日苏勒德是什么?”
“那是成吉思汗的战神之旗,其实就是种象征。你们在电视里应该见过,一杆大枪,上面有好大一团红缨的样子。”洛雨说道。
“别管元朝的事啦!咱们快走,我现在最担心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在咱们附近。”陆林说着走出了焚尸间,身后的众人紧跟了上去。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紧闭的金属大门,看上去尘封已久,上面写着俄文,意思正是“感应区”。眼看就要来到门前,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两扇紧闭了数十年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回想大胡子日记里的内容,众人心里都明白,推开这扇门,平安夜舞会之谜也许就能解开。他们可能会看到满地的尸体,所有人都消失了,也许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死在了这里面!
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敢说出口。众人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项昊说话了:“林子,咱俩一人一边把门推开,你们往后退。”
众人退开了十来米才停下脚步,陆项二人喊着“一二”一起使劲。在门闩“嘎啦啦”的响动中,两扇金属大门缓缓向两侧分开,一股阴风从门内“呼”地吹出来,众人不寒而栗,那股冷劲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待到大门全部大开,沉浸在血红色灯光中的“感应区”彻底展现在眼前,那情形让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足有数千平米的长方形大厅,上方一片黑暗,看不出有多高。一圈暗红色的应急灯照亮了四周靠墙的大型仪器,其中有些高大得让人咂舌。高出地面两米的钢架挨着这些大型仪器搭建出一圈宽度近五米的二层平台。平台下方和墙角里紧密地排满了桌椅和小设备,可能是开舞会时被临时挪到四周的。
最引人注意的是入口正对面,在整个大厅的中后部,竖立着一堵高大的金属墙壁,或者说,那是一块像墙壁一样高大的金属板。大厅正中间被腾出了一块面积不小的空地,散落着很多玻璃碎片和纸屑,像是摔碎了的酒杯。空地边上有一圈桌椅,桌上摆放着一些空酒瓶和空杯子。一切就像是舞会刚刚散场的模样,什么都没来得及清理。
最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人,连一个人都没有!幻想过无数种情况的众人,已做好面对尸山血海的准备,现在却空有一腔盛勇无处发泄。这着实让人泄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
“呼……”罗瑞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重重地出了口气,“怎么这里也没人?难道都消失了?跟那个幽灵船似的?”
“也许还在后面吧。”陆林皱眉说道,“没人还不好?平平安安地找到油,然后咱们赶紧撤。”
“啊!”周欣一声轻呼,就听她颤抖着小声说道,“我刚才往后瞥了一眼,好像……好像看到,门后蹲着个人。”
众人闻言连忙回头,果然看见门后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具尸体。他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胸前。这姿势与他的身形有些不太协调,看起来像是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可姿势却像个吓坏了的小女孩。
几个胆大的围上去观察这具尸体。他穿着白大褂,深埋在胸口的脸有些干枯,眼睛紧闭,像是只把头埋进地下等死的鸵鸟。这是他们进入大厅后看到的唯一一个死人,那么,其他人呢?
“尤里比耶夫司基。”陆林把别在白大褂上的工作牌揪下来念道,“这个会不会就是大胡子日记里提到的那个人?”
“他手里有东西!”萧卓注意到尸体抱在膝间的右手握着一支笔,还有一个纸团。
“等我把他掰开。”陆林绕到另一边开始掰尸体的手。但他全身都已僵硬,加上这里的低温,尸身就像一个冰块,想掰开谈何容易。“喀吧!”陆林最后猛地一使劲,竟然把几根手指掰了下来。
陆林把他手里的纸团抽出来,展开后发现是张便签纸。“感谢上帝让我在最后的时刻从幻境中醒来……”陆林只念了一句话,抬头看向众人。事情似乎被揭开了冰山一角,难道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幻境?
“幻境?难道还有其他人沉迷在幻境里,然后在舞会那个晚上把所有人都杀了?也不对呀,这里连滴血都没有。”周伟说道。
“但如果咱们现在也在幻境里呢?眼前不是真实的,其实这里满地都是尸体,只是咱们看不到?又或者……”水静有些惊慌地说道,“咱们在进入研究所的时候就睡着了,现在是在梦游?这里根本就没有来电,我们也没看过什么日记,一切只是大家的一个梦?”这样的推论着实让众人对她另眼相看,大家这才想起她是比较信这些的。
“武当山也允许看恐怖片吗?”陆林拍拍水静的小脑袋问道。
“不是恐怖片,大概是庄周梦蝶吧?”洛雨安抚水静道,“放心吧静静,不会那样的,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咱们肯定不是在梦里,不信你掐自己一下看疼不疼。”
水静依言真的在胳膊上轻掐了一下,惊悚地抬头道:“不疼!”
“那是冻得没感觉了!别大惊小怪。”项昊说道,其实他也悄悄掐了一下自己,比较使劲,相当地疼。
“感谢上帝让我在最后的时刻从幻境中醒来,”陆林接着念道,“请原谅我们的罪过。愚蠢的我们想给人类套上枷锁,却先把枷锁套到了自己的头上。那次实验原来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她真的出现了,充斥在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幻化成欲望潜伏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新婚的伊万呀,原谅我的谩骂吧,你说得对,我们真的错了。你本是最晚回来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她控制了?”
“新婚的伊万?他是说那个写日记的大胡子!”周伟惊呼道,“可我记得日记里不是说,大胡子结婚回来时和这个人和好了吗?”
“那就说明当大胡子回来的时候,这个什么司基已经不清醒了。”萧卓沉重地说道,“当这个司基清醒过来以后,他来找伊万是想让他赶紧走,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来这里了。”
罗瑞接话道:“伊万没有走,他当时已经不清醒了。可看他写的那些日记,除了有点爱得过分,完全是个正常人呀!天啊,太可怕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控制了,这简直比僵尸间谍还厉害!”
“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那句‘充斥在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里’。”洛雨有些不安地说道,“如果伊万不知不觉被控制以后,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那我们现在……”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洛雨想说的是:我们现在还正不正常?
“还有呢,”陆林不想让众人想太多,又念了起来,“原来这些日子里每一个清醒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看着那些沉醉在欲望美梦里笑着去死的人,我才知道我们错得有多可怕。当人性失去理性臣服于欲望的时候,就会变成欲望的傀儡、快乐的僵尸,心甘情愿地钻进圈套里。一直以来,我总认为欲望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基石,可眼前的一切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我,我幻想中的理想国实则比地狱深处还要恐怖。看着那一张张痴迷的笑脸,我宁愿在清醒中恐惧地死去,也不要变成咬饵的金鱼。现在,我要死了,但我和他们不一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性的科学是毁灭人类的毒药,若有人来到这里,请毁灭它。在这之前,你们是逃不出去的。如果,你们还清醒的话。”
众人骇然抬头,一个个面色惊恐。
“他最后两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逃不出去?”周欣惊呼道。
“别听他瞎咧咧,故意吓人的玩意儿!咱们不是已经走到出口了吗?”项昊说道。
“可是走到出口,我们却没能走出去,反而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回头,来到了这个当年的事发现场。就目前而言,那个决定是我们自己做的,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洛雨阴着脸说道。
“你是说,我们可能已经不清醒了?”罗瑞的脸色也变了。
“我不知道,这个根本无迹可寻。几十年前在这里的是些什么人?他们是科学家、医生、克格勃,都是人类中的精英呀!可你没看他说的吗?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连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异常,一个个心情愉快地沉醉在这里!”洛雨脑子有点乱。
感应区里静悄悄的,除了暗红色的灯光和偶尔吹过的冷风,一切都平静如常。
“那个监视伊万结婚,又和他一起回来的克格勃,也许是个清醒的人。”陆林沉思着,“他在被同化之前,发现了研究所里气氛异常,于是被当成实验对象送上了实验台。那根本不是事故,而是一场谋杀。还有那两个在实验过程中一死一疯的实验对象,应该也被实验刺激醒了。你们记得日记里有这么一句话吗?‘一团和气的研究所里,所有人都有些古怪,平静安逸的外表下,是一触即发的愤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没有理性了。”
“清醒过来的人都极度恐慌……那咱们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呀?”萧卓有些急躁。
“大家过来看!”水静站在感应区的中央,暗红色的灯光中,她环视四周,指着身后那块如墙一样宽大的钢板说,“这里,就是那个大胡子拍摄那张只有他自己的双人照的地方。”
众人闻言都围过来,果然,背景是高大的实验设备,对面是一堵金属墙壁,除了近处的桌椅被搬走外,和照片上的布置一模一样。
“他当时站的是这个位置……面向的是这边……”陆林回忆着照片的内容,走到大胡子当年拍照的位置,然后向着大胡子当时看的方向望过去,但除了对面的金属墙壁,他什么都没看到。他又绕到金属墙壁的边缘,端详起这块大金属板,依然什么发现也没有,只看到金属板下有个敦实的底座,上面连接着不少线路。
“真是怪了。”陆林一边摸着下巴思考,一边靠到了旁边的一台设备上,没想到胳膊肘竟然无意中磕到了一根拉杆,把拉杆推了上去。接着,身后的机器传来一阵嗡鸣声,伴随着轻微的交流电声,然后旁边和它后面的高大设备开始亮起灯,机器的运作声也越来越响,似乎有什么大件设备被启动了。
齿轮旋转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在金属墙壁的两侧和后面,很多控制台上的屏幕亮了起来。
“啪!啪!”
两个电火花在墙壁高处的黑暗里打响,一闪而逝的微弱冷光照亮了墙壁顶部的一隅,那些原本全是雪花点的屏幕稳定下来,全部黑屏,如果不是偶尔有干扰信号出现让画面晃动两下,就会让人误以为它关机了一样。机器正常运转起来之后,除了金属板的反面时不时冒出一两个火花,四周依然笼罩在暗红色的灯光里,一切都没有变化。
“哎?雪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周欣注意到刚才跑到边上玩的雪儿,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头罩。
那个头罩外面有几道铁圈,里面是皮革制的软垫。最特别的是它前面有目镜,目镜的样子非常奇怪,不是一块镜片,而是在一层层宝塔形的金属镜架上,镶嵌了从大到小颜色不同的一排镜片,足有五六片。每个镜片的边框上还有一个扳手,可以单独把某一片翻上去。忽略掉可以翻镜片的细节,这个目镜像极了一个被剥了壳的相机镜头。雪儿大概是觉得那一片片五颜六色的镜片很好看,就把它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周欣摆弄了一下没明白,干脆戴到头上。目镜上的两排大镜片让她一阵眩晕,透过一排镜片看出去,眼前黑咕隆咚的,只有最靠后的两个大镜片边缘能漏进些散射的光。她摸到头顶的位置好像有个插座形的东西,摘下来一看果然是插座。
“原来是要插电的,难怪什么都看不见。”周欣嘀咕了一句,又把帽子递还给了雪儿。
众人没理会她和雪儿在后面的小声嘀咕,把注意力集中在设备的屏幕上。
“好像不是黑屏了,显示的是什么?”罗瑞皱眉问道。
“不是黑屏,你们看得出有东西动吗?”周欣说道。
“好像有。”水静说道。
屏幕是全黑的,但可以看得出这种黑跟关机不通电时的黑不一样。众人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流淌,似水,似烟,可却看不出它的形状,就好像是往一盆墨汁里倒入同样是黑色的墨汁,你明知道它进入盆里后会流动、会扩散,却因为四周的颜色和它一样而看不出来。
“不知道显示出的东西是什么,不太像是数据。”萧卓说道。
“大概是某种实时信号吧,要么就是机器坏了。”周伟说道。
“肯定没坏,那几个亮着的指示灯上标注着‘正常’的字样,这机器应该是在运作。”洛雨说道。
陆林围着那块金属墙壁转了起来,摸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众人:“你们听过‘克里安照相法’吗?”
“什么东西?”罗瑞问道。
“是一个名叫克里安的电气工程师研究出来的,一种能够捕捉到能量场的照相法。一般的照片通过光的反射来成像,把景物留在感光的胶片上。而‘克里安照相法’是用电来代替光,用电流信号的传导代替光的反射。这个研究的理论依据就是所有的生物都具有能量场,而这些能量会干扰电流的信号,从而留下痕迹。
“基本的做法,就是把要拍的物体放在一块钢板上,然后用高频的微弱电流穿过钢板,通过设备记录下电流穿过钢板时留下的印记。用相机的原理简单解释,电流就是光,钢板既是镜头也是底片,放在钢板上的物体自带的能量场,就是要拍摄的影像。这样拍出的图像,就可以看到物体的能量场在电流中通过时,因其对电流产生干扰而留下的影像。虽然并不准确,但克里安照相法却第一次用可见的方式揭示了在所有生物周围,确实有一个复杂却又完全感觉不到的能量场存在。那个著名特异功能大师尼娜库拉金娜,就被邀请过做这个实验,当她把手放到钢板上运用超能力的时候,确实被检测到阻碍电流传递的能量光环。”
“你的意思是说……”洛雨面色微变,指着那块高大的金属板,“这可能是个超大号的能量场照相机?”
“也许大胡子在那张‘单人合影’上看的是这块金属板,或者是这里。”陆林一脸凝重地指着一台紧挨金属板的仪器说道,那上面有块漆黑的屏幕。
“可这上面分明什么影像也没有留下。”罗瑞盯着漆黑的屏幕说道。
“那在什么情况下,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是全黑的?”陆林反问道。
“当然是在没有光线的时候,比如说把镜头整个遮住!”罗瑞随口说道,但话一出口他就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去看那金属板,接着又牙关打颤地问道,“你是说……这上面之……之所以什么都没有……是因……因为……有东西把这整块大胶片包起来了?”
“也许被包裹住的不只是这块大胶片,想想那司基是怎么说的?‘她真的出现了,充斥在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里’。唉……也许从进入研究所开始,她就一直在咱们身边,只是直到现在,我们才通过这台机器发现了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洛雨有些泄气,她已经不敢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正常。
“谁知道,不过我想咱们还是把这鬼机器关掉吧,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反正都被咱们完全无视地跟了一路了,我们就当没看见过,眼不见为净!”陆林来到刚才被他撞上去的拉杆旁边,向下一拉拉杆,把机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