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告状

人无知才无畏，而东方锦对薛涵秀的底细大概是清清楚楚的，更对连纤儿这身份明明白白。

“上回不是说了要母后给你封个郡主吗，你非要说身外之物，现在可给人戳脊梁骨了吧。”他眼睛翻了几翻，竟然翻到卓纤儿身上，埋怨地瞅着她。

卓纤儿一瞬之间由受害者、有利的一方，沦落被嘲弄的对象，而东方锦居然也在雪上加霜。

她心中百味杂陈，眼神复杂地深看了东方锦一眼，随后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玬妃脸上，唇畔带笑，柔声问道：“敢问玬妃娘娘，那又如何呢？”

什么那又如何？玬妃显然有些懵，卓纤儿应该发怒才对啊，应该仪态尽失，上前指责她无理取闹，抵毁武平侯府才对啊。

玬妃无法理解卓纤儿的行为。

“皇上，臣妾卑贱，怕是不适宜留在此地，影响皇上与众位姐姐品尝佳茗，臣妾告退。”卓纤儿泰然自若地说完，侧身向方皇后行了个礼后，后也不回地往宫门走去。

落泉紧步跟上。

棠隶蓦地张开双眼，却是斜向天上，谁也不理，跟在卓纤儿后头离开了。

东方锦望着他三人的背影，手足无措，突然气恼地跺脚指责玬妃：“你干的好事，小心你没人要，这么尖酸刻薄。”

本已把他们几人的对话消化掉的妃嫔，听到东方锦此话，倏然间又愣住了。

玬妃不是已经入宫，当了东方锦的妃子了吗？

原本以为东方锦越来越正常，智力呈直线上升的众人，一时之间又被搅得晕头转向。

玬妃突然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倏地从眼眶滑下，就像七月天突降的骤雨般迅猛泛滥，“本宫要告诉太后，你欺负我。”

这对玬妃来说，显然是个侮辱，因为东方锦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玬妃迈开双腿，不管不顾地飘着泪花奔向上清宫。

东方锦呆呆地看着被打湿的地面，好奇地问方皇后：“方芷晴，薛涵秀与朕母后关系这么好？”

微微愣神的方皇后扯出一抹生硬的笑道：“皇上有所不知，本宫及诸位妹妹，与太后关系都很好，简直把太后当生身母亲那样爱戴。”

刹那间，无数含清脉脉的目光飞去东方锦。

“什么跟什么啊，朕要去找宝贵人了。”东方锦玉颜微红，飞快地走了。

他身后，方皇后笑道：“看来皇上龙体安康无虞，瑶玉你去传本宫旨意，命宗人府准备妃嫔侍寝的事吧。”她笑着环了众妃嫔一圈，又道：“为我朝诞下龙嗣，也是头等大事。”

大家不禁附和：“皇后娘娘贤明。”

心情大好的方皇后微微颔首，微翘的嘴角显得莫测高深。

瑶玉领命后，直接去了宗人府找帝嗣署掌署太监赵广传达方皇后的懿旨。

赵广领旨后，乐呵呵地以眼色摒退了身边的小公公，才笑容满面地道：“上头有命，本公公肯定会全力协助。”

瑶玉眸底掠过一抹了然，她推测赵广可能是晋王的人。

那为何要撮合帝、后圆房？莫非他二人早就串通以计蒙混过关？瑶玉原是猜测这只是皇后的本意。

“瑶玉姑娘？”赵广见瑶玉想什么出神，小声唤了下。

瑶玉稍微敛容，正色道：“皇后的意思是，近日有劳赵公公按规矩去办。”

“奴才遵命。”赵广连忙下拜。

“有劳赵公公了，瑶玉这就回去复旨。”瑶玉也回了个礼。

“不敢当，瑶玉姑娘慢行。”赵广笑容太满了，即使是真心，也令人觉得谄媚。

“赵公公请留步。”瑶玉性格偏刚正，性子甚至比紫苏还要烈，所以她不喜欢赵广这类人，表情也是略嫌冷硬。

赵广却不以为然，亲自把各宫各苑的妃嫔牌子摆上了雕工精致的沉香雕花木盘。

赵广执起雕着连纤儿的牌子时，眼神突然复杂起来。未几，突然把木盘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牌子全部打乱，连同连纤儿那块，一同搁在上面，尔后置之不理。

起风了，望着散落一地尚还鲜艳的梅花瓣，卓纤儿的心莫名有点疼。

思绪有点乱。

她没有后院，只有前院，很小的一个前院，不及她在侯府的十分之一。

这株梅树在出门左边的角落里，孤伶伶地开着。

即使卓纤儿身边有落泉和落翠，可她觉得自己和这个梅树差不多。

虽然她才站在此处不到一刻钟，东方锦就追过来了。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至少此刻是这样的。她想安静地独立一会儿，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

东方锦站了很久，眼神由热切转为不耐时，周围气氛也有了变化，很压抑的感觉。

此前还曾听见落泉和落翠两小丫头聊天的声音呢。

卓纤儿调整了下情绪，朱唇微启：“你们都退下吧。”

“奴婢遵命。”落泉和落翠像逃难似的匆忙离开。

“你又生气了，小肚鸡肠。”东方锦不满地扳转背对着他的卓纤儿。

“你很烦你知道吗？”卓纤儿胸口发闷，口不择言，一句话才出，自己也愣住了。

“是吗？”

卓纤儿一点也不后悔，更不耐烦地斥道：“对。你不是要和辅臣相议国事吗，怎么赖在这不走呢？”

“我……朕……”东方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难以成言。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不是朕及时出现，你就要给烫坏了。”

卓纤儿突然变得尖酸起来，好像要把在坤宁宫受的气，撒在东方锦身上，语气尖锐地道：“谢皇上救臣妾，太感谢了。”

东方锦白眼连翻，气道：“你！又不是朕说你坏话，是那薛涵秀，你生气你找她！”

“迟早的事，迟早把你这青梅竹马的玬妃扔到湖里面去，叫她尝尝湖水冰冻彻骨的味道！”说着说着，那醋酸味弥漫整个院子。

东方锦微愣，哭笑不得地道：“什么青梅竹马，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卓纤儿抬眼望去，东方锦脸颊闪现着诡异的红晕，她以为他这是被说中了，不好意思。心中妒火更炽，恼道：“出去！”

她指着清平阁大门口。

“你赶朕走？”东方锦讶异的大叫，“那些妃嫔，张三李四，眼巴巴盼着朕去她们那儿呢！”

他不可思议地指责卓纤儿不识好歹。

“与我何干？”卓纤儿倔强的别开眼，斜望着一地碎红，心中却蓦然清明起来。

东方锦说过当晚是薛璟岳救了他，那么按人情世故，肯定会与亲妹薛涵秀见上一面。

薛涵秀想整方芷晴，从林婉清入手，那么紧咬她不放时，自然而然会把心眼打到她身边的人去，唯一算她自己人的只有在福宁宫护卫的温跃擎了。

无论薛涵秀会以何种阴谋诡计去算计温跃擎，起码得给他提个醒，有所防备，到时再见机行事。

卓纤儿就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似的，豁然开朗。

而东方锦还在没完没了地东扯西扯，埋怨卓纤儿对他颐指气使。

卓纤儿主动牵起东方锦的手臂，轻轻摇了摇，甜甜一笑：“锦儿，带我到福宁宫去。”

“啊？”东方锦有些傻眼，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刚才还把他当仇人呢。“朕很生气不想动。”

卓纤儿佯装生气地甩开了东方锦的手，转身往里走去。

东方锦连忙追上去，但把嘴唇抿得紧紧的。

只见卓纤儿站到小圆凳上去，轻笑道：“皇上，臣妾生病还没好透呢，你看这腿走不动了。”那双黯淡的黑眸又散发着明媚的光芒。

东方锦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视，只急切地问：“那怎么办？朕命人送个轿子过来抬你去？”

“要皇上抱。”卓纤儿撒娇一嘤，跳到东方锦身上。

措手不及的东方锦差点跌倒，可是奇迹地站稳了，但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卓纤儿轻笑着催促，“英雄，快走啊。”

“噢。朕在憋气呢。”

卓纤儿抬眸，以眼神相询：憋气做什么？

东方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迈开步子，“朕有点饿，憋足了气好抱你啊，你好像重了。”

虽然东方锦这样说，但卓纤儿觉得他的步伐非常稳，稳到可以让她在他在怀里入睡。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东方锦才轻声唤睡得极香的卓纤儿，“纤儿，到了。”

一直跟在东方锦身边的鱼潜，突然古怪地瞅了东方锦一眼。

明明已经到了很久，居然说“到了”。

难免又令人以为他脑力又进步了。

其实东方锦身边一直跟着很多人，文琦除了睡眠外，没有皇命几乎寸步不离，还有负责轮值守护东方锦安全的四名御前侍卫。

身为掌印大太监的丘闵刚要频繁地来往于福宁宫、御书房、上清宫之间。

因为东方锦不想旁人窥见卓纤儿的睡容，才只让个子矮小的鱼潜身在后头侍候。

卓纤儿伸了个懒腰，又缩回东方锦怀里，像只娇弱慵懒的小猫咪那儿蹭了蹭，又合眼睡去。

东方锦只好把她抱进内殿，坐到舒适的龙椅上，就那么安静地任卓纤儿赖在他身上熟睡。

午时已过一半时，纪泰来请东方锦到上清宫去。

鱼潜回禀说东方锦还在午休。因为了解东方锦昨日落水之事，纪泰只问了几句，便在外殿坐下等候东方锦醒来。

一直等到未时末，直等得鱼潜头皮发麻，才终于听到东方锦救苦救难的声音从内殿传出：“小鱼子，朕饿了。”

鱼潜不敢立刻应声，而是看向纪泰。

纪泰责备地瞪了鱼潜一眼，当然是立刻去传膳，看他作甚。

他不急不缓地站起来，走至内殿门外，恭敬又温顺地道：“皇上，老奴请皇上请安。”

“纪总管？”内里传出东方锦惊讶的问话。

纪泰笑道:“皇上，正是老奴。”

就这样，东方锦匆匆用过午膳后就离开福宁宫。临走前，纪泰命人把卓纤儿送回清平阁，她并没机会见到当夜更的温跃擎。

卓纤儿难掩失望。

但也不敢拂逆代表着晋太后凤意的纪泰，因为纪泰比平日看起来严肃。

往常纪泰总是面带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