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和平落幕

与唐古纳之间的交流和平落幕，该地区的人对游鸢的印象并不差，就立场而言是愿意支持游鸢的类型，真正麻烦的人还在更西方，从祭司一方逃出的森林部族高层与当地居民长期暴露于战祸之中，仇恨与愤怒在此地蔓延，他们才是最难应付的成员──本该是如此，但是当游鸢到了这里时，才发现情势比想像要好，仇恨并未主宰该地区人民的想法。

游鸢经过几天的路程，继续他的合作之旅到达西方战区，本能上他认为自己应该这个地方，不管是为了唐古纳部族的信任，或是为了商队的命令，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他责无旁贷。

‘不管你是谁，又想要做甚么，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吧。’

到了前线，士兵也好，聚落居民也好，无处不散布着这样的想法，这些居民长期面对祭司的强悍战力，早已经恐惧至几乎心死，加上愿意战争的森林住民几乎都靠向了祭司一方，留下来的谁不是温和派？

看见那样恐惧的眼神，游鸢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或许没有错误，是该早早结束这种战争，说到底所谓刻意使双方分裂的主张只不过是存在部分狂人与高层的想法，真正要上场作战的人没有几个会受到那种蛊惑。

对前线居民而言，见到的死者越多，心中的反战意愿越强，因为满地的尸体不会引起纷争，不管是祭司一方还是温和派的森林住民均共处于一张裹尸毯上，在他们看来这才是未来的面貌、将来的同胞，比起那些遥远的高层，无法呼吸的躯体才是近在眼前的友人，所以不必去怀疑在前线者的反战意愿。

观察至此，游鸢赫然发现了一丝林雷在布置这道防线时的漏洞，那便是所谓的仇恨并不会压过生存，有‘宁死也要毁掉对方’这种想法的人多半是少数，大多数人支持思想是为了追求利益，一旦与生存本身互相冲突，就算是最大的仇恨也会被人心自行压制。

而林雷失算的地方便是没有将岸际城市同化为仇恨祭司的主要地区，如果是岸际城市这样离祭司有段距离的地方必定会有不少人利用这样的仇恨谋取利益，藉此永不结束对祭司的仇恨，若仅靠被祭司攻击的对象，那种过度接近的仇恨反而容易处理，也许谈不上化解，但制止却是可行的。

‘这样的错误他会犯吗？’

游鸢思考着，他一直将林雷当作憧憬，他不认为对方会犯错，至少不会犯显而易见的错，但他心中隐约察觉到这种错误是林雷取舍的结果，一方面是岸际城市当时已经落入北方人手中，一方面是岸际城市被林雷定位为如果西方融为一体时主要的防线，所以要传播这种使森林住民一体化的思考有如双面刃，是危险的举动。

‘如果这就是弱点，那么直接攻击这个弱点是不是会被看作眼中钉呢？’

游鸢认为，这样不稳定的对立架构本来就是林雷临时完成的，只打算撑到南侵之后，也许南侵后北方人就会将重心移往西边，再一次进行侵略，他在此时便掌握到打破平衡的机会完全是意料之外，如此说服自己，游鸢便有了实践的勇气。

‘必须展开谈判，以神灵的名义，就在前线。’

自言自语着，游鸢想出了接下来可行的做法，而在隔日，他也对陪同他到西方的唐古纳成员以及商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出这种话真是……你知道这样下去有多少人要你死吗？’

同行的商人担忧道，游鸢的作法将会得罪林雷与海盗以及在此地的部族高层，而这每个势力出手都可以让游鸢死上几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风险这种事从出外经商第一天起不就知道了吗？我这双手可没少对抗盗贼抢匪，总之只要事前准备充足……’

‘赌的还真大，不过我们会帮你的，反正有赚无赔。’

获得同伴的支持，游鸢露出了笑容。

游鸢想要与祭司谈判，而这种做法并不会获得西方高层普遍的支持，但是在大众之中绝对能够占有高度的支持，因此并不难想像游鸢的策略。

‘首先要宣传、造势，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我们所背负的风险。’

游鸢开口说道，这策略得到了包含商人、唐古纳部族成员等与会者的认可。

‘确实这样做能够让此处的高层不能随便动作，但是也会增加危险性。’

一旁商人开口，游鸢则表示认同。

‘当然，因为这等于直接打脸此处高层，所以我们要跟着祭司的脚步，一直在前线，这种地方他们难以找到机会动手，毕竟此处的军民较支持我们，可以减少被突击的可能性，且如果在这种地方出问题对他们而言是极端不利。’

战区虽然危险，但防御也紧密，特别是在战区军民都想要停战时游鸢如同溺水者的救命木板，一旦游鸢在这个地方出问题，就像将木板从溺水者身上抢去，高层将要面对的不仅会是前线军民罢战，甚至是众人投降祭司的问题，毕竟来自高层的针对性恶意太清楚不过，此时高层与祭司已经没有甚么太大差别了。

至于祭司一方呢？他们会趁游鸢在此出手吗？当然不会，游鸢正式向祭司发起邀请后，祭司为了保证自己的正统性，必定会正面接受敌人送来的挑战，因此在这一阶段，直到游鸢等人坐上谈判桌之前，处境将相对安全。

‘在战区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最麻烦的是接下来的两个问题，除了游鸢先生之外谁要代替森林住民大众去谈判？第二个则是，在双方接触后第二次暗杀机会。’

唐古纳的成员开口，他所说也正是众人所想，游鸢固然能在这计划中挑起重担，但是代表性明显不足，还需要更加合适的人选。

‘唐古纳的人愿意参加吗？’

商人开口问道，只见唐古纳的成员点头。

‘始终是我们事，几位首领之中一定有人愿意参加，问题在于这样代表性不足，商人代表、平民代表、唐古纳的代表，还需要一名足以代表高层的人，否则始终没有放下武器的可能性。’

‘那倒无所谓，请想想第二个问题。’

游鸢开口说道，众人想到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当与祭司谈判结束后，高层会为了嫁祸祭司一方会对游鸢等人出手以彰显祭司的残暴。

‘游鸢先生的意思是……’

‘直接去公开邀请，逼对方派人，接着我们也积极与各地的部族见面增加代表性，基本上这类见面第一次通常谈不出东西，但至少要让这种会面和平收场成为惯例，以后便能够持续进行。’

‘原来如此，简而言之就是第一次通常谈不出东西，只会给高层出手机会，而只要躲过高层出手就会变成一次成功的会面，在这之后虽然局势不见得会好转，但至少有了对话管道。’

‘正是如此，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躲过追杀。’

游鸢说着，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很多主意，但似乎又无法顾全各方面。

游鸢等人拟定计划后开始公开行动，大肆宣扬要与祭司谈判，特别是表明对于祭司的主张并不认同，这样的宣传当然吸引到许多人支持，且与游鸢关系好的商人也开始帮忙宣扬这种想法，借用商人们的手段，短时间内在西方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海盗派别的祭司与森林部族高层虽然屡屡反对，但是他们的利益被握在大量的商人手上，他们都明白商人要的是西方那曾经存在过的市场，而大众要的则是能够将自己的辛劳收获用在自己与家人身上的和平。

双重压迫下，人数本来就偏少的两个族群逐渐低头，由于这些高层的军事采购都与北方人合作，能控制的资金并未用于南方商人身上，因此在谈判上更加弱势，只好不断妥协，再加上大众早已不满海盗祭司私下随意解释神灵旨意，更收取大量金钱以神灵意旨介入律法裁判等纠纷，至少在这压力下海盗方也必须妥协。

不过由于各支海盗本身并没有太强的连结性，所以面对这两者的挫败倒是有不少人采取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好戏，最后这些高层在单打独斗下，面对游鸢提出需要高层派出一名代表一起参加谈判时，他们固执地坚持拒绝已经是最后防线。

然而，这种固执也无法撑太久，当唐古纳部族以及岸际城市一带的森林住民接连表态之后，高层们知道大势已去，同意派人参加。

当然，这些高层也如游鸢等人所猜测的开始计划一场意外，也就是偷偷下手，演出游鸢等人被祭司残忍屠杀的无聊剧场，试图进行将他们自身对祭司的恐惧加诸到所有人身上的卑劣行为。

可是这想法早就被游鸢等人洞悉，他们一方面走访各地，利用唐古纳部族的人脉与各地的聚落长老见面，累积自身的代表性，一边策画逃脱手法，并一再强调与祭司合作的必要性，而这显然打动了多数民众的心，因为游鸢做的是诉诸利益，宣称现在有太多的资金被迫拿去购置不必要的武器，导致税金过高，如果森林住民可以结束与祭司的对峙，便只需要维持当地警戒，花费将少于三十分之一。

游鸢的说法无疑是画大饼，但是却简单易懂，多数人拥护游鸢的说法，同时游鸢也借用过去送资源到祭司那的管道向祭司要求谈判，由于牵涉到神灵意旨的问题，祭司强调自己一定会到场，不容任何人怀疑神灵的意旨。

各方人马彼此间正不断进行自己的策略，在此同时最关键的两个群体也开始行动了，一是北方人，二则是祭司。

‘看来时间要到了。’

在西方，祭司掌握的区域一角，一名戴着面具的祭司与另一名用斗篷藏住自己外貌的人在此处密会。

‘依照约定，你们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脸戴面具的祭司开口，那名藏首之人点点头。

‘也许不到冬天就会有动作。’

‘呵呵，在这之后，我们便于战场上相会吧。’

‘我们会把斧子插入你们的脑袋。’

‘我们会在马背上嘲笑你们被刺成刺猬的蠢样。’

各方所谋划已然接近完全，只待游鸢带领的团队与祭司会面，一切机关便会开始运转。

与祭司见面的日子近了，见面地点被选在前线一带，此处坟场林立，不少死者于此就地掩埋，为了悼念这些死者，此处成了双方难得的非战区，就游鸢看来，此处相当适合本次双方间的谈判与交流。

除了与祭司间的和平会谈外，游鸢也想以这些死者与无名冢增加反战气氛，而且此处地势相对平坦，如果有人打算在会后偷袭游鸢等人相对不易，地形完全能够做为当高层决定痛下杀手时的缓冲地带。

‘我们要返回时会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沿着城镇，二是沿着森林，要选哪一条？’

一名唐古纳部族成员指西门直男图开口说道。

‘走城镇他们不好动手吧？’

商人说出自己的意见，但却被游鸢否决。

‘不见得。’

‘怎么说？’

‘那个地方的聚落人数只有一百多人，下一个聚落的人数也差不多，而这段路要走三天才能到商港，约有五千人的聚落，除此之外在路途中就只有一个布置约五百兵力的军事基地，这样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会吧，你认为对方会发动屠村只为了不让我们成功会面的情报外泄？’

‘屠村更像祭司恼羞成怒的反应。’

游鸢说道，表情严肃，其他人点点头，似乎被游鸢所说服。

‘可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应该走森林路线？’

‘翻过森林的好处是在这片森林外有三个聚落，对方抓不准我们会去哪一个，而且离开山后只需要半天路程就会到一个有两千人的聚落，另外两个方向也能够在走上一天之后有一个千人聚落，并在走上一天半之后进入大型冶金城市，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吧？’

‘矿石出产地，这里住民就超过七千，算上军人与商人一天的流动量有时超过一万人。’

看着游鸢指出的路径，商人有些开心地说道。

‘也就是说要走森林吗？但是这森林并不好穿越，而且森林地形对高层手上的私兵相对有利。’

高层手上的私兵多是传统的森林战士，结阵打仗或许不是很行，但是在森林中厮杀绝对是最危险的对手。

‘你说的没错，但别忘记我们的人数只会有数十人，而且因为要谈判所以附近的区域全数清空，不可能有援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被抓到我们绝对会因为人数陷入绝对劣势，那倒不如走入森林，别忘了，正因为是私兵所以对方不可能临时动用太多人，我们这边也不是没有熟悉森林的人，逃走的机会反而大。’

‘那么我们该走哪条路，去哪个聚落呢？’

‘关于这点……’

游鸢说出自己的想法，众人露出了深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