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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太平的夜19
不过,曹岳并没有摔下来。
站在第二层支架上的,竹椅后面的一只“狮子”忽然施展轻功,凌空跃到竹椅背后,身形停在空中,此人张开双手,托住了架竹椅的两根竹竿。在另外两只“狮子”的配合下,第二层的支架就这样稳住了。
然而,底层的不幸却正在上演:三只“山羊”被“肠挂靴”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他们尖叫,他们哭喊,他们祈求菩萨神灵保佑,其中后排那个最瘦小、最年轻的士兵竟然一边叫一边尿湿了裤子。没过一会儿,三只“山羊”摇晃起他们筛糠般瑟瑟颤抖的身体,哗啦啦地一下,俱都倒地。他们脸对着泥土,哭得死去活来,悲恸无比。
支架崩塌。
不过,就在李小甲扯着嗓门大叫大嚷着“保护大元帅!保护大元帅!”,就在小谢眯起眼睛两手攥拳,就在卫红衣的脸变得煞白,就在徐衍两眼闪闪发光的这个时刻,剩余的三个护卫队成员抬着竹椅,极其镇定地凌空落地,他们把坐在竹椅内,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的男人平平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元帅,你……不要紧吧。”李小甲拄拐上前慰问。曹岳却沉下脸,许久没有说话。
出于善意的李军师微微一愣,神情有些尴尬地朝走廊里的他的手下挥了挥手,于是,立刻有七八个士兵跑过来,清理我眼前的这片场地。被压扁的尸体和另外三只痛哭的“山羊”很快被人或抬或扶了下去。沾染着鲜血和黏糊糊的肠子的地面被洒上了煤灰。接着,扫帚,簸箕纷纷上场,最后还有人洒上了水。与此同时,四个原本抬竹椅的护卫队成员则在李小甲的示意下,一下子站到了曹岳的周围。身材魁梧的他们把曹大元帅围在了正中间。
四个护卫队成员的个头都很高大,不过,最高的一个要属此刻正对着我的一个男人。这男人足足比曹岳高出了一个头(虽说曹岳本身就已经够高的了),又黑又壮,看起来就好像一座不折不扣的大铁塔。不用说,他几乎完全把曹岳挡住了。
看到这儿,我不由地暗自揣摩起李小甲使用这些身材魁梧的护卫的用意:说不定,这些人真正吸引李小甲的,不仅仅是他们不凡的武功和精湛的箭术,他们足够宽、足够高的体魄恐怕也是令这位军师动心的原因之一。要知道,任何时候,不管对手是谁,只要眼前的这个“大铁塔”往曹岳跟前一站,那么恐怕就是师父在世,也不可能偷袭曹岳得手。可不是吗?任何人只要有了这铁塔般的人肉盾牌,何愁自身安危不能保全呢?嘿嘿嘿,人肉盾牌,没准李小甲就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我刚想到这里,一脸不快的被保护者就推开了这座“大铁塔”,走出了为他打造的“保护圈”。
“恭喜大元帅,化险为夷,洪福齐天!”走廊入口处,忽然传来徐衍热情的叫喊声。徐衍已经跪在了地上,对曹岳恭恭敬敬地磕起了头。接着,站在徐衍身后的那纵队亲兵,也都如法炮制,纷纷跪地叩首,就差没对这位“洪福齐天”的人高呼万岁了。
直到这时,曹大元帅脸上的冰霜才渐渐融化,神情变得缓和了起来。
需要说明的是,卫红衣并没有随着这批士兵一起下跪,她一个人呆在走廊入口处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在看到曹岳化险为夷、安然无恙之后,她双掌合十,朝天拜了拜,然后就耷拉下脑袋,松垮着肩膀,仿佛精疲力尽又容颜憔悴地站在了原地。
曹岳站起身,面带微笑地转向走廊那边,朝着跪地对他叩拜的徐衍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这一纵队的士兵抬了抬手,威严又不乏和蔼地来了一句:“从今而后,我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众人起身,其中,站在前排的几个士兵甚至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而站在最前边的徐衍则显得异常冷静,几乎可以说,他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不过,方才就在曹岳说话的时候,这位大元帅却一直在用眼角去瞟李小甲以及排在走廊里隶属于这位军师的那一纵队士兵。是的,直到这时,这些士兵还没有效仿别人下跪叩首。他们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似乎,他们完全把一旁下跪的士兵当作了空气。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唯一的领袖——拄拐的男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最后的发现,令此刻绽放在曹岳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就好像掺了蜜糖的毒药。
“好啦,小甲,现在这出戏已经拖得够久的了……”曹岳打着哈欠,刚这样吩咐着他的军师,就被小谢打断。
独臂少年蓦地朝我开了口。“老大,这么说,你和刘寅吉真的没有……那种关系?是不是?啊……你点头了,老大!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不过,老大,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老天爷,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我和……我们付出了多少……”
“咦,我没听错吧……”李小甲忽然冷笑着说道,并且说话的时候还用一根手指挖了挖他自己的耳朵,“‘我们付出了多少’……啧啧啧,谢参军,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吧。哎呀呀,你不会知道,你这句话说得有多么的妙!妙,妙,简直他妈的妙极了!”
“行啦,小甲,我已经说过了,今晚的戏拖得时间太长了,赶快结束掉!赶快……想办法,救下小离,并且取回我们要的那件东西。”曹岳极其不耐地朝李小甲摆了摆手,神情疲倦又十分厌恶地说道。
“谨命。”拄拐的男人朝他的大元帅微微颔首,就伸手指向谢永儿,轻蔑又歹毒地说,“还等什么?臭小子,你还不赶紧把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
被喝斥的对象,啐了一口这位军师,忿忿地道,“哼,不用你催!关于那个刽子手对我们谢家,对我们巨蜥帮所干的坏事,我当然会把它们统统抖出来。不过,你要明白一点,李小甲,我之所以愿意这样做,并非是屈服于你们的淫威。左……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要‘威武不能屈的’……”
“咦,这话的另外两句是什么来着的?”李小甲说着,忽而伸手托住下巴,做冥思苦想之状,好像想不出来这两句话对他而言,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嘛。”独臂少年极为得意地、流畅地报出了答案。
“正是!正是这两句!”拄拐男人的脸蓦地显现出异乎寻常的、喜悦的神情。接着,一个看似随意的、又带着某种亲切含义的问题就被抛出。“刚才这些话都是谢参军你自己看书学来的?”
“哪儿呀……我哪儿有功夫去看书呀,这些都是左护法他教——”
踩中圈套的人蓦地反应过来,苍白着脸,闭上了嘴。顺着他恼怒的目光,我看到了正在彼此交换眼神的李小甲和曹岳。相较于眼神充满了暗示意味的李小甲,他那大元帅的脸上则闪烁着浓浓的疑虑以及一丝恼羞成怒的恍然的神情。
少年一下子恼了,他突然跺了一下脚,纵身跃到了空中。接着,他轻轻地挥舞了几下手臂,然后就让他的整个人就好像一阵风似的,眨眼间站到了我眼前的那株腊梅树上。单脚站在树的顶部。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手掌竖在胸前。下一刻,少年微微抬高了下巴,轻蔑地、又仿佛自视清高地朝曹李两人回过了头。寒风把少年的衣衫吹得微微抖动。幽暗的夜色中,姿态如此轻盈的他看起来就好像一只正在树梢上休憩的大蝴蝶。
周围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儿,陆展风的一声喝彩声“好!”才打破了这种始于惊愕的静谧。
我的眼睛忽然湿了;我又想起了他,因为少年刚刚使的这招“非蝶非花”正是源自他的独门轻功。“庄周梦蝶,人生一场大梦;花开花落,尘世自在遨游。”当年,师父传授他这招的时候,就曾对他做过这样的释义。现在,这样的释义又再次被展现。虽然少年没有完全表现出个中神韵,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先前那个令我恍惚兴奋,令我紧张得甚至不敢去触碰它的、“呼之欲出”的念头又再度造访了我。
我忽然想:“如果这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当真属实的话,那么岂非现在围绕在我身边的、许多令我费解的、缠绕交错在一起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想到这儿,一股热流忽然涌进了我的嗓子眼,好一阵,又酸又麻的感觉将我整个人牢牢占据。霎时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仿佛突然飞上了天,数不尽的好似棉花糖般的又软又甜的云朵飘浮在我周围。我快活极了,舒畅极了,我甚至想放声大笑……不过,就在我咧开嘴,刚准备这样做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离,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曹岳低沉的声音顿时把我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