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兴

乌格路村于亚森村庄的东方，东接木舒胡茨，其南北距离较亚森村庄为长，而此处又有复兴联盟的飞地，可以想见此地原本是一中型或小型村庄的土地，而附近就是复兴联盟中另一个盟友，幽芮狄牧的领土。

护山进入此一飞地内，此处除了事先待命的人员外早已人去楼空，四周的矮小土墙与西北各村乃至乌尔联邦的高墙完全不同，时间似乎还停留在很久以前，这种程度的防御让士兵们感到不安，但护山知道西北各村不会对己方动手，己方越不听令对方便越需要客气，毕竟大敌当前，他们不敢随意出手。

‘指挥官，物资清点完毕了。’

一名格拉墨村的军人向护山报告，他转过头去看着几座地窖。

‘物资情况怎么样？’

‘比想像的少。’

‘少吗……这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总之派人把这件事告诉村子。’

‘物资的数量吗……知道了！’

军人有些疑惑地嘟哝着，但还是很快照着指示行动，显然即使不明白情况他们也不会抗命。

护山看着军人离开，转头看向东边，东边便是平原，是上一次北方人主要地驻扎地，也是幽芮狄牧复兴后的区域，然而，幽芮狄牧的贾路却是极恨北方人的成员，上次幽芮狄牧被北方人直接攻击，活下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家人被充作人肉盾牌的成员不计其数，要说他们能接受织姝的计划，也就是在北方人与西北各村之间游移的计划几乎不可能。

然而，这一次于这个飞地中的资源──去对抗北方人的资源是幽芮狄牧准备的，面对织姝决定的战略，此处的物资决定了幽芮狄牧厌恶北方人的程度。而现在看来物资没有想像中的多，可以想见幽芮狄牧确实碰上了压力，想活下去的愿望不一定比想报仇的愿望小，这也就表示织姝想做的事绝非不可能。

‘接下来，确实会走到那一步吗？’

护山自顾自叹息着，一边让部队成员在此处扎营，根据计算物资大概能撑二十多天，这段时间只需要等待北方的战局变化，随机应变。

而在护山的部队于飞地驻扎后，织姝也收到了来自护山的报告，理解到幽芮狄牧本身的困境，于是派人去找贾路，作为复兴联盟内的重要区域，这两个村庄加起来大约占了复兴联盟接近三分之二的势力，若能团结起来也勉强能构到一般大型村庄的门槛。

同时，接收到织姝的邀请，人在幽芮狄牧内担任重要位置的贾路知道织姝在想些甚么，将村庄的存亡放在优先位置固然没有错，但是与北方人合作却是一项离谱的做法，对此他无法隐藏自己的厌恶，然而村庄内部的气氛却让他更加头痛。

‘物资的数量，无法逼他收手。’

贾路喃喃自语，身为主张与南方人共同击倒北方人的一员，他无法接受在自家村庄寻求捐募物资共同抵抗北方人不顺利这件事，至少，就当地人而言，他们普遍希望北方人与西北各村两败俱伤，某方面来说也间接支持了织姝的计划。

复兴联盟内部的谈判对南方而言不算是一件大事，但是格拉墨村与幽芮狄牧之间的商谈恐怕也不算是小事，所以这件事自然会为西北各村所知。

织姝与贾路间的商谈于一处飞地进行，其实本来应该由两村的领袖会面，然而幽芮狄牧的领袖实际上是个随波逐流摇摆不定的人，与其说他反对织姝的提案，不如说他没办法摆平自家人的反对意见，而那反对意见的领袖自然是今日前往与织姝共商未来的贾路。

贾路过去受到乌尔联邦引荐给织姝，一起成为复兴联盟最早的骨干，而在复兴联盟成立至今，双方的势力也比过往要强上一些，不过这段时间双方并非总是站在一起，包含了分配土地时的纷争，与西南共谋的作法，两村时常各走各的，只有政治性联盟才是真正合作无间，因为谁都知道，这两村一旦被离间双方将会一起完蛋。

而这一次在策略上碰上大问题，织姝依照以往的方式寻求召开盟内会议，当然，事实上真正协调的便是这两村之间的关系，其他复兴联盟的成员很难形成甚么力量，大多是依附在两村之外较多，意见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一走入飞地内的行馆，贾路便看见熟悉的马车，常常在织姝身边的女军官正站在此处守候。

‘请往这边走贾路先生。’

女军官开口，贾路不多说话点点头，心中只是讶异织姝来得时间早，平日这位格拉墨村首领大多比别人来得晚，就是前一天先到了，也非得要人等上一阵子。

‘盟主等很久了？’

‘不，才刚就位。’

女军官开口说道，贾路看不出这些人的想法，这些军官跟他第一次在乌尔联邦见到时不同，脸早已经做不出第二种表情。

贾路随着女军官踏入一间茶房，今日并未使用大型的会议室，显然织姝已经摆平其他人了，在这点上，贾路再次感受到自己在这话题上的无力感。

‘盟主，好久不见了。’

贾路向坐在房中的织姝行一礼便拉开一张椅子随意坐下，只见织姝站起身点头，也回到位置上。

‘直接说清楚吧，贾路先生，幽芮狄牧给的资源不足以让我们作战。’

‘这是你们太早回撤，资源才不足，说穿了你们在联军内的表现有问题。’

贾路开口反驳，但织姝只是笑了笑。

‘这么说贾路先生支持格拉墨村的军队正面迎战北方人？整个复兴联盟说穿了就只有这支部队能作战，你理解这种说法的涵义吗？’

织姝的话让贾路稍稍沉默，实际上织姝已经直接点明没这支部队复兴联盟根本没有可以用的战力，其他村庄包含幽芮狄牧在内的村庄都只是没上过战场的警备队，只有这支部队曾经参加过自第一次北方人进攻以来的大小战役。

‘但……至少可以……多协调……’

贾路说道，只见织姝的笑容更盛。

‘贾路先生，听说你连土地家产都卖了是吗？’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让贾路完全愣在原地，织姝让他无言以对。

织姝对贾路说出了无关紧要之事，但却让贾路一时间无言以对。

‘土地与家产都卖了’这句话是事实，贾路为了让送到前线的物资数量好看些，变卖了不少自己的财产，然而，他终究不如那些古老的氏族富有，北方人入侵让他的家园消失，之后虽然以经商度日，却也无法变得非常有钱，只能够维持在小康状态，直至成为复兴联盟的骨干才真正拥有稍微可观的财产，不过如今，这些财产全都拿来资助军队作战，早已甚么都没剩下了。

但是，真正可怕的还在这件事之后，贾路本来出资是为了吸引其他人一起投入，谁知道他这一疯狂的举动却让不少本来的盟友远离他，使他的计划越来越不顺遂。

‘你抛弃了家产，结果吓到了自己的朋友不是吗？’

‘这……那是……’

贾路嘟哝着，说不出话来，只见织姝继续开口，从箱子里拿出当初乌尔联邦送给他的九色袍。

‘我认为，我们这种人的地位就应该有华贵，而且要富裕更要有权威。你想想看，世间的道德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人们想要变成我们这些领导者而向我们学习才会存在？如果高层都是粗暴而不讲道理的人，那么我们的村庄还会有道德吗？’

‘你想说甚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做为榜样的人过得不好，处处需要奉献自己，这样的榜样有用吗？人们虽然会感谢你，却不想变成你。’

织姝的话贯穿贾路的胸口，使他感到痛苦，但却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只是希望激起共同对抗北方人的士气！’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至少在你的村庄对抗北方人不应该是影响自己生活，弄到自己活不下去也要去行动的事，好好听听身边的声音吧，他们想要活下去，复兴联盟要继续存在。’

织姝如此说道，但贾路不死心继续反驳。

‘可你又怎么知道北方人不会再一次战胜！你知道如果他们胜利我们要面对多大的危险？’

‘谁知道呢？’

织姝淡淡回应贾路的言词，使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甚么？’

‘我说谁知道呢。’

‘这么重要的事用这种态度……’

‘就是因为这是这么重要的事才会谁都不清楚，北方人在赌南方人无法突破防守，南方人在赌北方人的后勤撑不下去，西北各村在赌他们会胜利我们会妥协，而我们在赌西北会失败我们会得利，这个局势中有谁能摸清楚最后的走向？每个人都不都在赌吗？’

织姝的话再次让贾路沉默，一时间房内无比宁静，直到好一阵子后贾路才开口。

‘那么……你有办法保证复兴联盟走下去？’

‘保证说不准，但可以尝试的方法还是有的。’

不久后，贾路带着与远方的护山相同的忧郁面孔离席，同时也正式确定复兴联盟的战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