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法洗刷的斑痕

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飞机已经穿越了云层，向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飞去。

好像拉瑞恩对我爸说了，她要去瑞士，她要去列支敦士登，她说那里生活容易，岛上的人不用下岛便可以享受所有的便捷服务，甚至不需要带钱币在身上，一张卡就能搞定一切。

去列支敦士登，我要去……

以拉瑞恩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功力来看，她是绝对有能力带着我爸瞬移出国的，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而我也不认为，拉瑞恩会因为一个刚刚抱到手里，甚至还没有焐热自己的孩子费心机，她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拉瑞恩说自己喜欢上了司惘，不知道要怎么选择，但是目前来看，她是选择了申泽荣，并且已经决定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么她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要逃避司惘了。

我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思路：拉瑞恩原本是追随着司惘而来的，无意中知道了我要生产的消息，而她心里对申泽荣的爱恋并没有因为被司惘迷恋上而终止，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认真，用心地再选择一次，她抱走了“我的女儿”，然后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申泽荣主动找到了拉瑞恩并且要求拉瑞恩归还她手里抱着的孩子，就在那一刻，拉瑞恩给自己做了一个选择，她选择了申泽荣，所以她带着申泽荣，离开了伊宁，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他们就一定到了瑞士吗？

那孩子身上的窃听器还在，原本我是可以根据她的方位来判定拉瑞恩和申泽荣现在的位置，可是飞机上自动屏蔽了所有的外来干扰信号，我想，也许这个时候，拉瑞恩已经发现了我在跟踪他们，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她和申泽荣的所有对话都已经公开了，所以，她原先的计划一定会有变动。

他们去了哪里？我原本把自己的下一站定在了瑞士，可是现在，我又不确定了。

我从飞机场出来，低头思索着他们现在的去向。就在我的所有思绪都被那架私人飞机带走的时候，我的买年前赫然出现了一张让我感觉到惊悚的脸。

“司惘……”我脸色大变，甚至有种想要立刻遁走的冲动。

可是“他”一直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一种淡淡的，让人心动的微笑，即使与我对视，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张巨幅的海报。

可是，为什么满街都是司惘的海报，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司惘在对着我笑，他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那是他带着笑的脸似乎在对我说话，脸上的笑在我的惊怖之下渐渐变得诡谲起来。

“瑞瑞，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与你同在！”

“啊……”不，不是真的。我没有看到，我是在做梦。

“瑞瑞，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吧！”声音旖旎婵娟，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渐渐地，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融化掉了，整个人沉浸在这个只有我和他的世界里。

大街上有许多的人，似乎每个人都变成了司惘的容貌，他们有的看向我，有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都有着相同的一张脸。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在受司惘的控制，我所有的觉知都在司惘的掌握之下，他看到我，随时观测着我的一切，似乎要把我拖到一个只有他的世界——没有容允上，没有商紫墨，没有一切，只有司惘。

“英，我来了，你好吗？”一个低醇如酒的声音在我耳边划过，随即，一双厚实的手掌放在我的肩膀两侧

“不，司惘你放过我吧，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放过我吧！”我害怕地说道，根本不敢去看眼前注视着我的人。

“英，我是紫墨，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紫墨，是商紫墨？

我慢慢抬头看向注视着我的男人，眼前的人，正是商紫墨。

“紫墨，他来了，司惘来了！你快把他赶走，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我扑到商紫墨的怀里，低声喊叫。

“英，司惘现在在我的手里，你不要怕，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因为他的摄魂攻心术和，对我来说没有作用！所以，只有我才能收服他！”

商紫墨的声音就像抚慰剂一样，揉进我的身体里，让我逐渐平静下来。

“紫墨……”

“英，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他的声音依旧那么轻柔那么动听，可是我看到他心里深深的孤独，他的心，似乎住着已经死去的一具灵魂，而那具灵魂，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全部。

“紫墨！”他的声音逼出了我酸楚的眼泪，我看着商紫墨，久久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不想，怎么会不爱，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商紫墨似乎看到了我的伤痛，他黯然片刻，随后又换上了阳光的笑容：“英，幸福的生活下去，这是我对你唯一的企盼！”

商紫墨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似乎想要吻我，可是，他终究没有付诸行动，转身，默然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紫墨，不要走！不要走！”我在心里呐喊着，但是，我无法发出声音来，因为我知道，转身，就是地狱。

紫墨，我会爱你， 永远爱着你！原谅我的背叛，请你原谅我！

感觉到有个象是诅咒的魔力在我的身边徘徊着，填补了商紫墨的离开， 带走我心里空缺下来的位置。

我流下眼泪，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两眼发痴。

身后，一道冷绝的眸光射在我的脊背上，让我肝胆俱裂，我回头，遇到的便是容允上平静如许的眸。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终于在我的注视之下，眼睑承受不住重负，一滴滴砸落在地上。

容允上看着我，他在惩罚我，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我，用尽他身体所有的力量，他的眼神里有冰霜，他的眼神里有热炭，他看着我，用他所有的目光在做最虔诚，也是最残忍的宣誓。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头顶上，像铅坠一样，慢慢地下垂到我的五脏六腑，洞穿我的身体，然后，再从我的脚底重新蔓延开来，在我破碎的躯壳上开出一朵泣血相思树，根茎连着我的血脉，在我的疼痛下感知他最深重的感情，枝叶牵连我的肌骨，在我的身体里，同时开出甜美灿烂的果实。

眼前的表面象是新落下的白雪，纯洁到让人不忍拂拭，可是谁看到能看到，就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个地方却沾满了无法洗刷的斑痕，终于，我不堪忍受容允上的眼神给我带来的沉重压抑，身体跌在地上，嘴里溢出一口血。

“一一，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容允上这才仿佛活了过来，他拿出洁白的手帕，跪在我面前，抱紧我的头，然后擦拭我嘴里溢出的血。

“我不该爱上他，我知道……可是，已经发生过的……我无法当作不存在……允上……你……才是我心里最爱的男人！”

他的言辞通常能够打动我，也常常让我感到心惊肉跳！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求求你了，求求你……”容允上的眼睛里涌现出更多的眼泪， 可是他顾不上擦拭，他的手帕已经沾满了鲜血，他的双手也已经沾满了我的鲜血。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降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冷却下来，但是，我仍然可以感觉到，我的身体里，那颗用我最深爱的那个男人，用他最深情的眼泪浇灌出来的相思树带给我的甜美的感觉。

冰冷的寒风中，容允上裹紧了我的身体，嘴唇 ，吻上了我还在不断溢出鲜血的口腔。

容允上抱起我在空旷的马路上，往我们的家里的方向走去，他的嘴唇始终胶着着我的，他堵住我的口腔，不让我再流血，而溢出的鲜血，他哽咽着，吞入肚内。

仿佛阳光在时间的蔓延之下渐渐剥离了，我的爱情和容允上的混合在一起，我们感受着彼此的颤栗，彼此身体的温度，感受着彼此最深重的，几乎无法承受的爱情。

容允上抱着我回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回家了，正在蒋烨的怀里，好像蒋烨在给女儿喂奶，他抬起略有惊愕的眼，看着我微笑。

“孩子还好吗？”我躺在容允上的怀里，侧脸看着蒋烨问道。

“当然好，我姐的女儿，能不好吗？你说是不是啊！阿胤！”似乎是看到我的人状态不太好，蒋烨的眼神黯然了一下。

“哪个yin呀？”我听到蒋烨似乎是叫女儿的小名了。我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女儿起名字。

“就是家族遗传的那个胤字，一个儿，中间一个绞丝，一个月字。”

“阿胤？好像男孩子的名字欸！”我有点不太满意。

“总不能叫容声吧，人家还以为我的侄女儿不近人情呢！”蒋烨一语双关地说道。

我想，以容允上的性子，给女儿起容声倒也不算意外，不是已经有个容郢了吗，我的名字就两个字，剩下难道就只有shen可以用了。

“一一，我抱你去房间里休息！”容允上的声音像是在哄孩子，言辞中又由不得我拒绝。

“嗯……”我最后又看了眼阿胤，闭上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