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贝加尔湖畔
听陆林翻译了周欣的话,安德烈一家哈哈大笑起来,老安德烈说道:“小姑娘,那不是什么北冰洋,世界只有一个地方生活着淡水海豹,那就是贝加尔湖。”
“我们到贝加尔湖了?那我们已经临近伊尔库茨克了?耶!”周欣欢呼道。
“还早呢,这里只是贝加尔湖的东北角,离西南端的伊尔库茨克还有将近1000千米。这个湖可是全世界最大的淡水湖!”艾伦说道,“那个,我们要在这边多耽搁几天,因为沿湖附近的城镇很多。”
“没关系,反正都到贝加尔湖了,回到西伯利亚南部,办事就方便多了。”萧卓抢着说道。
众人听了齐刷刷看向她:什么方便多了?再绑我们一次?看得萧卓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岸边停着的一艘船问道:“那船好奇怪呀,怎么看上去不像渔船也不像游船呢?”
“呵呵,那是寻宝者的打捞船。每年都会有人来寻宝,还有些人在这里找了好多年,我们每次路过贝加尔湖都会看到一些。”艾伦说道。
“寻宝者?这里有宝藏?”陆林好奇地问道。
“你们听过尼古拉二世的宝藏吗?”安德烈问道,“十月革命以后,败退的白俄军队带着尼古拉二世多年来从民间搜刮来的500吨黄金向西伯利亚东部撤退。当时是冬天,整个贝加尔湖都结冰了。可当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从冰面上穿过时,湖面上的冰层突然裂开,那500吨黄金全部沉进了贝加尔湖里。从那以后,无数的私人寻宝者乃至俄罗斯的官方,都曾来这里组织打捞。可贝加尔湖实在太大了,至今也没人成功过。但很多人都没放弃,有些职业寻宝者和打捞公司,在这里打捞好几年了。”
“好几年?整天不干正事在这里耗上好几年?”陆林问道。
萧卓说道:“寻宝就是人家的正事。几年也不算长了,当年梅尔·费雪一家人为了寻找西班牙的运金船阿托卡夫人号,前前后后用了三十年,以至于‘寻找阿托卡’成了美国的常用短语,意为坚持梦想,必会成功。不过回报同样是丰厚的,他们从船上打捞出了40吨财宝,其中黄金就有8吨,宝石超过500公斤。这叫‘十年不开张,开张吃一辈子’。”
“竟然真找到了?太传奇了!美国梦呀,听得我都想捞了。”罗瑞向往地说道,心算道:“500吨黄金,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天啊!1000亿到1500亿!我不走了,我要留下!”
“也有人在这里终老一生却什么也没找到。”萧卓说道,“这个传说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沉入贝加尔湖只是个烟雾弹,真正的黄金被掩埋在了别的地方。省省吧罗瑞,那是俄罗斯政府都没找到的东西。而且,咱们正在找的东西,可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正在找的东西?萧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透露一下吧。”洛雨说道。
“行啊,把你们知道的也透露一点儿给我,我就说。”萧卓答道。洛雨为之气结,他们手中的倚仗只有那个玉衡,这个自然不能告诉萧卓。
“贝加尔湖真大呀!”看着窗外景色的陆林岔开话题道,“这里夏天一定很漂亮。”
艾伦点头道:“是呀,无边的湛蓝湖水清澈见底。天气好的时候,在湖面上可以看到水下40多米深的地方。听说除了日本的一个湖,它是世界第二清澈的。除此之外,它还是全世界最大的淡水湖,有数百条河流入贝加尔湖,只有安加拉河一条流出,汇合叶尼塞河投奔北冰洋。传说安加拉河是贝加尔湖宠坏的女儿,与小伙子叶尼塞私奔了。”
“叶尼塞河……”洛雨不禁想到了他们目的地,“安德烈大叔,您听过叶尼塞河附近的日不落之山吗?”
“这个还真没听过。”安德烈摇头说道。
“这里五百年前是我们的呀。”罗瑞看着那汪洋似的冰冻湖面喃喃说道,“当年苏武牧羊不就是在这里吗?”
水静接话道:“还有当年的丘处机丘真人,他也来过这里。”
“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王重阳的徒弟,郭靖的师父?来过贝加尔湖?”陆林惊奇地问道。
“是重阳真人的徒弟,却不是郭靖的师父。”水静纠正道,“当年成吉思汗西征时已经垂垂老矣,听身边的太监说丘真人有长生不老之术,便请丘真人西行传法。当时成吉思汗的弟弟正驻守在贝加尔湖,丘真人路过这里时,他也想请教延年益寿之事。可没承想,正当丘真人准备向他讲授之时,突然风雪大作,那将军认为是因为自己想抢在大汗哥哥前面得知长生秘术而引起了天怒,于是只好作罢。”
“那后来呢?他真的去给成吉思汗传授长生之道了?”周欣问道。
水静继续说道:“丘真人带着徒弟一路西行,终于在大雪山面见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见丘真人果真是仙风道骨,十分高兴,便开门见山地向他讨要长生之术和长生不老药。不料丘真人直言道:‘世上只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短命之人皆因不懂卫生之道。’之后丘真人便在成吉思汗身边住了一年,传授其‘卫生之道’或者说‘养生之道’,后来因为不适应高原气候,便返回了中土。”
“跑那么远就教了套太极拳?”陆林不以为然地问道。
“那你就错了,”一旁的洛雨把话接了过来,“这是一次伟大的西行之旅。当时丘处机修道于山东,在中国北方声誉甚隆。蒙古使者找到他时,正好与南宋皇帝派来的使者碰到了一起。道人们起了分歧,多认为南宋才是华夏正朔,蒙人杀戮成性,难以理喻,弄不好还有生命之灾。丘处机写了一首诗以明志:‘十年兵火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去岁幸逢慈诏下,今春须索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二百州。穷极漏诛残喘在,早教身命得消忧。’为了生活在蒙古铁蹄下的北方百姓,他以73岁高龄毅然踏上了西行之路,历时两年多,行走三万九千里,完成了一件不可想象的任务——劝说成吉思汗‘止杀’。”
“止杀?”周欣问道。
洛雨点头道:“是的。丘处机面见铁木真之前,蒙古军队几乎每战必屠城,但丘处机来了之后,蒙古军队的屠杀基本上停止,铁木真后来还专门下达了‘止杀令’。一言止杀,只这一项就不知道救了多少中亚和欧洲的老百姓。另一方面,蒙古人入侵中原之后,把大批百姓当成了自己的奴隶,当时叫作‘驱口’,也就是牲口的意思。丘处机回到中土之后,便用成吉思汗赐下的虎符跟蒙古人要人,解救了数万百姓。同时,老百姓还争相索取他的诗文,因为‘只要有此一纸,就可免于元兵的杀戮’。忽必烈时期,他的弟子尹志平执掌全真教,凭借他留下的虎符玺书,同样庇护了很多人的生命。守襄阳的郭靖是假的,但西游的丘处机是真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无量天尊,前辈高义,我辈楷模。”水静在旁似有所感。
“不过静静,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洛雨话锋一转,聊到这位道家的传奇人物,她不免想问问身在道门的水静,“丘处机只是教了成吉思汗‘卫生之道’,为什么成吉思汗会对他言听计从呢?邀他西行时只派了二十多人,73岁的丘处机带着十八个弟子孤身上路,远赴万里。但他回来时,成吉思汗却派了5000蒙古精骑护送,而且赐丘处机虎符玺书,号神仙,爵大宗师,让他掌管天下所有的出家人,永远免除道家的税赋。这简直是罗马教皇一样的待遇!
“成吉思汗还把金国的御花园赐给丘处机修道观,也就是今天的白云观。后来他给丘处机写过好几封信,信上说:‘朕常想念神仙,神仙别忘了朕。朕所有的土地,你想住哪就住哪。’我一直想不通,一个所谓的‘卫生之道’,怎么就值得成吉思汗这么重视呢?”洛雨说道。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水静平静地摇头答道。
“你们说‘卫生之道’,倒让我想起一样很不‘卫生’的东西。”罗瑞听了半天说道。
“什么东西?”水静问道。
“黑死病。”罗瑞摸摸下巴说道。
“喂!你什么意思?”罗瑞的话颇有污蔑先贤的意思,水静当场就不干了。
“别激动别激动!”罗瑞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丘真人会不会是找到了黑死病之类的防治之道呢?都说黑死病是大草原上的老鼠,跟着蒙古人被带到了欧洲,可为什么蒙古人就没事呢?所谓的‘卫生之道’会不会就是提高蒙古人免疫力的一个工程?”
洛雨摇头道:“别乱猜,黑死病的源头是否来自蒙古人,到现在都没有统一的说法,而且欧洲爆发黑死病是从1345年开始的,当时已经是元末,跟成吉思汗西征差了一百年。黑死病的源头是个谜,有人说来自草原上的老鼠,也有人说来自中国的商船。总之,这是一个来自东方的黑色魔鬼,将黑暗笼罩了整个欧洲。”
“这个黑死病是怎么来的?它真是蒙古人带去欧洲的吗?”水静问道。
“蒙古人给欧洲带来黑死病的说法,指的是发生在黑海之滨克里米亚半岛的一场战役。1345年,一个汗国的蒙古王子借着当地的宗教冲突,向控制着富饶的卡法城的意大利人发起了袭击。在这之前的几年,黑死病已经在中亚出现了。一次自然灾害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平衡,于是在自然本能的驱使下,这种杆状细菌开始了它的死亡之旅。携带瘟疫的老鼠从中亚的发源地动身,开始向人类居住地慢慢迁移。”
周欣认真地听着,一阵冷风透进车里,让她打了个哆嗦。洛雨又说道:“蒙古人与意大利人的攻城战延续了一年,那些老鼠悄无声息地到来。它们追上了蒙古军队,瘟疫在军中爆发。早在成吉思汗西征时,蒙古人就用过向城内投掷染病尸块的战法,那个蒙古王子自然也效仿了,于是卡法城里爆发了不可想象的严重瘟疫。城中完全失控,意大利人的船队仓皇启程,想要逃回意大利。但是,有关卡法城被瘟疫笼罩的消息已经在欧洲大陆传开,因此当这支船队回到欧洲时,没有一个国家敢接收他们,所有的港口都拒绝他们登陆。这只庞大的船队孤零零地在地中海上漂泊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黑死病在船上蔓延,大部分的船都全员死绝,满载着尸体漂在水上。”
“没人接收?那黑死病就该绝迹了才对呀。”水静说道。
“是呀,如果全都死在水上,也许就真没事了,但天灾背后往往都有人祸。有一艘船幸存了下来,船上的人用大量财宝买通了西西里岛的一位总督,并声明他们并没有感染瘟疫。最后一条船最终在西西里岛被允许靠岸,登陆后,当地人立即将船员们隔离,而且要求隔离40天。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因为小小的老鼠已顺着缆绳爬到了岸上。就这样,一个可怕的幽灵,悄悄地降临到了欧洲。之后,黑死病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传遍了西西里岛,接着是整个意大利,装满尸体的车子像洪水一样涌向教堂。黑死病没有放过欧洲的任何一个角落,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杀死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严重的地方,整座城市死得只剩下几个人,沦为一座鬼城。”洛雨继续说道。
“当时他们不是已经知道要隔离病人了吗?怎么还会这么严重?”
“那是因为他们隔离的都是人,直到十八世纪,科学家才发现原来老鼠是可以携带病菌的。而且当时的欧洲不像今天,那时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差,根本没有‘卫生’这个概念。一般都是很多人挤在一个小屋里住,满身都是跳蚤,满屋都是老鼠,就算贵族也好不到哪去。还有个说法,黑死病是中世纪时教廷大量屠杀女巫所引发的诅咒,因为猫被当作女巫的助手,于是欧洲人杀了很多猫,这才引得鼠患横行。不过话说回来,黑死病的肆虐也彻底改变了欧洲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引发了一连串大变革,拉开了文艺复兴的序幕。世界东西方之间的天平,由此逆转。”洛雨总结道。
“说起来,欧洲人好像抵抗力很差。黑死病死了几千万人,我记着后来还爆发过一次天花,也死了几千万人。DNA存在缺陷吧?”罗瑞调侃道。
“可是人家能发明青霉素。”陆林打岔道。
听了罗瑞的话,洛雨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提醒了我,丘处机的‘卫生之道’,倒真的有可能是你刚才说的防病、治病这类的方法。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这要从满人说起。明末清兵入关以后,大量满人感染了天花。他们长期生活在北纬40度以北,也许是因为不适应气候变化,入关南下后,他们对天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屠虐江南的豫亲王多铎、董鄂妃、顺治帝,对外公布的死因都是天花,在满人眼里,这是一种发病率极高的不治之症。顺治死后立年幼的康熙为帝,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康熙出过天花,对其有终身免疫力,可见满人对这种病怕到什么程度。不过康熙虽然没死,却也因此留下了一脸的大麻子。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后来才大力推广种痘法防疫天花。”
“这跟蒙古人有什么关系?”周欣问道。
“蒙古人和女真人生活在高海拔,不惧寒却怕热。他们一路从大草原打到中亚、中东的沙漠,未必就不会遇到跟满人同样的问题。中国古时的种痘术和很多疾病的治疗之法,就是源自道家,如果丘处机真的能帮成吉思汗解决类似的问题,那他得到再多的封赏也不为过。当然,”洛雨话锋一转,“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看重也可能压根不关‘卫生之道’的事,而是出于史书中没有提到过的其他原因。毕竟我们对蒙古帝国元朝以外的那段历史,知道得很少。”
水静点点头,但她还是没打算放过罗瑞,严肃地说道:“不要怀疑丘真人的用心。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金宋连年争战,乱世中,百姓深受战争蹂躏,苦不堪言,特别是生活在金国治下的汉人百姓。作为一个出家人,他曾写诗质问苍天:‘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忍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徒劳形。’他要问的不是天,而是那些当政者,宋金两国的政治腐败让他彻底失望了。当时两国皇帝都笃信道教,数次下诏相请,他都不应。成吉思汗的一道诏书,却让他以73岁高龄毅然踏上了万里西行路。旅途中,他曾写道:‘道德欲兴千里外,风尘不惮九夷行……我之帝所临河上,欲罢干戈致太平。’可见丘真人历尽千辛万苦会见成吉思汗的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平息干戈,解救战乱中的百姓。”
“丘真人的眼光真是不错,蒙古人实现了大一统。可战乱平息了,百姓的生活却没有好转。好啦静静,别生气了。”罗瑞赔笑说道。
马戏团的车队还在公路上行驶着。到了下午,大雪又下了起来,贝加尔湖被山丘和树木遮挡得看不到了。
“看到了吗,朋友们?”安德烈指着山坡下被丘陵环绕的一处洼地道,“那就是我们的下一站。我们一般都是走贝加尔湖的南线,我也有十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远望去,那里比先前路过的小镇占地面积大了不少,应该是座小城。远远望去,白雪皑皑的起伏中,一排排的老式板楼模样都差不多,倒像是八十年代的中国小城。其中有些特色的是一个小游乐场、一座教堂,还有悬挂着苏维埃标志的一座建筑,貌似是政府大楼。
“爸爸,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们把帐篷搭在游乐场里,叶卡捷琳娜还是个小女孩,坐在旋转木马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一转眼都十年了,我也老了。”艾伦感慨地说道。
“我和你妈妈刚开始巡演的时候,你还是孩子呢!真快呀,又一个十年。”老安德烈说道。
汽车又开了一会儿,缓缓来到小城的边缘。过来的路上,众人隐隐觉得这里似乎不太对劲。此时到了近处,艾伦突然把车停下来,众人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了。顺着街道望过去,一个人都看不到。很多建筑的玻璃全是破的,入眼的房屋里也都是空的。除了被风吹起的雪花,这座城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这是……鬼城吗?”周欣看着空旷的街道颤抖着问道。
天已黄昏,马戏团的车队静静地停在空城的边缘。风雪中,气氛沉默而诡异。
“安德烈大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陆林注意到安德烈的脸上并没有惊恐和不安,反而有一种浓浓的失落感。
“又一座城市没有了,”安德烈喃喃地说道,“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废墟在哪儿吗?在西伯利亚。这里废弃的不是农舍、工厂,而是整座整座城市,整片整片村庄。城市的水泥被风化成了沙土,钢材、路灯被锈蚀变成了金属碎碴,村舍变成木屑和泥土,一切都被岁月无情地焚化着,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墓场。在苏联成立以后,各种流放和对开发西伯利亚,曾让远东出现大量的村庄和城市。但苏联解体后,这里人口锐减,剩余的人又向欧洲回迁。于是,一座座城市和村镇就这样被废弃了。”
“你是说,这里是一座被废弃的城市?整座城市都被废弃了?”陆林问道。
“是呀,西伯利亚被废弃的村庄有上万个,城市也很多。这些年来,我们总会遇到一些曾经来过、再来时却人去楼空的村庄。没想到靠近贝加尔湖的地方也会发生这种事,唉,整座城市呀,看着让人心痛。”安德烈伤感地说道。
“整座城就这么不要了?这不是一个小区,而是一整座城市呀!中国的鬼城都是房子太贵卖不出去才出现的,这里白住都没人住?差距也太大了吧?”看着那一栋栋整齐的板楼,罗瑞感叹道。
“我要是留在这里,是不是整座城都是我的,而且一分钱不花?”已经醒来的彪子羡慕地说道。
“嗯,没水没电有野兽。住吧。”周伟调侃道,“你看那边。”顺着他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到一只长得像狼却比狼小的动物,好奇地看着马戏团的车队。
“今天赶不到下一站了,我们就住这里吧,反正到处都是不要钱的房子。”安德烈说道。
于是马戏团还是把车开进了这座空城。由于没人清理,街道都被白雪覆盖了。近距离看那些楼房,大多都没有了玻璃,部分墙体开始掉皮,大部分的室外设施都已开始生锈。漫步其中,就好像一群侥幸躲过世界末日的人,走在人类已经灭绝的废墟上。
整座城都是空的,他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在市中心一个宽敞的广场边,他们住进了那座有苏维埃标志的大楼,那是这里最高大的一座楼,保存得也相对完整。
“太好了,今晚每人四个房间都够分了!”走在空旷的楼厅,周欣兴奋说道。
“冻死你,还是挤挤吧。”周伟敲了下她的脑袋,“应该有两面都不透风的房间,大家找找,这个传达室就不错。”
吃过餐车的饭,大家分别找了几间空屋点起了火,每间屋都空荡荡的只剩四个墙角,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会引起火灾。马戏团的人各自去睡了,陆林等人还想多待一会儿,就在一个房间里围着火堆聊天。
夜幕下,罗瑞站在窗边,看着风雪中一栋栋漆黑的建筑感叹道:“住惯了鸽子笼,看到整座城没一个人特不适应。哎,我现在突然有一种想烧它一两栋的冲动,就算把整座城点着了也没人管。啧啧,想想就觉得刺激。”
“你这什么心态,想想就算了,外围可还是森林呢。我上楼顶看一看。”洛雨说罢起了身。
“我跟你一起去。”陆林也跟了出来,他知道洛雨想看什么。
楼顶上,洛雨拿出了玉衡,雪还在下,星空并不晴朗。玉衡缓缓转动,最后指向了西北方。
“还要往西呀,我还以为快到了呢。”陆林很失望。
“坦白说,元人要找的日不落之山是以这个玉衡的最终坐标为准的,未必就是古籍中提到过的那座。咱们在森林里的时候,指针向西,现在改向西北,恐怕那座山的纬度会很高。但愿不是什么高山吧,在最冷的时候攀登高海拔高纬度的雪山,咱们未必应付得了。”洛雨叹口气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陆林安慰道。
两人刚要下楼,远处一串子弹出膛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夜色的宁静。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同样响起了枪声,可以看到远处黑暗中一道道一闪即没的火光。这座荒城里竟然还有别人!
陆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袭击他们,拉着洛雨迅速地下了天台。楼下的人也听到了枪声,项昊和彪子都跑了上来。
“怎么回事?这里还有人?”项昊问道。
“应该是,而且分别在两个方向。洛雨你先下去,我们再上去看看。”说罢三个人又一起潜回楼顶,趴在护栏边上向外看,发现这枪声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两三百米外,火线分别从两个方向射向对面,位置差不多正是他们看到的那所教堂内外,想来应该是两方人马在交火。
“什么情况?有人在这里打仗吗?”罗瑞、周伟和萧卓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上来。对面双方的交火还在继续,一点没有减弱的样子。
陆林摇了摇头道:“从火力上看,双方人数都不多,一二十人左右吧。”
“还好不是冲着咱们来的。”罗瑞说道。
“可咱们已经暴露了,点了那么多火,他们不可能看不到。一会儿打完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找上门来。”项昊说道。
“这样吧,火都不要熄灭,咱们把人都送到离这远一点的楼里去,然后在对面楼建立狙击点。他们不来就算了,敢来的话,咱就来个将计就计。”陆林说道。
“我怎么看着教堂外这伙人的身形有点眼熟呢?”项昊关注着战况说道。枪火出膛的微弱光亮中,他们只能看到一些大概的人形轮廓。正说着,一颗手雷在教堂外一伙人的阵地前爆开,他们附近一下子被照亮了。
火光中,陆林项昊不约而同地惊呼道:“是雪狐他们!”
“难道他们跟恐怖分子遭遇了?昊子你去转移人,按咱们刚说的办,我去帮忙!”陆林说完就下了楼。一路上他们欠了雪狐两次人情,现在雪狐的小队遇到麻烦,他们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两方的激战还在继续,陆林绕到了阵地后面十几米的地方。雪狐一队人很快发现了他,看到熟人,雪狐便从战线上退了下来。客套话一句没说,他脸色阴沉地开门见山道:“愿意帮我吗,陆?我遇到麻烦了,大麻烦!”
“我就是来帮你的,说说吧,怎么回事?里面是你们追踪的那伙恐怖分子?”陆林问道。
“是的。你们走以后,我们在训练营里发现了他们。原本我们一直不了解他们从高加索潜入西伯利亚的原因,所以只是一路跟踪,迟迟没有动手,打算放长线钓大鱼。”雪狐的表情似乎非常失落,“直到今天晚上跟到这里,我们终于弄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可是我们觉悟得太晚,东西已经被他们拿到了。”
“你不会是想说,这座废城里有没被运走的核武器吧?”陆林突然想起那些美国大片里的情节。
“没有核武器。”雪狐摇头说道。
陆林才待松一口气,却听雪狐继续阴沉地说道:“是生化武器。”
“什么?”陆林一听傻了,“你……你是说这里有生化武器?而且已经落到了恐怖分子的手里?”
“我们先前并不知道这里有那些东西,一切都晚了。”雪狐惨笑着说道。
“是不是弄错了?这么致命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这里?一座荒城?一座教堂?”陆林还是不信。
“你不知道,陆,苏联在冷战时期曾经拥有超过4万吨的化学武器,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分布在俄境内一些不起眼的城镇,就那么没有任何包装地堆放在木架上,存放在像简易木屋一样的建筑里,就像一个酒窖。”雪狐说道。
“怎么可能?”
“都是真的,这是冷战遗留下来最恐怖的遗产。”雪狐继续惨笑,“苏联解体后,美国人和我们一样担心这颗定时炸弹。他们曾经参观过一个小镇,在那里看到了超过5000吨的沙林和VX,那剂量足够毁灭人类三次!这些生物化学武器,要比核武器更具危险,因为对于个人来说,这种武器更容易被利用。恐怖分子只需发动一次袭击,就可轻易杀死30万至50万人。那些年,这些武器库就像一个个店门大开的仓储超市,里面有恐怖分子梦寐以求的一切。在解体后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里,下层官兵都穷疯了,没人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一些生化武器流入了军火黑市。美国人吓坏了,他们投入数亿美元来帮我们销毁这些武器。非常侥幸,到现在为止,一切控制在军方手中的生化武库都还算安全。”
“那这里呢?”陆林问道。
“这里,我们并不知道,它不是军方的。看到恐怖分子潜入教堂很久没有出来,我们把位置报告给了总部。内卫部队的资料库查不到,联邦武装力量的系统同样查不到,最后在一批刚刚录入电脑的克格勃旧资料中才找到它的信息。这里曾经是他们的一个小型生物武器库,那些混蛋做事太隐秘了,这地方解体之后根本就没人知道!”雪狐愤怒地说道。
“那恐怖分子怎么会知道?”
雪狐叹气道:“不说这些了,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预防和对抗生化攻击部队最快也要天亮才能到,在这之前,不会有普通的部队过来。我和队员们已经商量好了,哪怕在这里把它们全部引爆,也一定不能让他们带着东西离开西伯利亚!”
陆林从雪狐眼中看到了决绝,如果阻止不了这些人,他和他的小队会选择在这座荒城里,与那些恐怖分子同归于尽。看着一身戎装配合着坚毅表情的雪狐,陆林想起了卫国战争中,那些高喊“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发起死亡冲锋的苏联红军。
这时白熊突然跑了过来,对雪狐说道:“头儿,他们开始后撤了!守在后门的伊万和尤里怕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