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卷土重来

就在李显去乌孙的时候，燕然山方向，蒲奴单于已经祭天誓师，北匈奴数万大军即将南下。

西域是北匈奴的生命线，车师的陷落令蒲奴单于大为震惊。他率左贤王优留的三万精锐铁骑离开燕然山老营来到金微山，正紧盯着汉朝北征大军的动向。只要汉军一班师，他将亲率大军直出金微山，越沙漠戈壁，再夺西域。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春，皇帝刘庄病情加重，窦固奉诏率大军撤出西域，令北匈奴首脑欣喜若狂。

蒲奴最畏服的就是大汉名将窦固。窦固用兵，举重若轻，谋定后动，稳中求奇，连续两次北征，先后占领了白山与车师，实为北虏最忌惮之人。

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善于用兵的蒲奴自然不会放过。他象狼一样紧盯着天山南北，他在心里在默默地计算着窦固的班师行程，在斥侯已确定窦固进入凉州大营后，才挥师冲出金微山，兵分三路，同时向西域各国压了过来。

阴历三月，左鹿蠡王屠乌亲率二万铁骑越过天山以北的大沙漠（注：即准噶尔盆地），绕过金满城，顺着务涂水畔的商道，黑压压的奔向务涂谷而来时。三月的西域寒风凛列，雪雾纷飞，车师后国顿时战云笼罩。

覃思这次也随军出征，而曾经的车师前王霍紧紧跟在他身后。

“霍，我早就说过我大匈奴不会任凭汉人在西域逞凶，待我铁骑碾压过去，你仍然可以做你的国王。”

“多谢王子给大王进言，让军队先到务涂谷。”

“这个自然，等我们解决了你那个不识好歹的老父，你就是真正的、执掌前后两国的国王了。”

“小王承蒙大匈奴帮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哈哈，好好……”覃思听了霍的话后心情大好，在他的眼里，无论是车师后国还是一千金满城的汉朝驻军，在两万匈奴铁骑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国王安德得到匈奴朝务涂谷奔来的消息后，赶紧派出译官疾驰金满城向耿恭禀报军情。

务涂谷离金满城不过八十余里，译官奔向金满城的同一时间，耿恭也得到了北匈奴人奔袭务涂谷的探报，此时正与中军众将在紧急思忖应敌之策。

位于金满城中央的官署是一座汉式小院，正堂内耿恭站正在大堂中间的大沙盘前，李显、大牛、毛宏，加上从敦煌赶来的将领范羌面色严峻地围在沙盘四周。务涂谷是一个山中盆地，位于天山北麓幽谷地带（注：即今吉木萨尔县泉子街镇务涂谷城遗址，位于小西沟村）。务涂谷小城西依务涂水（注：即今大龙口河），是一个不规则的倒梯形，北边长不过三百余丈，南边则仅有二百余丈，南北约二百余丈。城高不足三丈，宽不到二丈，且是有外城郭而无内城的单重夯土城，在左鹿蠡王两万重兵重椎下，安得坚持不了多久。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耿恭这位在塞北边境打下了赫赫威名的铁血战将，此时面对沙盘，眼前是一局无解的死棋。他比谁都要清醒，手中仅有区区一千汉军，即使全军尽出也根本就不可能解务涂谷之围！

“校尉……”车师译官掀开门上的挂毡冲了进来，一头扑到地上，膝行几步到耿恭脚下便稽首长哭失声，“校尉大人，不得了了……左鹿蠡王……已入务涂谷，乌云般二三万人……哪，国王命吾禀报校尉……”

“不要喊，城中现在如何？”

“禀报校尉大人，城外营中兵将已尽入城……只是北胡暴戾凶残，吾国吏民畏其如虎……如无援兵……”

该来的还是来了，安得已经铁心向汉，见死不救断然不可，那样会冷了车师后国人心。可汉军只有千人，如果离开坚城与左鹿蠡王打野战则必败，怎么办？！

耿恭手扶沙盘边的黄色横木，目光如炬，紧盯着务涂谷思索着。

“校尉，汉治西域，重在人心。虽务涂谷必破，然吾汉军亦应救之，校尉不能再犹豫了！”李显见耿恭犹豫不决，便朗声急道，“吾愿领一曲人马驰援，以摧其锐气。

耿恭半晌无言，这是他一生中最难下的决定。李显有勇有谋，接下来的大战需要他。良久，他才痛苦地看着李显道，“山北遍地狼烟，仅有吾一支汉军。以彼三百人，无异于以薪投火也！”

“校尉，就算飞蛾自投火，汉军也得去……”李显决绝地道。

军未出而先言死，似乎太不吉利。耿恭制止住了李显，但他还是瞬间下定了决心。

他指着案上的沙盘对李显道：“显子，敌我悬殊太大，你等只能袭扰不可对攻，关键时刻不要意气用事，能保住性命最好。”

李显点点头，耿恭眼含热泪，他突然断喝道，“拿酒……”

……

校尉署门前校场上，三百名汉军士卒牵着战马整齐地列着队，他们每人都端着一黑泥碗白色浑浊的栗酒，看着站在队列前的耿恭。耿恭端着酒碗高声道，“弟兄们，此番驰援凶险异常，尔等怕不怕？”

士卒们齐声吼道，“不怕！”

“好，是吾耿恭的好弟兄！”耿恭热血沸腾，“弟兄们，饮完此酒，替吾等多杀匈奴人，务要让车师人知汉军尚在山北，务要令胡虏闻汉军而魂丧！”言毕，仰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并“啪”地掷碗于地摔碎。士卒们也都一口饮完，啪啪摔碎手中碗。

“出征！”

耿恭一声令下，李显带着三百名骑卒，在夜晚的黑暗中，驰离金满城，连夜向务涂城开去。

三四月份的天山北麓，冰雪消融，咋暧还寒。随着春季来临，天气渐渐转暖，金满城内，官署顶上依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大地上的积雪已经渐渐消融。夜里又变天了，天上又飘起一阵小雪花。

在译官的引导下，李显带领三百汉军士卒借助暗夜掩护，顺利潜到山口。

山口那边，左鹿蠡王的先锋部队五百人已经赶到，与汉军形成了对峙。

怎么办。李显身边的兄弟现在只有郑大牛一人。这头牛也说不出为了什么，李显要出征，他非要跟来。

“大牛你为何一定要来？”李显这时候还在消遣他。

“你别管？”

“难道是为了妙音公主不成？”

“不……不是。”

“你别瞒我了，我还不知道你。”

“好了，你就说吧，咱们怎么能把公主救出来。”大牛道。

“咱们的任务可不是救公主。”李显一脸严肃。

“我……我不想看到她……看到她死于匈奴人之手。你知道的，这次匈奴人为什么先攻击务涂谷，说白了是国王安德和公主妙音有向汉之心，他们想杀一儆百，震慑其他国家。”

“不错，大牛，你变得聪明多了。我也认为匈奴人绝不会放过他们父女俩。大牛，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妙音公主真的有意思?”

大牛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好，大牛我来成全你，不过待我死后你要帮我找到我父亲。”

“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牛你听我说。明日我带二百兄弟从匈奴人右侧发动进攻，待我把他们搅成一团的时候，另外一百人去接应国王公主出城。”

“这个，且不说你要身犯险境，城中之人怎么才能和我们保持行动一致呢？”

“这个只有在匈奴人对务涂谷完成合围前赶到城内去。”李显道。

“好，我去。”大牛的回答斩钉截铁。

李显点了点头，道：“大牛，我们兄弟一场，这次怕是要永别了。”

“显子，你也别一根筋，佯攻一下迅速脱身即可。”

李显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驿官从敦煌传来消息——东海王覆灭，府内一干人等屠戮殆尽。

“怕是小盈现在已经在天国了。”李显心中痛苦地想到。

此时的青年已经心灰意冷，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在引导着他走向生命中最后的绽放。

……

是夜，郑大牛在译官的帮助下，带领十几名士兵趁着夜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翻越山口，于次日到达务涂谷城。安德与妙音听说汉军来人了，立即出来迎接。

“汉军戊校尉帐下屯官郑大牛见过国王陛下、公主殿下。”大牛上前行礼到。

妙音定睛一看，这个披甲的军人竟然是当日在国宴上对她胡言乱语的家伙，本来感动的情绪飞的无隐无踪，她转过身去，一眼也不想多看此人一眼。

“陛下，我汉军已经在到达城外与匈奴前锋对峙，由于现在敌强我弱，还请国王早做打算。”

郑大牛的话说得很明白“早做打算”就是指趁匈奴人还没包围此城，赶紧逃走。

安德想了想，他邹着眉头对大牛说：“我乃一国之君，现在匈奴围城，目的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若逃走他们必然拿无辜的百姓泄愤，届时整个务涂谷就将生灵涂炭了。”

郑大牛看着这个年仅六十的老国王，忽然产生了深深的敬佩感。在关键的当口，他没有独自偷生，而选择了用生命承担自己的责任，不过这样一来，妙音公主岂不也跟着遭殃。

“陛下，那公主殿下。”大牛问道。

“我不走。”妙音坚定地说道。

“听话孩子，我死不足惜，但你还要大好的年华在。”

“陛下放心，届时我汉军将对匈奴人发起攻击，另一队将接应我们出城。”

“好的，郑将军，我的国兵届时也会出城拼杀，你就带着公主和我的亲兵冲将出去。我这个女儿就…就托付给你了。”

郑大牛听了这句话乐不呵的，好像国王是要把公主的一生交付给自己一样，他又偷瞄了公主一眼，只见妙音已经泣不成声，陷入到深深的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