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病毒
下棋是需要棋子和棋盘的。
棋盘好找，随便一块地，几条线便可以形成棋盘。难便难在棋子上，石头的形状太相似，不同的棋子又难以记住。相对而言，棋盘可以将就，但棋子必须要讲究。
这对于郭嘉来说，更是如此。他曾经自嘲过，他是人。没错，是人。是人就和机器有所差别。在下棋时，机器可以做到计算几十步乃至上百步，然而人不行，这一点从世界最强的棋手与电脑对弈就能看得出来。
人类的理性，战胜不了电脑的逻辑。
所以郭嘉在一开始，就没有在意棋盘，也放弃计算步骤。这和小枝不一样，小枝可以模拟现场，因为变量和公式都是固定的。她只面对兰斯洛特和女孩两个人，只需要想要如何伪装便好。可是郭嘉不行，他要面对的，接近于一己之力面对整个据点。换而言之，他面对了整个世界。所以郭嘉只能尽可能地收集棋子。不要奢望去控制，因为谁也不能控制整个世界的进程。至少郭嘉不能。
他选择精心地挑选棋子，进而去影响棋局。
他成功了。莉莉并没有离开他，相反，她反过来利用小枝和影子的疏忽。不仅如此，他做的，远比表面看到得多。
……
“这就是影子嘴里的实验？”狐狸哑然地望着眼前。即便是桀骜不驯的甘罗，现在也说不出话来。溶洞深处盛放了太多的东西，不管哪个拿回去，都可以在F区，不，在封锁区内掀起轩然大波。怪不得旅团会介入其中。
“她究竟杀了多少人？”
“不是杀了多少人的问题，应该是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得到这些……别忘了，对小枝而言，这些还不够。”狐狸呼了口气。溶洞内，可以看见一排排的铁架，像是仓库存放了大量的“精灵球”。这些拳头大小的球体，内部都密封了通红通红的鲜血。可以想见，她是如何费力解决血液的问题。与黑市组织交易，对她来讲也是一种冒险。“多亏燕子没有跟她交易，不然的话，我们见到的血还会更多。“
甘罗怪异地看了狐狸一眼。
“燕子是谁？”
忘了这件事没怎么详细跟甘罗说，只有郭嘉知道。不过说来话长，还是长话短说。
“黑市组织的代表，我也是偶然认识的。”狐狸把话题转回现实。“里面还有更加诡异的东西。”
“嗯，我也看到了。”
狐狸和甘罗同时抬起头，他们注意到在仓库的背后，摆放着一些大型的机器。仪器上闪烁着大量杂乱无章的线。
“喂，这是电脑吧。”
与其说是电脑，倒不如说是计算机。和家用电脑截然不同，非要说的话，应该说是医院里常常能见到的检测仪。狐狸皱起眉毛，一开始，他以为封锁区是文明失落之地，因为大量的废弃建筑，都能支撑狐狸的推论。而后，一些东西推翻了他的猜想。不管是在血色蜥蜴原本的驻地——博物馆废墟和揉成一团的报纸，还是平原据点入口的先进系统，都显得突兀极了。摆在博物馆的火枪可以理解，可是，面前的这些神秘仪器让人哭笑不得。
这已经超出失落的范畴了。
放在那里，都可以做科幻电影的道具。
“等等啊。”
甘罗好像发现了什么，他扑到电脑系统面前，笨拙地搬出键盘。狐狸没有去管甘罗的举动，反正这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继续沉思之前的想法。
不会有一天，一群野蛮的猴子握着激光剑来找人类的麻烦吧。狐狸感到不寒而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变得如同易碎的艺术品。在此之前……狐狸对自己的想法吐槽，现在的他们不就像是操作着先进产品的猴子吗？
猴子？
现在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体内的“隐藏物“突兀地传来讯息。话说“他“最近很安稳呢，没有给狐狸填什么麻烦。
嗯，没错。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在小枝反应过来之前……
你到底多白痴啊，我不是说这个。“他”冷冰冰的声音多了嘲讽。你看看你的小伙伴。
小伙伴？甘罗？狐狸这才堪堪把目光转移到少年身上。
“……喂！喂！你怎么了！”
一看之下，狐狸大吃一惊。对于狐狸而言，他只是发呆了几秒。而在这几秒之间，甘罗的表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与强敌对峙也不会惊慌的少年，现在竟然脸色惨白。他的手指触碰在电脑的屏幕上，指尖被摁得发颤。瞳孔放得大大了，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别是失心疯，人在情绪激动时特别容易陷入极端，更何况这里是封锁区，每一个活着，还活着的人都在承受重压。
狐狸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将其往后拖。甘罗的实力和经验，理论上都要超过狐狸，这个时候狐狸却觉得少年仿佛变成了脆弱的普通人，连普通人都不如。狐狸回过头，看向屏幕，屏幕上只是画着一个山状的花纹。
“这是什么？”
“我知道小枝…不，兰斯洛特实验的伎俩了。他的确可以一瞬间同时杀死我们全部。”甘罗的大脑又涨又疼，疼得他不知不觉咬破了嘴唇。
“是什么？”
甘罗没有回答狐狸的问题。他只是拉开衣领，露出赤裸的胸膛。
胸膛上，和屏幕上一模一样的图标烙印在皮肤的表面，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狐狸之前隐约见过这个，不是在甘罗身上，而是莉莉。还没有结识郭嘉之前，在抱着莉莉回来的路上，狐狸无意间看到了。山状的花纹。
“这是加入据点的证明，每个人在加入时，都会在皮肤上铭刻这样的印记。”甘罗呆滞的眼神望向狐狸，那是多么绝望且无助的眼神。“大多数人，都是在我监管下执行的。兰斯洛特在创建据点时，这是唯一由他提出的建议。”
也就是说？
“这是病毒。这些仪器都是为了这个服务的，一旦信号传输正确，病毒就会发作。”甘罗用手指向屏幕，狐狸完全不能怀疑他的话，不仅仅因为甘罗确信的眼神，还因为在仪器的屏幕上，正在显示一组模型。模型演示的内容，和甘罗所说的没有差异。
而甘罗之所以痛苦的原因，狐狸可以理解。一部分是由于自己没有发觉的内疚，但更多的，恐怕是对兰斯洛特吧。甘罗和兰斯洛特的关系，恐怕狐狸一辈子都不能知晓了。但是，能从细节上窥视到，原本失去姐姐的少年，一定对兰斯洛特抱有某种期待。
哥哥？
狐狸不会继续往下想。甘罗推开狐狸的搀扶，从莉莉扔过来的包里掏出数枚手榴弹。
“必须把这里炸毁了。”
狐狸没有阻止甘罗，他们本来就是炸毁这里，才诈降赌命。现在没有理由不炸。真正让狐狸担忧的是，他们当中……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这些血液，不会因为爆炸而挥发。而这些线路，又真的只有表面的这几根吗？
不管怎么说，不能引爆病毒。只有这一点，千真万确。
“住手！”
甘罗摆放手榴弹的动作顿时一僵。狐狸把长剑瞬间抽了出来，外面的气息开始极度不稳定。
“是莉莉的声音？”
“嗯。你这边加快速度，我去看看。”狐狸匆匆留下一句，便抬步冲向声音的来处。两边的距离并没有多少，狐狸几个箭步便飞奔到了牢笼的地方。
“这是？”
情况显而易见。影子抱着郭嘉，一只手掐住郭嘉的脖颈，灰暗的气息缠绕在手上，相信只要影子用力一抓，郭嘉的脑袋就会掉下来。莉莉焦急地站在圈外，与影子保持着距离。值得庆幸的是，以狐狸的角度可以看见，故意把郭嘉当做挡箭牌的影子，他的右胸被西洋剑贯穿个正着。
伤势这么严重，已经不可能活了。
狐狸暗暗下了判断。鬼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谨慎的郭嘉犯下如此地低级错误，竟然被人当成了人质。他垂下手，表示自己没有想要强攻的意思，向影子走去。
“你别过来。”
和电影里的台词没有分别，影子伸出手恫吓狐狸。真是的，搞笑也要有个度。狐狸看向郭嘉，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郭嘉明悟了狐狸的意思，他微不可查地做了点头的动作。狐狸下意识看向莉莉，这一对可怜的鸳鸯，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怨我。
“放轻松。”狐狸淡淡地说道，他确实止住了步，肉眼的距离，他和影子、郭嘉有九步之差。“我没有打算杀掉你，不是吗？”
“这没什么关系吧！甘罗呢？赶紧让他出来。”
“这可不行。”狐狸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可以让影子因失血过多而死就好了。遗憾的是，在此之前，郭嘉的命肯定要保不住。所以不能。“甘罗正在安装炸弹，你只要再等一会，就会……彭的一声，炸弹炸开花。”
“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影子的手在发抖，一个不小心就会割掉郭嘉的喉咙。狐狸敏锐地看到，郭嘉的脖颈上有道血线逐渐浮现在皮肤上。真的要赌吗？狐狸思考了半秒钟，还是郭嘉的眼神阻止了他的犹豫。
也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
狐狸握紧了长剑。有一招他从来都没有试过，这次可以试验一下。虽然不知道好使不好使。他握紧剑柄，弓步上身，然后极其没有准度地向郭嘉、影子的方向投掷，力气极大。
“百步飞……呀咧？”
长剑在半空中打着旋，不靠谱地顺着郭嘉的脸擦过去，插在了影子身后的墙壁上。剑身的大幅度晃动，使得剑柄可笑地摆成弧形。影子和郭嘉一起回头看向所谓的暗器。
“没有准度就不要随便扔啊！”
不是影子，而是郭嘉破罐子破摔地怒吼道。
一个不小心，搞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