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叶卡捷琳堡到莫斯科

“我祖母就是这里的人，是听她讲的。

“无数人的牺牲只是为了少数人争霸世界的野心，真可悲，真不值。”萧卓叹道。

众人找好酒店，坐了一夜的红眼航班，现在本该好好休息一下，洛雨却被报纸上的一则小新闻吸引了。她的俄语还没达到自由阅读的水平，可报道配的那张小照片却是认得的，那是件文物，但绝对不是俄罗斯的风格。陆林给她翻译了一下，意思大概是有一批非常珍贵的金帐汗国时期的文物，目前正在叶卡捷琳堡艺术博物馆展出。

洛雨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非要去看一看，于是大家不得不陪她开始了博物馆一日游。

进入博物馆金帐汗国的展厅，玻璃展柜中大多是一些元代的盔甲兵器和丝绸制品。百余件文物中，唯一有文字记载的，是一本类似于国内州府县志的古籍残本，也就是记载某行政区域在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件的记事簿，它被摊开平放在展柜里。

整本县志都是回鹘文写成的。回鹘文是中古世纪维吾尔族使用的文字，属于突厥文的一支，随着伊斯兰教传入新疆而渐渐消失，却在四大汗国一直沿用到了清初。洛雨对回鹘文没什么研究，打开的页面上也只认识两个词，但正是这两个词深深吸引了她。那是两个相临的词，意思分别是“天”和“祭坛”，如果把它们用蒙语的意思表达，那就是“长生天祭坛”！

“长生天祭坛？”洛雨猛地想起了他们在克格勃研究所崩塌后，发现的那个元代遗迹。当时萧卓翻译的是祭祀长生天的地方，难道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长生天祭坛？

“这也许真是条线索，没有想到金帐汗国的记载中也提到过那种建筑！”洛雨兴奋地说道，但接就是脸色一黯，“该死，剩下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如果传回国内找专家翻译，至少也要三五天时间。”

“那就先拍下来再说。”周欣举起相机就拍，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1343年初春，正午的阳光下，早已荒凉百年的天之祭坛被一道来自远方的耀眼光芒笼罩，接着一道如车轮般粗的金光射向东南方的天空，犹如长虹贯日。传说祭坛是一位东方的可汗修建在这里的，为此他还贿赂了钦察的汗。这里一直被视为禁地，早年被蒙人把守着，被人们渐渐遗忘在了荒野上。一个百户派人查看，发现祭坛顶部的机械全都熔化了。”

众人愕然回头，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亚裔老者站在他们旁边，读着古迹上的内容。看众人望过来，他笑眯眯地说道：“钦察汗国是金帐汗国的另一个叫法，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有对这些老东西感兴趣的啦。不错，不错。”说罢扭头就要走。

“等等老先生，您认识这上面的字？”洛雨追了两步上前搭讪道。

聊天中众人得知，老者名叫岳洪，也是中国人，是一个研究突厥和回鹘文化的专家。因为学术需要，经常会在西伯利亚和中亚之间往来。听说这里有金帐汗国的文物展，他特地从莫斯科赶了过来。

洛雨想请他多翻译几段古籍中的内容，岳洪欣然同意，可其他内容再也没有与长生天祭坛相关的。大概是那次事件被当成了一段奇闻或者怪异的天象，这才被记入了官方的日志里，但总共也只有那么几行字。

失望之余，洛雨还不死心又问道：“那岳教授，您知道这本县志大概是出自于什么地方吗？”

“里面提到的几个地名，大概是在中亚的土库曼斯坦和伊朗附近的里海沿岸。”岳洪教授答道。

“竟然是在那边。”洛雨喃喃说道。他们发现的祭坛是在北极圈，眼下古籍中提到的这个却是在中亚，这到底是一场多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呀？

周伟和老人攀谈了起来，发现他们住的是同一家酒店，他会再待一天，后天返回莫斯科。大家相谈甚欢，一起把展览看了一遍，再没有其他发现之后，便一同返回酒店。一直等到天黑，洛雨迫不及待地拿出玉衡再次测量。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结果摆在眼前时，她还是震惊了。指针依然指向西北，这次连她也怀疑这玉衡是不是坏掉了，再往西翻过乌拉尔山，就进入欧洲大陆的板块了。

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众人决定，按照原计划直飞莫斯科。餐桌上，当岳洪教授听说众人的下一站是莫斯科时，欣然邀请他们后天与自己同行。

“我们还有两个办了托运的行李没到，后天怎么样还说不准呢。这样吧，回头我们去找您好吗？”周伟说道。他们确实有行李还没到，就是装着两只大金雕的笼子。一日千里的旅行已经不是两只鸟儿能够承受的了，运送也比较麻烦，于是它们被装进宠物箱，搭上了另一架飞机。最麻烦的还是雪儿和彪子，一个压根没有身份，一个所有东西都落到了训练营，最后萧卓找人帮他们办了两个假身份证明。

“好啊，如果后天要走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莫斯科还要待上两周，岁数大啦，总想找几个人聊聊天。”岳洪教授笑着说道。

饭后，众人聚到一起商量往后的行程。萧卓说叶卡捷琳堡是俄罗斯通往欧洲的门户，翻过乌拉尔山，越往西走人口会越密集，环境与西伯利亚大不相同。

“现在看来，那个关于长生天的祭祀越来越诡异了。如果记载中的异象不是一次偶发事件，而是与祭坛本身有关，那就说不通了。明明是忽必烈时期修造的东西，却在一百多年后才运转起来，而且估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运转，只这一次机械就都熔化了。还有那光会是什么呢？当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可以快速熔化钢铁的技艺。”洛雨说道，她还在想着白天看到的那本古籍。

“是呀，建造与使用相隔了一百多年，有点太说不过去了。”罗瑞说道，“对了，也可能是时机不到，毕竟有刘秉忠和郭守敬这两个数术、天文大家参与进去，人家要是推算就要一百年后用，忽必烈也只能留遗嘱告诉子孙了。”

“还有这个日不落之山，难不成真要到莫斯科去找？这已经出了元朝当时的疆域了吧？如果还要向西呢？”周伟问道。

众人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眼下已经一脚踩进欧洲大陆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什么宝鉴没有被送出蒙古帝国的版图，那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不太可能在西欧，也许并不需要走出俄罗斯。

第二天一早，萧卓带着多数人去逛街，这里有很多古迹，末代沙皇一家人也是在这里被秘密枪决的。过去一直有传言说，沙皇最小的女儿阿纳斯塔西娅公主并没有死。虽说前些年俄罗斯在这里新挖出了两具遗骨，比对DNA后确定了遗骨的公主身份，但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公主没有死的那个故事。陆林、罗瑞和雪儿去机场接两只今天被送到的大金雕，彪子也非要一起来，他非常喜欢这两只鸟儿。办完手续，一行人去取两只宠物箱，让陆林觉得奇怪的是，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

“自己拿吧，你们的三个箱子都在这里。”工作人员冷漠地说完就去办别的事，临走还丢下一句，“真晦气！”

“什么三个？明明就是两个才对。”陆林也没多说，径直去取行李。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真有三个箱子的标签上都写着他们的名字，两个宠物箱压在一只长方形的木箱上，三件都是他们的。

“这是不是咱们的？这木箱看着挺眼熟的。”罗瑞说道，但紧跟着，他惊呼道，“我靠！这不是咱们装唐朝人的那只箱子吗？这货怎么自己跟过来了？”

陆林示意他小声点，别惊动别人，这才仔细看起这只木箱来。真是他们装唐代尸体的箱子，货运的标签上也明确写明是遗体运送，而且所有手续俱全。也就是说，这具在路上丢失的唐代古尸，被人用最正规的方式，毫不掩饰地又送回他们手里。

陆林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古尸自己回来，而是这件事说明他们依然在被人盯着，而且对方对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边上罗瑞和彪子已经从木箱探讨到灵异事件，他挥手制止了二人道：“回去再说！”

酒店房间的温度很高，害怕古尸会解冻，他们只能交一部分费用，先把木箱放进酒店的地下冷库里。白炽灯下，一行人无言地站着，陆林开了锁打开木箱盖，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古尸还是那具古尸，摆着当初那个姿势蜷缩着，只是他的额头上，竟然被人贴了一张纸条。

陆林伸手去撕那纸条，身后传来了周欣的声音：“别撕！撕了它会蹦起来的！”

“蹦你个大头鬼！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这么迷信。”陆林本就不信符咒镇尸之类的传言，而且他已经看清楚了，那纸条上不是什么符咒，而是一串打印的俄文。他把纸条撕下来，上面写的是一个地址：莫斯科-伊斯梅洛沃-彼得墓园-13号。写纸条的人似乎很喜欢恶作剧，偏偏把它贴到了古尸的额头上。

“最近太大意，咱们不能再坐飞机了。”周伟看着那张纸条喃喃道，“如果是像萧卓他们家那样的势力，随便查一查机场的记录就能掌握到咱们的行踪。而且他们先前把古尸偷走，现在又送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干的？”

“是呀，会是谁干的呢？赵家不会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他们是想直接抓咱们。难道是你们萧家？或者还有其他人？”项昊问萧卓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有他留的这个地址，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萧卓问道。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林自言自语道，又问萧卓：“你听过这个彼得墓园吗？”

萧卓摇头道：“没，莫斯科我就听过列宁公墓和新圣女公墓。伊斯梅洛沃倒是知道，那里有一个俄罗斯最大的二手市场，性质就跟北京的潘家园差不多，有沙皇时期的古董，也有二战时的防毒面具、勋章什么的。他奶奶的，还是个13号，不会是让咱去挖坟吧？”

“一切答案到了莫斯科自然就知道了，反正咱们是要去的，不过还是改走陆路吧。”洛雨说道。古尸失而复得，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莫斯科之行再次笼罩在了阴霾里。

同一时间，伊尔库茨克。正如周伟所担心的，回到文明世界后，便利的交通带来了效率，却也让他们变得容易暴露。世界从没有像如今这样高速运转过，机场、车站、高速路口，一个个点编织成了一张覆盖全国的大网，它是交通网，也是监控网。这些地方的公共信息一旦被私人调用，那么他们的行程很容易被绘制成一张完整的路线图展现在对手面前。

现在，这张路线图已经被打印出来握在四哥手里。赵家在俄罗斯的势力远没有萧家大，但曾经腐败成风的运营部门，还是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从伊尔库茨克开始，陆林等人的每一次登机记录都被他掌握在手里，他已经包下一架航班，准备在今晚带领全体队员，直飞叶卡捷琳堡。

此时赵家老四还在想着几天前监听到的，假赵纪辉和他上线之间的那通电话。那个上线的话里用了很多暗语，说得并不十分清楚，似乎是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让假赵纪辉不用再阻拦赵家，直接去跟上陆林一行人。而且，谈话中透露出很多赵家人不知道的消息，特别是对于陆林一行人要找的东西——那蒙元时期失落在金帐汗国的秘器，对方好像非常了解。直到现在，四哥都不知道陆林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双方从没正面接触过。可想到自己亲弟弟的死可能跟这群人有关，他现在只想赶快抓住他们。

在赵家人算计陆林等人的同时，伊尔库茨克的另一端，也有人在算计他们。

“二爷，卓小姐一行人到了叶卡捷琳堡，他们的行李里竟然还有一具尸体。卓小姐今天买了部车，可能明天要改陆路继续动身。另外，赵家的人包了架飞机，准备今晚出发去追他们。”有人向萧成荣汇报着。

“拖他们一晚上，明天再让他们走，得保证我好妹妹的安全呀。”萧成荣笑着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于是，萧家二爷的一句话，让赵家四哥的航班以各种理由晚点了。

蒙在鼓里的陆林等人根本不知道，背后的大势力早已含而不露地开始交锋。

萧卓确实买了辆改装过的中巴车，他们原想推辞岳洪教授的好意，第二天改陆路继续出发，可没想到这个有趣的老者说他还从没试过走公路看看俄罗斯，竟然退掉了机票非要跟他们一起。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带上了老头一起上路，为了防止追踪，他们离开叶卡捷琳堡时选了一条小路，连高速都没敢走。

“既然你们是来旅行的，我还是推荐你们把精力多花在圣彼得堡一些，那里可比莫斯科好玩，风景也更美。”岳洪教授很健谈，上车就开始跟众人神侃。当然，他并不知道头上放在车顶的行李里，还有只装着尸体的木箱。“有个说法嘛，莫斯科是俄罗斯的首都，但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的灵魂。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这是世界上最抽象和最有思想的城市。’无论是沙皇冬宫的艺术品，还是围城3年的列宁格勒保卫战，都代表了这个民族的精神，你们真应该好好看看。”

“那您对莫斯科了解吗？我是说，金帐汗国时期的莫斯科？”洛雨问道。她希望这里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一切问题能在莫斯科得以解答。

岳教授斟酌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金帐汗国对俄罗斯的统治，比元朝对中国的统治时间长得多。如果用心观察十月革命前的俄国历史，你们会发现很多蒙古帝国的影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蒙古人成就了莫斯科。最早的时候，莫斯科只是一个货物集散地、几个公国间的一座小镇。拔都带着蒙古铁骑来到这里，用了几天时间就把莫斯科踏平了，整座城烧成了一片废墟。在金帐汗国的统治时期，投靠蒙古人的尤里被封为莫斯科大公。随着他的权力日益增大，莫斯科才开始高速发展，地位越来越高，势力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脱离了蒙古人的控制。16世纪中叶，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统一俄国，自封为‘沙皇’，这才奠定了莫斯科的首都地位。”

“这么说来，莫斯科和蒙古人还真是关系不浅。那您听说过彼得公墓吗？”周伟又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这是个景点吗？”岳教授问道。

“不是，就是听人说过的一个地方。”周伟答道。这时汽车突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原来是路边有个人在招手。那人穿得非常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最重要的，他是一个亚裔，也许是个中国人。

“哥儿几个是中国人吗？能不能搭我一段儿？我让人给抢了！”那人用国语说道。他自称叫吕雁白，是在莫斯科做生意的中国商人，带了一车货从叶卡捷琳堡回莫斯科，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坏人，连车带货，还有自己那件名贵的裘皮大衣都被抢了。

众人明知已被人盯上，都很小心，但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见死不救这种事他们做不出来。而且，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眼前的吕雁白如果真是别有用心的人，与其让他在背后算计众人，还不如把他放在视线内更安全。大家眼神交流了一下，还是让他上了车。吕雁白连称等回到莫斯科，一定好好招待众人。

中巴车继续上路，大家对吕雁白怀有戒心，岳洪教授却和他聊得很投机。最失落的人是周欣和雪儿，她们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想念安德烈爷爷家的餐车。

叶卡捷琳堡，陆林一行人先前入住的饭店。

“四爷，前台说他们的人今天早上已经全走了。”

“知道去哪了吗？”四哥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们打听过飞莫斯科的航班，不知为什么后来没有订票。听门童说，他们是坐一辆中巴走的。”

“改走陆路了吗？这伙人还真是小心。”四哥说道。

“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不用了。这次总算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了，咱们直接飞去莫斯科，张开网等他们。”四哥冷冷地说道。与其一直跟在对手屁股后面，不如走在他们前边做好万全准备，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另一边，萧成荣依然停留在伊尔库茨克。当听说赵家人要直飞莫斯科后，他也准备动身了。

“二爷，咱们真要去帮卓小姐吗？”

“帮，当然要帮！那是我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真没想到，老头子撒出人在西伯利亚找了那么久的东西，竟然会在莫斯科。到了莫斯科，也就等于到咱家了。等她把东西找到，咱们再抢过来就是了……”

通往莫斯科的公路上，陆林小心地观察着吕雁白，心中的疑虑一点点消除。此时这个人正在对众人讲苏联的笑话，他对俄罗斯似乎很了解，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不像是专程为他们而来的。

“参观完美国的空降师，国防部长问随行的空降兵司令怎么评价美国的空降部队，空降兵司令就说了：‘如果我进行的是这样的训练和演习，您会马上把我撤职！’”吕雁白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彪子问道：“老白，我在俄罗斯也待好几年了，你讲的笑话我一个都没听过，怎么都这么老呀？”

吕雁白微微一愕，解释道：“你还是来得太晚了，像我们这些苏联刚解体就来的老家伙，喜欢讲的都是这些。”

岳洪教授在旁边问道：“小白呀，你在莫斯科待的时间长，伊斯梅洛沃你知道吗？听说那儿的二手市场有很多老物件，我想去转转，看看有没有蒙古时期的东西。”

听到伊斯梅洛沃，众人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就听吕雁白说道：“知道，那边做生意的中国人很多，不过我不混那边，也不是很熟。游牧民族都快没了，您还找那些东西干吗？”

“是呀，匈奴帝国、突厥帝国、蒙古帝国全都没有了，游牧文明快没了，可农耕文明还不是一样？”岳教授感慨地说道，“别忘了，满清在融入汉文明之前，也算是游牧文明。其实东西方都被游牧文明蹂躏过，不同的是，西方是两次，东方是三次。西罗马帝国被游牧民族灭亡的时候，中国处于五胡乱华时期；蒙古征服俄罗斯，给欧洲送去黑死病的时候，中国的反元斗争已经开始；只有最后一次中国遭遇满清入关，而欧洲文艺复兴刚刚结束，西方科学开始萌芽。”

“真不能怨人家，谁让明朝自己不争气。”萧卓说道。

“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反正咱们现在是亦步亦趋地照搬西方的工业文明，什么农耕，什么游牧，全都过时了。”洛雨说道，“不过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们没有落后，与西方一同发展，我们的农耕文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西方的工业文明，从第一台烧煤的蒸汽机被制造出来，就注定了其向自然掠夺资源的本质。相比之下，农耕文明是一种善的文明。特别是中国，在儒家和道家文化的影响下，它需要的是顺天应时，与万物同生共长。如果东方的文明之路没有断绝，那会是个什么样子？”

“等咱们办完正事你再考虑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吧。”萧卓很不乐观。莫斯科可是大老爷家向欧洲挺进的桥头堡，一旦自己的目的被他们发现，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

转眼到了第三天，因为下了一天雪的关系，众人的行程被拖慢很多，今天他们终于来到莫斯科的边缘。看着大片的森林，他们很难相信竟然到了莫斯科的郊外。萧卓说莫斯科是世界上绿化很好的城市之一，绿化面积占全市面积的40%。它有11座自然森林，全城1000多万人，人均拥有绿地30多平方米。

穿过一片森林再往里走，就是世界五大超级城市之一——莫斯科，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加大号的北京。同样宽阔大气的马路，同样拥挤的车流，唯一不同的是许多建筑看上去都很有年头，是苏联时期的板楼风格。但是，你可以说它过时，却不能否认即使在今天，它们依然显得那么庄严、坚固和冰冷。市区之外，这些宽阔的马路配上两边风格相差无几的板楼，让众人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力量。拿破仑止步在这里，希特勒也止步在这里，这里，就是曾经那个冰冷的红色帝国的心脏。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比北京还要大气的城市。”周欣感叹道。

萧卓赞同道：“欣欣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无论是苏联还是沙皇时期的建筑，最大的特点都一样——大气！老毛子好像就好这口儿。回头姐带你看看斯大林七姐妹，特别是莫斯科大学，保证震晕你！”

“咱干脆别进城了，先去伊斯梅洛沃转一圈吧，听说里面比北京还堵。”陆林看着地图提议到。眼下天色还早，他赌对方不会这么早知道他们来了。与其坐等他们发现，不如先来个突然袭击，看看那个彼得墓园到底是个什么。他们是从正东进入莫斯科外环线的，伊斯梅洛沃是在这个圆形环线的正南。

吕雁白没有下车，岳洪教授更是想去看看，于是一行人绕着环线直奔伊斯梅洛沃。殊不知这突然的变道又让他们躲过一劫，因为赵家人算准了他们会走这条路进莫斯科，四哥带着他的人早已在城中守候多时。

令大家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在伊斯梅洛沃找到那个彼得墓园，问过当地人也没人知道，无奈之下只能等查清地址再来。不过天色尚早，洛雨和岳洪都想去逛逛那个著名的二手市场,淘淘玩意儿，于是众人也只得跟了上去。这里真跟潘家园差不多，有开店的，也有摆地摊的，从套娃、皇冠、早期的油画、哈萨克骑兵的战刀到二战的纪念品、克格勃的工作证，琳琅满目。

众人漫步其中，好像整个俄国历史在眼前展开，让人应接不暇，总有一些小玩意儿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里的东西很多比他们的年纪还要大，透过这些老物件，沙皇时期的华丽、二战时期的悲壮、铁幕时期的冷酷，都被一一表现出来。走着走着，他们发现洛雨掉队了。陆林心中一沉，众人连忙回过身寻她，却发现她驻足在一个摊位前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离近了才发现她看的是一幅很古旧的油画。待看清油画的内容，一行人呆若木鸡。

那是一幅风景画。海岸边，风雪中，背景是无边的大海。画面左边五分之二的地方是一座不太高的断崖，崖顶有一座顶部被白雪覆盖、坍塌了一角的堡垒，崖底有一个半淹没在海水中的山洞。阴霾的天空下，那山洞口的海面上却泛着一缕缕金光。吸引众人的是那座堡垒，它的格局和风格，特别是一些细节，竟与他们在冰雪森林中见过的那个长生天祭坛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座高了很多也大了很多，看样子至少有七到十层，周长也大得不成比例，像是一座粗大的无顶宝塔。在坍塌的一角，透过模糊的笔触，他们似乎可以看到那里面全是机括。

引起众人注意的还有崖底洞口的金光，这可能是艺术的加工，但也可能是画家忠实地记录下的一幕奇景。总的来说，这是一幅非常平实的作品，没有视觉冲击力，没有明快和谐的色彩，从构图、用色到明暗调子的掌握都表现平平。油画的左下角标注着“1621”，还有一个陌生的俄文名字。也许作者只是文艺复兴大潮中的一个绘画爱好者，或者一个不起眼的落寞画家。这并不是一幅出色的油画，但画面带给众人的冲击力却无以复加。

“这个好像……跟咱们见过的那个不太一样。”水静说道。

“是呀，大了好多。不过这是画又不是照片，会不会是画家画错了？”周欣问道。

“应该不会，富有写实性的透视关系，本身就是文艺复兴时期最具代表性的绘画风格。”洛雨解释道，她深深吸了口气，“恐怕这一座非常特殊，没准儿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地方。真没到想，直到17世纪，它竟然还保存着，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最好不是这里，不然到现在要么被拆迁，要么被翻个底儿朝天了。”陆林感叹道，“这就叫缘分呀，它就伫立在某条海岸线上，400年前的某天被一个无名画家记录了下来，然后几经辗转来到这里，被400年后的我们发现了。不过话说回来，不认识的人看见了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座古堡，谁会去深究它的出处？”

“咔嚓！”“咔嚓！”周欣对着油画拍了几张照。萧卓请教店主，知不知道画中是什么地方。那个店主只说这画是不知道倒了几次手才收上来的东西，至于作者出处什么都一概不知，只知道是件老东西，摆了好多年都卖不出去，如果他们想要可以便宜点给他们。

其实有一张照片就足够了，但萧卓还是花了四万卢布把它买下来，她说这是缘分。油画被卷起装进画筒，萧卓背在背后。众人都隐隐感觉那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可又怕被陆林一语中的，那里真的什么都没剩下。

众人正逛得入迷，萧卓突然被猛地撞了一下，接着感到身后一轻，一个人影从众人身边蹿过去，手里拿着一支画筒。

“抓小偷！”萧卓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画被抢了！就在她喊的时候，那小偷不过才蹿出三五米远，只见他把画筒向前面的人群里一扔，快速转弯跑进了另一条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