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蠢蠢欲动

山区的天气很冷，每一种植物都不是净所认识的，光是看到这些特殊的植物在此处茂密成长，作为医师的心便蠢蠢欲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尽情研究这些植物，试图从中找到带给人们新生机的配方。

然而，现在不是作为医师的心情跃动之时，净现在还有着未完成的工作必须执行，也就是探勘东方，试图停下南北战争这件事的重要任务。当然，若有人能从未来到访，必定会告诉他这一切均属徒劳，历史的脚步早已停不下来了。

净不是安渚神殿的命运神灵，无法预言未来的走向，作为一个渺小的人他只能完成他眼前看得见的工作，并且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他的友人游鸢也往西边去想办法，试图阻止这场将会死伤无数的战争。

一东一西，两个人淡薄的希望在未来将尽数破灭，但知晓这件事的时间点并不相同，净了解这件事的时间点远比游鸢要早。

作为往东去的医师团之一，净每日跟着探勘人员爬上爬下，疲惫不堪，唯一能维持他的身体的就是意志力，但是即使是意志力也有用完之时，他最近感到自己越来越睡不好，夜晚也常常惊醒，拿医师们的说法这是被精灵勾魂的现象。

‘如果在山下还可以泡个安神茶，但在这里……’

净看了眼药材箱，想到这些药品都是为了别人而准备的，便放弃了使用药材的想法，打算走出帐篷外透透气。

拉紧身上的兽皮衣，外头的冷冽不是平地的人们能想像的，净在这里做最多次的手术就是切除冻伤坏肢，未能做好保暖的人在此地只有死亡一途。

放眼帐外四周，探勘队已经在此处建立小型的聚落，由帐篷组成的营地，营地中央有个挖空的营火坑，四周还有一些类似挡风墙的简易建筑，围绕着这些墙的则是为了抵挡狼群所造出的哨戒与壕沟，在人类人数不多的地方，这些兽类依旧是令人恐惧的对象。

净走出聚落，跟守卫打了声招呼，要了一些毒草与驱狼铃在聚落附近走动。忽然，他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这近有其他人吗？’

净向守卫问道，只见守卫摇摇头。

‘附近的人都回来了，再不然就是下山了，下一支队伍要两三天后才会到。’

守卫的说法让净感到疑惑，虽然不是怀疑对方的说法却放不下心，显然几日以来没睡好让他的精神就像根针般，尖锐而易折，他打算走去营地外看看情况。

‘我觉得还是得走一趟！我等等就回来！’

‘咦！等等啊！’

净的动作让守卫反应不及，守卫只见到他越走越远，消失在山中。

‘糟了！难道是被精灵带走了？’

守卫见到这情况不知如何是好，传说中山里住着会带走人的精灵，这情况他只能找上其他人商量。同时，净越走越远，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地上一株草，这是只有平地才会出现的草，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不准动。’

忽然，一把利刃不知从何处出现架在净的脖子上，使他冒出了一阵冷汗。

山中寒冷，但让人感受到寒意的是架在脖子上的刀以及身后那股冷冷的杀意，净不明白为何有人会拿刀对着自己，但某方面来说他确实慌乱了。

‘我……’

‘往前走，不准回头。’

听着身后的声音发号施令，净开始迈开脚步，他心中没有多少反抗的想法，虽然他有经过些许的民兵训练，但训练时他多半在帮人包扎伤口，他的训练程度比一般人都要低，所以他并不打算抵抗。

因此，净就这样被押着走着走着，走了好一段路，那人押着他往峭壁走去，他心中忽然感到不太妙。

‘前面是峭壁……’

‘闭嘴！继续走！’

凶恶的声音说道，净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旁有其他脚步声。在清晨的迷雾中似乎有其他人存在。

‘这人要送到哪？’

一道声音传来，净无法回头，但至少知道多了一个人在，心想先看看情况，或许能向对方求救。

‘下面，他太靠近基地了。’

‘慢着，这衣装应该是探勘队的人，你先把他押回去。’

‘在这里处理比较快。’

‘别闹了，今天有新的长官到任，如果被他知道我们因为嫌麻烦就这样处理人犯会出问题的。’

‘新长官？那有甚么用？’

把刀架着净脖子上的人冷笑，接着便听到另一个人用比天气还冷的声音开口。

‘食物、药材还有其他杂物，全都在山下的人的手上，你说会怎样？’

‘啧，知道了。算你好运！小子！’

那人说着，收起刀，却绑住净的手，将其拉往另一个方向，这时净才看到两人──长相凶猛且带有凉薄之感的男人，嘴角到耳际上缘还有削发与刺青，这种刺青不同于战士的刺青，明显是犯罪者才会有的特色。

──这么说，这些人是逃犯？

净看了两人一眼，有了这样的猜想。

‘看甚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珠！’

其中一名恶人威吓，净连忙转过头去，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山里移动，穿过几处险峻的山路，而就在绕过其中一个山头后，一片豁然的景色在他面前展现，脚下便是一座巨大的城市。

深山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座巨大的城市，净看着这座城市脸上藏不住惊讶的表情，但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两名恶人拉着往城市内走。

这座城市建筑在山边，屋子是非常简易的类型，虽然带有一些乌尔联邦的特色，但更多的是方形或圆形之类的简易形式。而且更让净感到惊讶的是，此处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男人，女性的人数很少，而且人人脸上都有代表犯罪者的刺青，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是一个犯罪者们聚集的城市。

‘刚回来的！你们身边这人是怎么回事？’

走进城市一定距离，一名门卫问道，只见两名恶人连忙开口。

‘咱们出去巡逻见到这家伙在附近游荡就抓回来了。’

‘把他带进牢里吧，今天有新人要来，得把表面功夫做足。’

那门卫说道，两人连忙点头，可就在这时一股奇特如鸟鸣的哨音在城中响起，只见附近的人们急急忙忙在街上列队，吵杂的街道瞬间沉默，只剩一旁大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支数十人的队伍走入城中。

‘新任的长官到了！所有人敬礼！’

一名门卫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在城市内的人全站直了身子，而在净面前，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从小就认识的友人，稗安正穿着军装走向他。

‘这人是怎么回事？’

稗安看了眼净问道，只见一名门卫连忙答腔。

‘他新来的，不懂规矩。’

‘是吗，晚一点带他来见我。’

‘是！’

稗安说着，别过头去，不再搭理这位曾经与其同寝同食的友人，自顾自走向一个看来类似讲台的地方。

‘各位，在这种穷乡僻壤有趣吗？’

稗安对众人问道，只见众人沉默，脸上还带有一股怒气，但稗安毫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如此轻松的态度，在净看来，稗安加入军队后，整个人内敛了许多。

‘各位，不管你觉得有不有趣，我必须向各位报告，离开此处的时间近了，北方人的动作越来越大，也就是各位动手的时机已经到了，所以各位开心一点吧。’

稗安再次开口后，众恶人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显然一点也不想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下去。

‘但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也代表各位从现在开始要接受高强度的训练，那将是无比痛苦的训练！在这之前请所有人记得，这是你们，身为罪犯的你们唯一回归良民身分的机会，重新回到乌尔庇护下的唯一可能，所以好好完成你们该做的事！’

稗安说着，净听了这段话，对这里到底是何处心中也多少有了底。

净被押入指挥官室已经是夜晚的事，在那里他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稗安。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稗安看着净说道，后者则摇摇头。

‘这件事我想都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不过想到你的个性和商人行动的传闻就释然了，把他的绳子松开吧。’

稗安开口说道，一旁的守卫似乎有些犹豫。

‘依照规矩……’

‘甚么规矩？在这里我就是规矩，这人是我兄弟，你们最好放尊重些。’

‘可是……’

稗安再次开口，但守卫似乎不太愿意照办，只见稗安摇摇头开口。

‘他是医师，你确定要继续绑着他？’

‘医师……这、失礼了。’

在稗安说出净的医师身分后，那名守卫似乎吃了一惊，连忙帮净松绑。只见稗安手上前去将净扶起，叹了口气。

‘人微言轻啊，我的官阶比你的身分还不管用。’

对稗安的说法净不置可否，在这偏僻之地医师人数稀少，换言之医师与长官分别掌控生杀二事，而长官的‘杀掉’还能抵抗，医师的‘救不回来’可就没办法了，怎么看都得多给医师几分面子。

‘这些人都是犯人？’

净问道，只见稗安点头。

‘流放刑、充军刑、赎罪刑、劳动刑，基本上不用断手断脚的都在这里了。’

‘我以为犯人都会被关起来。’

‘你是说自由刑？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被软禁的价值？要用税收供他吃穿，比外面的农民过得还好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自由刑也就是所谓的关入大牢限制自由，这当然是受人厌恶之事，但是那是指人人都有食物吃的时代。若是在饥荒之时，有些人因为等不及赈灾物资到来，会为了吃牢饭而犯罪，使得本来就出问题的区域变得更没有秩序，所以在地域性试办后乌尔联邦放弃了普遍的自由刑，只有那些身负不可外泄机密者才会被软禁。

‘所以被送到这里来开垦？’

‘当然，这项开垦计划已经持续很久了。’

稗安说道，净一听，想到了乌尔联邦近日来放任商人往东开垦的动作，不只为何有种心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