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了一个人

衣服很体面，镜中的自己简直变了一个人，曾经当过随从的男子，作风自认低调的独臂男人伙伴现在正在港口一角的巷弄中游玩，比起另外两名同行者他的际遇可要轻松许多，缺少军事训练的过往让他显得防备心不足──不，作为长时间被追缉的人防备心是不可能不足的，真要说不如是因为知道挣扎毫无意义所以干脆看开了比较正确，总之这名男子正在享受着自己的人生，当然，是用别人的钱。

‘真不错，我就知道果然是衣服的问题。’

站在铜镜前，男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拉了拉自己的衣物，左摆脸，右摆脸，用头发将额头上的小痘遮蔽，光是这般动作就漫溢不少滑稽的风趣，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让他认为自己长相俊逸，一拿到游鸢预先支付的旅费花用，他随即到街上买了件衣服，而商人本性却又让他认为衣服太贵，与店家杀价，双方吵个半天后不欢而散，最后逼他只能对预算投降，去其他店家选了件中流价位的衣物。

纵使如此，只要是穿在男子身上就没问题了，自信能够修正所有衣装带来的突兀感！──至少在自己眼中。

买了衣服后男子抱持着自信在街上闲晃，满满的突兀感让人相信他是个好骗的呆子，所以才被人介绍到了这个地方，一间赌场。

赌博不是好习惯，但本身有高营收，而且适度开放能够控制治安问题，避免其地下化形成更多麻烦问题，所以此处的赌场是公开的，而其中有些人就此作起拉客生意，选些看起来不太会赌博又拥有资金的人做为目标，让对方出血一番，之后这肥羊流出的血一部分则成了拉客者的佣金，也成了另一种特殊的行业。

而男子在受到邀请之后也很快上钩，跟着拉客的人一起到了赌场，小试身手后赢了点钱，只觉得自己手气正旺，但又接着玩了几把却发现好运没有持续，所以他离席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他知道在某些状况下整理衣物会有好事发生。

整理衣物后男子回到赌场上，随意坐上了一个位置，只见一旁一名女性也坐了下来，他看着对方一边搭话。

‘也来玩一把？’

‘还在看。’

‘那我告诉你，左边那个比较好，一定会赢的，我把三分之一的钱都压在那上面了。’

‘喔，这么准？’

‘不信你可以压个子试试。’

听了男子所言，那女性随手拉出一串钱币，这串钱看来比在桌上的钱都多，也让赌场的人留了心。

‘压上去就行了吗？’

‘当然！先压十分之一，试试手气！’

在男子提点下，那名女性将钱押了上去，只见赌场上的荷官随手摆弄了一会，接着便听到一阵喊叫声。

‘三点！’

‘你看！成了！’

男子随口说道，女性也露出了笑容，而将钱送到两人面前的荷官也露出了笑容，赌场内，人人笑容满面。

赌桌前，男子收起了赢来的钱币跟此处的人要了杯饮料，并对身旁的女性露出了微笑。

‘第一次上赌桌对吧，赢得真漂亮！’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玩呢？’

‘有所谓的新手运，赌博的人都知道，新手买甚么就会赢甚么！’

男子说着，但这其中的巧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曾作为随从的男子担任商人的时间并不比游鸢短，就算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跟在东家身边担任助手也培养了些自己的眼光，他当然明白所谓赌场的获利构造是甚么，再怎么说看起了滑稽跟愚蠢是两回事，而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看起来滑稽或做事愚蠢。

初始小赢，后来痛宰，想把先前赢的、之后输掉的追回来是人的典型心理，而一开始让人赢一把创造好的回忆吸引人更是经典的手法，换言之，当男子发现自己开始输时他便藉口去整理衣物，其实是想藉机去找几个看起来是新手的人跟着下注，从其中赢一些利润，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人想获利，想引客必定动了些手脚。

于是乎，男子看上了容姿端庄的女客人，而这名女客人也看上了他，虽然他觉得这人有点古怪，但不妨碍他乘顺风船。

现在小赢了，把赔的钱要了回来，男子还得想办法脱身，他认为关键在这名女性身上，因此继续搭话。

‘新手都会赢吗？’

‘这不见得，不过留下来赌的人多半第一把都赢了。’

‘原来如此，你真厉害，是个商人吗？’

‘哈哈！我怎么看都是个成功的商人吧！’

男子整了整衣装，只见女性露出崇拜的表情开口。

‘我没遇过商人，听说商人很有智慧是真的吗？’

‘如果你要把不赔钱当作智慧形容你就找对人了！’

‘那你说，如果我想在这里跟岸际城市做生意该怎么做呢？’

‘一是收税，二是专卖，三就是船运进出口，除此之外还有甚么生意好做？’

‘但是这些生意都被人占光了。’

‘所以得靠关系啊！不然你以为商人赚那么多钱都花到哪去了，还不是拿去跟城主高层吃吃喝喝，再送送礼。’

──不过也有不太行的时候。男子想起了与老东家一起去乌尔神殿谈生意的事，自顾自在心中吐了一句。

‘那如果这里的人不收礼呢？’

‘这里不收还有那边收啊，人嘛，到处都有门，就看有没有诚意啰！’

男子随口说道，语气一点都不正经，但那名听客却是无比专注，这件事让男子特别放在心上，也开始想着这女性说不定比自己想得更有目的性。

赌场内人声四起，男子换了一个地方，转而向可以少量下注的赌桌移动，这种地方的人数比较多，输赢被控制的情况没那么明显，相对来说就不容易赔大钱，他打算撑到时间差不多找个机会退场，这段时间他不介意与身边的女客人聊一聊。

‘商人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能听听看？’

──商人先生？真不错的说法，可没多少人这样喊自己。如此想着，男子咧开了嘴。

‘当然！相遇就是命运，跟美女相遇更是好运，甚么问题都能问！’

男子志得意满地说着，他这辈子大概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自信的时刻。

‘我的家族在战后有不少土地被分割，不能统一管理，不知道商人先生怎么看？’

女客人一句话让男子多看了这名女客人一眼，虽然他不太想在这时候花费脑袋，但是商人个性却让他不自觉开始打量对方。

首先，这女性手臂的肌肉和手上的茧相当醒目，其他地方罩在衣衫下，不过多半也是有相当的训练，更别说只身一人到赌场这种地方人对一名女性就够危险了，他完全可以想像这名女性拥有武术背景。

接着，拥有武术背景的女性并不多，但也不算少，有些女性行商有着专门的女性护卫，但是眼前这名女性却提出了家族这一字眼，特别是在战后，可以想见其身分应该是军人家庭，多半还是有名的氏族。

然而，这名女性对商人的态度却相当特别，可见其不是与商人有关系的大氏族，男子虽然认为自己不差劲，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至少当初游鸢的老师就给了他相当的震撼，他多少承认有些人的诡辩能力是让人难以企及的，那么，缺少与那个层次的大商人有关系的势力是谁答案倒是很容易锁定。

人在西北各村，但西北各村每一个都是老商业氏族，虽然不向乌尔联邦那样手段缜密，但他们也做了不少努力，绝非是商业的门外汉，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复兴联盟成员，因为政治理由而行事较为封闭的新兴氏族。

推论到这里，男子认为与这名女客人交好应该也没甚么关系，作为前东边村庄的成员他需要有个势力来掩护自己，至少在游鸢还能帮他保守秘密这段时间必须重新站稳脚步不让人有机会破坏自己未来的商业计划，再怎么说，他内心还是多少有着帮他那光头前东家洗刷屈辱的欲望，此时若能与对方合作那再好不过。

稍稍一想，男子的态度变得认真。

‘不能整并？’

‘有困难。’

‘既然如此，在商人说到分散的土地时，自然是作为店面出租，这可是每个商家可遇不可求的好条件。你想想！散落在各处的土地如果全能变成我的商家不就能让我的商业网以及通路不断扩张！这可是个好条件！’

‘可是要租给谁呢？’

‘当然是能够保证收租的，或者也可以当成谈判条件，先前你不是说要投资港口吗？你可以用这作为通路条件与其他人谈判，用保证通路来换取降低通关税收，这样一来你就能在港口运输分上一块饼了！’

女客人听男子这样说，微微捂住嘴，似乎没有想过，又似乎没有理解，这显然与他想的距离差太远，但不管如何，这种表情在男子眼中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