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路向西

众人依言打开来时的门，抱了一大堆老式防化服进来，各自套在身上。过了一会儿，陆项二人抱着灰球走出来，重新把它像个篮球似的装回了旅行袋里。萧卓紧紧盯着那灰球一点点后退着，像是在看一颗定时炸弹。

“再等一会儿，上面烧得差不多了，我们上去看看。问题已经解决了90%，咱们就别等军方的人过来了，要不实在说不清楚。”陆林边穿防化服边说道。

又等了半小时，几个打头的人先后穿着防化服走上台阶，来到地道的入口，小心地按下了开关。活门缓缓推开，露出了压在通道入口的两块还在燃烧的木块。教堂的天花板已经不见，可以看到头顶的夜空。项昊把两块挡路的木板踹飞，第一个爬了出来。

整座城完全消失了，远处的森林也被燃烧了一大片，放眼望去全是废墟，除了一地瓦砾，连栋超过两层的楼房都没剩下。原本的教堂不见了，入口边上那个固定在地面上的十字架竟然没有倒，孤零零地立在废墟的瓦砾中熊熊燃烧。

所有人重新回到地面上，被眼前世界末日般的场景惊呆了。

“天啊，我们真把整座城都点着了。”罗瑞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些难以名状的兴奋。

“你们……你们一群平头老百姓，从哪儿找的这种东西？还带着它到处跑！太危险了！”萧卓喃喃说道，突然她表情一变，“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东西，什么研究所，什么训练营，全他妈的是浮云，到哪儿都能横着走了！天啊，这简直是希腊神话里宙斯的权杖！”

“放在国内被你们这些人盯着，更危险。”洛雨回答道，“眼前的惨状你都看到了，换你你敢用它吗？所以有跟没有没区别。别大惊小怪了，你不也说过，我们寻找的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吗？”

“原来那老家伙一直要找的东西竟然这么变态！难怪他一直不死心。为了这样的东西，费多大力气都值了。”萧卓心中暗想。

大家动手清出一块平地，把雪狐的尸体轻轻放到地上。天亮以后，军方的人会发现他，作为反恐英雄，他会得到应有的待遇。将军难免阵前亡，作为一个军人，雪狐用生命捍卫了他的祖国，保护了他的人民，他死得其所。担心还有尚未消灭干净的病毒，众人没再多停留，先前的面包车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个金属架子，于是他们只能穿着防化服步行离开这里。

走着夜路，老安德烈告诉众人十几公里以外有个小镇，之后就再没说过话。好在有了先前在高纬度地区行动的经历，夜间的寒冷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麻烦。沿着公路一直走到将近黎明，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稀疏的灯火。这时老安德烈突然让众人停下，很为难地对他们说道：“朋友们，前面就是城镇了。但是，恐怕你们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你们还是自己到镇上再想办法吧。”

“老爷子，你不会真当我们是扫把星了吧？别听那婆娘乱说！”项昊说道。

“不是，不是，你们别误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老人连连摆手，接着是一阵沉默。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搓着手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众人说。足足过了两分钟，老安德烈这才下定决心，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众人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秘密连我的家人们都不知道，包括我死去的妻子。其实，我也是克格勃。”

“什么？”众人全都愣住了。眼前这位和蔼的安德烈大叔，他是克格勃？做过人体实验、残害过无数好人、埋藏过生化武器的克格勃？

“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那个牵涉到太子党的‘珠宝走私案’吗？原谅我没有对你们说实话。”安德烈有些踌躇地说道，“他们把我抓了以后，并不是无缘无故就把我放出来的。就像那天你们说的，遇到这种事还能全身而退非常不容易。事实上，我也没有能……”老人说到这里变得非常难过。

“您是在那时候加入克格勃的？”萧卓敏锐地问道。

“我也不想！是他们逼我的！”安德烈悲愤地说道，“他们要发展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有无数种办法把我整死在监狱里，连我的亲人都不放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有老婆孩子在外面，我没有办法呀！这件事在我心里藏得太久了，是他们授意我离开马戏团的。直到克格勃解散前，我都在演出路上给他们提供情报。我不敢告诉家人，到妻子去世我都没敢告诉她。当他们的走狗，这是耻辱呀！你们不会明白的，她临终前，我抓着她的手有多内疚。” 说到最后安德烈老泪纵横。

“克格勃为啥要一个流浪艺人？”水静小声在后面问道。

罗瑞回答道：“间谍不是都像007那样的，就像明朝用锦衣卫治国那会儿，没准儿哪个官府里的下人会被发展成锦衣卫。也许像这种小人物搜集到的情报大部分都是没用的，但没用不代表不需要收集。当时苏联100万间谍，它总人口才多少？小人物，哪怕一生只能收集到一条重要情报，那么发展他也是值得的。比如说……灾星。”

“是呀，安德烈大叔也是受害者。像先前咱们讲的海明威、萨马兰奇这样的人物，都曾在威逼利诱下被发展成克格勃。他这种小人物，又怎么斗得过庞大的特务组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陆林颇为同情地说道。

“克格勃不是解散了吗？这跟咱们能不能一起上路有什么关系？”洛雨问道。

“叶利钦解散了克格勃，20万世界顶尖特工一夜之间全都失业了。可我很高兴，终于不用再做这种事了，但接着发生了变故，克格勃解散了，叶利钦突然发现，一夜之间整个莫斯科都是外国间谍，因为克制他们的克格勃没有了。后来的几年里，他重新组建了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局，一大批老人被征召回来，一大批暗线被重新起用。1998年的一天，他们又找到了我。”安德烈回忆道。

“就是说，你现在仍然在为他们工作？”萧卓警惕地问道。这非同小可，如果俄国人见识到那座小城现在的样子，不可能不对灾星的威力动心。

“是呀，我还在为他们工作，马戏团里有他们的定位装置。当听说有恐怖分子出现，我已经偷偷把情报汇报上去了。后来又返回那座城，也是他们授意的。所以，你们一定不能跟我走！”安德烈说道，“你们都是好人，一路上救了我们好几次，刚才还拯救了整个贝加尔湖！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不然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些了。”

“可他们问起那座城里的事儿您怎么说呢？”萧卓问道，她并不完全相信安德烈。

“除了你们，我是唯一活着出来的人。我会告诉他们，那几个中国人全被恐怖分子打死在城里，尸体被雷火焚烧了，只有我躲进了教堂的地下室才得以活着出来，其他什么事儿都没看到。”安德烈说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陆林点头道。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最后周伟让陆林问安德烈要了联系方式，并且告诉他，灾星是有辐射的，这一行人就是因为被辐射了才会远赴俄罗斯来找解决的办法。同时让安德烈不要着急，等他们找到了解决办法会联系他。

周伟是特意让安德烈知道这些的，不只是为了让他知情，也是为了给众人的安全多一层保障。作为一个在国内商海沉浮近二十年的成功商人，他早已不轻信别人。善良？善良是可以被收买和要挟的。只有一行人的自由和对方的生命挂钩，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保险的。

大家脱掉防化服，集中在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烧掉掩埋。老安德烈跟众人告别，一个人先走了，大家准备从另一个方向进镇子。夜幕下，众人继续赶路，走着走着陆林竟然摔了一跤。

“想什么呢？连路都不看了。”周伟笑道。

“我是在后怕呀。”陆林说道，“你们想想，如果不是安德烈大叔最后良心发现，不忍暴露咱们，咱们就会这么跟着他一路回到马戏团，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刚才在路上的那一会儿，才是咱们进入俄罗斯以来最危险的一刻呀。被一个国家盯上，就等着束手就擒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最后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才说特务治国是很可怕的，谁都没有安全感。那么好的一位老人，竟然也是个暗桩！”

“你不说我差点儿忽略了，真的好险！咱们一关关都闯过来了，但刚才那一关，真是侥幸。”周伟赞同道，“幸好安德烈是个好人，宁肯放弃荣誉和奖金也不愿出卖咱们，不然咱们绝对完蛋了。”

洛雨附和道：“说起来，克格勃真可怕，研究所里的科技幽灵，训练营里的克格勃教官，废城中的生化武器。对了，雪儿也是间接的受害者，一个美丽的女孩，生生变成了丛林雪怪。还不止这些，最可怕的是，这架恐怖的冷战机器竟然到了今天还在悄悄运转着。刚才只差那么一点点，咱们就要自投罗网了，这才是苏联遗留下来的最恐怖的遗产……”

“你们这群人真不厚道！特别是周伟你个奸商，还骗老头儿说有辐射，看把人家吓的，太不厚道了！”萧卓笑骂道。

“那个……辐射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来？”洛雨说着扑哧笑了出来，对她来说，捉弄萧卓是件很有趣的事，“好啦别担心啦，短期以内没事的，而且也不能确定是恶性的。”

“什么？”萧卓脸色煞白地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众人都走远了。她一边追一边喊道：“别跑！你们这帮扫把星！给老娘说清楚！”

回答她的是星空下众人的一片哄笑。

第二天上午，西伯利亚训练营。

“二爷，跟着他们的十几个人全没了。最后收到的消息是二老爷家的小姐跟那伙人进了座废城，城里发生了枪战。”

“被发现了？这群废物，再派人就是了。”萧成荣懒散地靠在皮椅上说道。

“没被发现。您先看看这个，毛子卫星拍下来的。”来人递过几张照片，角上有时间标注。最开始的几张照片里是一座平静的荒城；接着几张，云层把下面完全挡住了，似有光芒闪烁；最后几张，云开雾散，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在火海中燃烧着的废墟。

看到照片的萧成荣猛地直起身，阴笑着道：“难怪我这个好妹妹会从老窝跑出来，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西伯利亚公路上，四哥正带着赵纪辉一行人一路南下。他通过关系调到了距离研究所最近的两个镇的监控录像。这个季节里车很少，几乎所有车都是南下的，于是他大海捞针似的追了下来。这时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打了进来。

“四哥，昨晚卫星监测到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北部，发生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雷暴。那情形似乎和先前发生在贵州的很像，没有任何天气变化，它就突然发生了，而且规模大了很多。”

“一定是他们！这伙人还说他们在贵州的路上翻了车，什么都不知道。两次事件肯定都与他们有关，老五可能也是他们害死的！快，把坐标给我！”四哥向着电话怒吼道。

“我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小镇上的旅馆里，罗瑞问道。

“接下来继续向西，等确定了大概方向，再往北走。”洛雨说道，她刻意没提玉衡的事。

“咱们的东西都被火车运到伊尔库茨克了，而且看地图，那边的交通还更方便一些。不如先去那里，先回到贝加尔湖的南端，从那里再开始找。”水静提议道。

“可那就要绕一大圈了，咱们的目标在西北，现在还往南走，太浪费时间了。东西缺什么再买就是了。”周伟说道。

“不行，一定要去！”水静说完发觉自己失言了，一捂嘴巴。

她的反常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洛雨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水静不会说谎，此时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

周欣道：“静静，你好像没说实话哦。”说着要去捏水静的鼻子。

水静像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蹦到洛雨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哀求道：“原因我不能说，但真的要回贝加尔湖南部一次，你们相信我啦，绝对有好处的！”

众人相互望了望，难道水静真的有什么隐情？不过她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不说一定有不说的理由。洛雨翻了翻地图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回伊尔库茨克，然后从那里直接飞到叶尼塞河畔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西伯利亚第三大城市。记载中提到的日不落之山，位置大概就在贝加尔湖和叶尼塞河之间，咱们从那里开始找。”

“静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就说吧，要不，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我保证不说出去。”周欣说着又要粘上来。水静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丢下一句“八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忘了那是她和周欣两个人的房间，周欣笑得像只小猫一样一溜小跑追了过去。

西伯利亚公路上，赵纪辉正在接一个电话。

“停车！我去方便一下。去吗四哥？”挂了电话，赵纪辉问道。

“嗯。”四哥应了一声，也跟着下车，走进路边的森林。

“先前你寄走的那个大皮箱，是什么东西？”四哥问道。

“没什么，就是刚入境那两天买的小东西，准备回头送朋友的。”赵纪辉答道。

“刚才的电话也是朋友打的吧？”四哥笑着问。

“是呀。”赵纪辉嘴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下，边提裤子边随意地说道，“他们有个计划，不过现在计划变了。”话音未落，寒光乍起，犹如划过一颗流星，一闪之际就到了四哥的咽喉处。

但紧跟着，星光戛然而止，停在了四哥咽喉前一寸的地方。黑影中光芒散去，那是一把手术刀，现在它像一只被蛛网粘住的蝴蝶，被牢牢地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四哥的高大身躯背着光，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比他低一头的“赵纪辉”。赵纪辉抽了几下没把手术刀抽出来，马上弃刀后退，退出十来米才停下。

“你朋友这个电话，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四哥冷笑着说道，“知道哪出问题了吗？我跟纪辉不熟，但他是兵营里出来的人，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这是长年养成的生活习惯。可你那个样子，连他那群手下都不如！早看出你有问题了，要不是等你后面的人，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你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赵家的手机都是特别定制的。”

“不愧是这一代的领军人物，赵家老四，名不虚传。”赵纪辉阴笑着盯着四哥道。

“少废话！老老实实跟我回去，继续装你的赵纪辉。你上面给你多少好处，我给十倍！”四哥说道。发现这个赵纪辉是假的，赵家这支小队先前发生的一系列问题也就找到答案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简单。

“他们能给的，你给不了。如果我还想继续装下去，就不会这么早解决你了。再说，你真以为吃定我了吗？你还是来得太晚了。”他掏出一只遥控器似的东西，“这东西落地，你身后的那帮虾兵蟹将就会被炸上天。”说着他把遥控器抛了起来，抛得比较高，但距离不是很远，正是一个人努力追赶差不多能接住的距离。他盘算好了，对付赵家老四这种狠人，只是威胁没用，必须把选择的机会留给自己。

在四哥眼里，身后百十号赵家子弟的性命显然比眼前的赵纪辉重要，他纵身追了出去，眼看快要追上时，飞身跃起，一手抓住遥控器，另一只手在空中拔枪，一个旋身就转过了头。可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赵纪辉已经不见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四哥拿着遥控器举目四望，树上全是白雪，根本看不出有人。

“小子，我知道你没走远！招子放亮一点，没有下次了！” 他对着虚空说道，之后又回头边走边对着车队喊，“所有人下车，拆炸弹！一群蠢货！”

两天之后，众人坐着一辆包来的车来到贝加尔湖南端的伊尔库茨克。司机本想从结冰的湖面上直接开过去，因为这是最近、最方便的路。用他的话说，直接踩着油门，方向盘都不用把就到了。广大无边又平整如镜的贝加尔湖就是最好的公路，冬天还会有人专门把这里当成极速试车场。可众人有了先前面包车沉湖的经验，说什么也不肯，于是多花费了一天时间，从湖边一路绕了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分头行动，陆林、项昊和罗瑞去火车站取行李，周伟和洛雨去机场订机票。萧卓承诺不跟家里联系，但到了这座东西伯利亚的最大城市后，资金问题算是解决了。周欣缠着萧卓让她帮自己租辆车，问原因又不肯说，萧卓脸一板抱着肩膀道：“大人不在，你个小孩儿不许乱跑！万一出点儿事，等你哥回来非吃了我不可。”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静静！再不行……就带上雪儿！有雪儿在你总该放心了吧？”周欣继续央求道。雪儿现在已经是众人公认的战斗力第一了，绝对的终极保镖，金牌打手。

“那我也去，反正在旅馆里也没事干。”萧卓说道。

“卓姐你不能去！这是我跟静静的秘密，连我哥他们都不能告诉，反正是件很重要的事。”周欣说道，言下之意我哥他们都不能说，你就更不能说了。雪儿天真烂漫，反倒不被周欣防着。原来那天水静没能抵挡住周欣的软磨硬泡，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原本该她一个人做的事，被周欣兴奋地揽了过来，非要一起不可，言称好姐妹，同进退。

“不行！至少你得告诉我你们去干吗？不然他们回来我交代不过去。”萧卓说道。

周欣挠着头想了想，苦着脸说道：“好吧，但我只能告诉你一句，不许再问了。”看萧卓点头，周欣才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要去寻宝。”

众人回来时，萧卓等人正在看电视，新闻中正播放着一条新闻。荒城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军方似乎终于搞定一切，将这消息公布于世。当然，电视上播放的是删改过后的版本，这种事情官方是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人民的。

一群潜入西伯利亚的恐怖分子，妄图偷窃苏联遗留下的武器库，被一路追来的英勇俄罗斯联邦特种部队拦截在一座废城里。恐怖分子人数超过一百，特种部队寡不敌众，却一直英勇奋战。最终，队长索科洛夫引爆武器库，与恐怖分子同归于尽。

之后，雪狐小队成员的照片一张张在画面中出现，他们的背景被一一介绍，就像所有的英雄报道一样，他们是俄罗斯的英雄，他们的英勇行为将会被俄罗斯人民永远铭记。最后，军方表示，网上流传的贝加尔湖出现生化武器的消息纯属谣传，穿着防化服的部队照片也是很早以前的旧照，请居民安心生活。

“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光荣的身份，”陆林叹道，“人其实就是这样，两眼一闭，最后能得到一个官方的肯定，就是最大的荣誉了。盖棺定论嘛，证明这一生没有白活。”

周伟问道：“哎，欣欣呢？”

“她和静静、雪儿出去寻宝了，我拦不住。”萧卓说道。

“这孩子怎么又胡闹？！”周伟急了，拿起电话就要打，却被洛雨拦住。

“让她们去吧，应该是因为静静，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对咱们来说应该是好事。”洛雨笑着说道，“放心吧，有雪儿和静静跟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直到天黑，三个女孩才开着车施施然地回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水静和雪儿还好，周欣似是累坏了。

“找到了吗？”洛雨问道。

“找到了！”水静开心地答道，说完发现自己又失言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却不料累得一塌糊涂的周欣接话说：“别提了，还以为真有宝藏呢，找了大半天，结果就看见那么个破玩意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水静堵住嘴拽回了房间。

“回来就好。”周伟看到妹妹平安回来没有多问，陆林几个人也没把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寻宝游戏放在心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登上了飞往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航班。这是架图-134小型客机，无论外观还是机内的座椅都相当破旧。听萧卓说这是在1986年就停产的型号，也就是说至少已服役二十年，弄得众人对去买票的俩人一阵埋怨，这简直是在玩命呀！

两座城市间直线距离为900公里，是这附近相距最近的两座大城。飞机上只有七十个座位，倒像是辆加长的大巴。一会儿工夫，座位被带着各种行李的乘客坐满。小飞机在剧烈的颠簸中起飞，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从来没坐过可以颠簸成这样的飞机。

升空后萧卓松了一口气道：“吁……吓死我了，肺都快被颠出来了。其实在俄罗斯，这样超龄服役的老飞机还有很多，机械性能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还有一些被私人买家改装成了私人飞机。我们家就有两架，不过都是手下人在用，老娘没坐过这么不稳的飞机！”刚说完，飞机好像遇到了气流剧烈晃动了一下。

窗外的风景很美，大地一片雪白，森林、冰湖、高山、低谷尽收眼底，但大家没什么心情看，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几个小时候后飞机降落。面前又是一座美丽的冰城，俄罗斯境内水量最大的河叶尼塞河静静地从城中穿过，一路向北流入北冰洋。每到冬季，这座城市会变得绝美无比，无数的俄式老建筑、大教堂和歌剧院，此时变得银装素裹、蒸汽弥漫，仿佛进入了童话中的仙境。叶尼塞河的河面上全是雾气，两旁结冰，中间还有一部分在静静流淌着。两岸是厚厚的积雪，阳光下闪着光的是岸边的树挂，所有的枝杈都被白雪包得严严实实，犹如白银打造。

玉衡只能在晚上工作，现在天色还早，众人决定放松一天，于是他们租了车在城中闲逛起来。饱览河畔的美景，周欣的相机快门不停地响着。直到晚上，大家慷萧卓之慨，在城里最豪华的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俄罗斯大餐，才心满意足回了酒店。

洛雨再次拿出来玉衡测量，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指针依然指向西北。

“这玩意是不是坏了？”陆林在一旁皱眉问道。按照他们预定的计划，这日不落山应该就在叶尼塞河和贝加尔湖之间的某个高纬度地区。本以为到了叶尼塞河河边，指针就会转向到东北，然后他们就可以走公路向东，把方向一点点校正过来。可眼下指针还是指向西，也就是说，要么是玉衡坏了，要么是这日不落山不是古籍中提到过的那一座！

“应该不会，这玉衡设计精妙，但机械部分并不非常复杂，全靠天星指路，除非是星空出了问题，不然应该不会错。”洛雨说道。可头顶夜空中那些闪烁了亿万年的星辰从鸿蒙初开时就在那里了。跟它们的寿命比起来，人类的全部历史加起来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它们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难道还要往西？要不直接飞莫斯科算了。”陆林叹气道。原本以为来到这里，离目的地就不远了，可看眼下情形，前途一下子又渺茫起来。

“我也不知道，看看大家的意思吧。”洛雨说道，“其实咱们并没有走出多远，现在离出境的满洲里直线距离大概2000公里。横跨8个时区的西伯利亚，我们连一半都没走完。蒙古帝国的版图实在太大了，这还不算西伯利亚以西的东欧部分。”

回到酒店，洛雨对大家说了大致的情况。史书上记载过的日不落山基本被否定，如果继续向西，也许还有万里征途在等待他们，原本驾车前往的计划只能放弃。众人看着地图最终决定，采用蛙跳式的搜查方法，向西把一座座大城市挨个飞过去，到哪一站指路针开始转向东方，就从哪一站回头开始找。从现在所在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到新西伯利亚，再从新西伯利亚到叶卡捷琳堡，每座城之间相距一到两千千米不等。再往西，就要翻越乌拉尔山进入欧洲大陆了。如果到了叶卡捷琳堡还是不行，他们就直飞莫斯科。

新西伯利亚市是西伯利亚最大的城市，俄罗斯的第三大城。第二天众人订好当晚的机票，在夜幕降临后，坐上酒店的出租车启程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的黑暗里，有个拎着大皮箱的人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三天后的清晨，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位于俄罗斯中部的重镇——叶卡捷琳堡。在新西伯利亚一无所获之后，众人连夜启程，来到这座坐落在乌拉尔山脉的欧亚大陆交界线边的城市。叶卡捷琳堡被称为“乌拉尔之都”，在市内的一些小路上，很多地方分别标注着“亚洲”和“欧洲”。这里的人们喜欢说：“俄罗斯是只双头鹰，一头看着亚洲，一头看着欧洲，我们叶卡捷琳堡就是这只双头鹰共用的脖子。”

萧卓对众人介绍道：“这里在二战期间被称为‘英雄之城’，因为当时西部战况吃紧，斯大林将欧洲的大型工厂和重要机构大量转移到乌拉尔地区，叶卡捷琳堡也就成了一座巨大的兵工厂。那些设备运来以后，来不及修厂房，就在露天的条件下投入运行。但即使是这样，这里的人们也努力工作，将坦克大炮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支持卫国战争。所以德国人有一种说法：是乌拉尔打败了德国。

“嗯，听说早年国内的拖拉机厂，大多数都是这里援建的。可既然是军工之城，怎么管理这么宽松？”罗瑞问道，他们很轻松就出了机场进入市区。

萧卓解释道：“早几年可不是这样的，冷战那会儿，有次美国人的侦察机来这里侦察，结果被地对空导弹打了下来。哪怕在苏联解体之后，这里也是外国人可以进来、但本市人想出国会受限制的情况，因为这里有很多军工人才。这么说吧，这里有些稍微偏远一点的工厂，在苏联时期是生产核弹的。”

“生化危机已经遇到过了，但愿别再闹个核弹危机什么的。其实上次真是侥幸，也就是碰上炭疽这种生物武器，咱这东西才有用武之地。要是毒气的话，越是高温蒸发得越厉害，扩散得越大。”陆林摇头说道。

“你说这个倒让我想起来了，很巧，好像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这里也发生过一次生化危机。”萧卓说道，“当时，一种突然出现的怪病袭击了叶卡捷琳堡，短短几天内，几十人死于炭疽病菌感染。当时苏联政府没收了所有医院的数据，对外解释是由于食用了被感染上病菌的肉。但当时西方情报部门怀疑这起炭疽热的真正起因没有这么简单，直到后来，相关部门才在一次采访中承认是他们的军事研究出了问题。最让人愤怒的是，出事之后他们并没有停止实验，在往后的十年里，发生过疫情的那个区人口呈明显下降趋势，新生儿中有中枢神经问题的超过80%。”

“萧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洛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