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追踪者

一万个人或许称不上了不起，一万步兵却称得上奇景，一万名骑兵则可称之为壮观，而现在在商业都市外的敌人绝对超越这个数字。

泽凡发现自家后方缺少粮食后便快速撤退，他不会等到自己没有食物才做撤退打算，一方面是为了保全士气，一方面是为了保全实力，可以想像如果部队开始挨饿南方人会以甚么样的方式来对付北方人。

而一路撤退，泽凡发现日生做得非常彻底，北方人的后勤路线有三个节点，分别是已经攻下来的军田镇，稍远藏于山后的补给仓库，以及负责物资统合的商业都市。如果这其中任何一个还在北方人手上，他们都不至于需要完全撤退，只需要退守接着派人将据点取回就够了，然而日生却一次毁掉了这三个点。

以水军取下军田镇，烧毁粮食，再从山上偷袭以截断仓库资源，最后再取得商业都市，并且利用假仓库欺骗南方的成员北方尚未出现问题，藉此拖延时间，逼得泽凡不得不带兵返回北方，可以说是日生反击计划的重点。

而返回北方后泽凡自然必须快速找到军粮，然而他却不能从草原上的城市中找，因为城市内大部分的后勤资源都被泽凡带走了，现在多半已经进入西北各村的地域。而且泽凡的整体战术是以海运为主，也就是说还没使用的物资多半放在西方的岸际城市，并且由当地成员持续收购森林住民所产出的粮食，换言之身在东边的泽凡手中的粮食很少。

为了寻找粮食供给，泽凡必须一路上将自家人散去，进入各个部族主动获取资源，否则这些部族只会在下一次聚集资源时才将物资运出去。而下一次运出资源可能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毕竟北方人散居情报不流通，多半不知道战况如何。

一路散去部队，泽凡带队到商业都市外时人数大约还剩一万多人，他知道商业都市内有不少资源储存在这里，如果能打下商业都市马上就可以折返南方继续作战。然而，夺下商业都市的守军似乎已经做好防备，在城墙上的人手中的不是弩弓，而是火炬。

‘如果进攻就烧掉物资’商业都市内的人明显摆出了这样的态度，让泽凡知道攻下商业都市不仅会让长时间经营的都市毁灭，人员伤亡，而且甚么都得不到──以及更重要的，折损时间。

其他问题说实在不是泽凡的讨论范围，他的个性强硬，不会因为自家的损失而放弃与对方互相毁灭，然而折损时间对他而言确实是个问题。一路回到北方，泽凡手边的资源只能够再撑五天，就算万人很多，但要攻下商业都市多半还得过整整一天。加上驻守商业都市的成员向他汇报一至两天内路程的物资与人员都已经被征调，这就是表示他的部队只能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粮食补给。

若仅只以此推论攻下商业都市似乎是可行，可事实上，三到四天路程的部族就有能力供给万人以上的资源吗？显然是不足的，因为这些部族自己也需要粮食，所以还有一部分的人必须到五天路程以外的区域去求取后援，也就是说现在只要耽搁一天，就有上千人，或是几百匹马会死去。这对泽凡而言是没有意义的牺牲，他可以接受战士在战场上死去，却不容许自己人饿死。

更别提，乌尔联邦的骑兵队还跟在后方，或近或远地制造压力，逼迫泽凡不得在商业都市外停留。损失一些部队还好，如果对方将重要的攻城器具毁掉，再次往南进攻就毫无可能了。

因此，当泽凡经过商业都市后便走着主要干道绕往往西方，往北方草原中央的市集前进，打算从那个地方取得物资后再回头一并将商业都市收回，接着再一次攻下北方要塞，一路挺进南方。

而由于泽凡的这层考虑，商业都市幸运地短时间内未受战火波及，逃过劫难，让内部的成员松了一口气。

稗安坐倒在城墙上，北方人组成的洪流刚刚经过商业都市，面对数十倍于己方的兵力，压力让他全身冒出了冷汗。

‘指挥官，火炬还需要吗？’

一名士兵问道，对方同样也坐倒在地，除了拿着火炬的手还硬撑着并微微颤抖外，看得出对方已经全身脱力。

‘回复平日的安排吧。’

稗安淡淡说了一句，硬是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从昨日起他听着远方传来的马蹄声便无法入眠，超过万人同时移动的声音在草原上响彻，城中无人能感到安心，直至此刻众人依然能够感受到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恐惧。

且对稗安而言，方才于城墙上见到泽凡的身影，却无法冲下去斩杀对方明显是一种挫败。而在心中清楚明白，就算对方身边没有任何帮手自己也杀不了对方，则是种更大的挫败。某方面来说，他感到动摇，日生的计划也许不可能实现。

‘指挥官，远方似乎还有骑兵。’

忽然，一名士兵开口，稗安探头往城墙外看，只见远方砂土飞扬，只可惜为了躲避北方人的骑兵所有的侦查兵都已经回到城中，没有人能判断来人虚实。

‘总之先警戒吧，连日来包围我们的部队也撤走了，现在出现的骑兵多半不会与我们交战。’

稗安说着，但其中他心依旧忐忑，某方面来他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现在的判断力。

众人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沙尘越来越近，稗安远远地见到一面旗帜在骑兵身上飞扬，只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人露出笑容。

‘援军来了。’

短短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几乎要流出泪来，短短几天守城有如一辈子那么长，如今总算等到了援兵出现，犹如隔世再生。

判断来人是自己人，稗安让人将自家的旗帜升起于城门上，只见远方的骑兵也发出了讯息，同时东方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支同样打着乌尔联邦旗号的骑兵。稗安在城墙上仔细一看，里面多数人他都不认识，但是作为移民派领头之一的大山，那幅魁梧而高大的身材，以及颇富特色的外型实在太好认了，让他一下子便确定对方是谁。

‘把门打开吧，确定是自己人了。’

稗安说道，众人点点头，在阅兵时他们便已经认识这名移民派的重要人物，没人会怀疑对方来的目的，于是急急忙忙将城门打开。

大山领着一行人进入城内，同时从南边骑兵队也进到了城内。

‘是东方山区巡守队吗？’

大山问道，只见稗安走出来行礼。

‘巡守队指挥官稗安在这里。’

稗安走了出来，大山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份命令书。

‘这是来自东方战区总指挥官日生的任务与权力转移文件，请确认。’

从大山手中接过文件，稗安知道自己的阶段性任务终于结束了。

在北方人撤退后，乌尔联邦快速地重新站稳了脚跟，首先既然北方人已经离开，而且他们又取得了出兵的理由，便可以毫不犹豫地重新夺回北方要塞。因此于东都的部队很快便将北方要塞取回，并且将在东边残余的北方人清理取回了乌尔联邦东战场。

接着，在这行动下，乌尔联邦神殿区与安渚区也开始清理入侵乌尔联邦西战场的敌人，开始以传统战术与人数优势将北方人全部逼到了西边与泽凡一方合并，短短时间内已经收复了整个乌尔联邦，将敌人分裂成了北与西两边。

至此，乌尔联邦整体战略调整为东战场总指挥官，也就是日生负责牵制泽凡再次进攻，以免造成乌尔联邦防御漏洞。而西面则由以早归为首的成员抵御北方人，藉此稳定内部情势，而这也就是说乌尔联邦的生产能力完全复苏，将倾力与北方人作战。

于此同时，日生也没闲着，带队回到东都后他马上离开前往北方要塞，并且带领剩下的约一千五百人骑兵队沿着主要道路前往商业都市。并另外配置两支部队，其一是在先前入侵北方，在山区与敌人交手由犯罪者组成的部队，他们作为后勤部队将物资与攻城武器运往商业都市。其二则是驻守东都的正规部队，趁着在两到三天路程距离内全无北方人的时候建造防御工事，取得由北方要塞到商业都市的地形优势。

如果有了防御工事的优势，日生能够保证即使北方人重新取回作战能力在一个月内也绝对打不进南方，而当进入冬季后，战场的情况将会更显艰困，却也保证了北方要塞的安全性。在这之前，日生认为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风尘仆仆进入草原，秋季的草原已经十分寒冷，日生带着二分之一的骑兵队进入商业都市，此时正是大山等人进入商业都市后的隔日正午。

‘正主总算来了。’

大山笑着说道，只见日生大步走入其中，笑看着众人。

‘难得进入草原还没机会观光，把我们的观光地图拿来吧，我们的旅途可能会赶了些。’

‘走，到临时指挥所。’

大山说着，带着日生到南门附近的指挥所，由于先前敌人多自南方来，所以稗安等人平日均在此讨论军情。而日生所指的观光地图，自然是指草原上的军情图。

‘总指挥官！’

一踏入指挥所，众人立刻认出日生，只见日生点点头向众人示意。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快点看地图吧。’

‘是，就在这里。’

稗安指着桌面，日生看了看露出微笑。

‘很好，跟在南边获得的讯息没有太大的差距，各位听好了，这次的作战是以草原五城作为主要作战计划，现在我便将工作分配给各位。’

日生说着，众人不自觉挺起胸膛，似乎明白自己将身负何种重责大任。

草原上没有城市，直到与南方接触后草原上才开始有城市，也就是以城墙划分势力范围的概念，在这之前所有的土地都是以实力划分所有权的。换言之，马能到的地方就可以使用，只要你有本事保住就行了。

而在与南方接触后，对南方人而言神秘的草原也逐渐变得亲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定居都市的形成，也就是南方商人所称的草原五城。

所谓草原五城自然是指五座城，但是这五城之中有三座是在与南方人交流后因为商业而形成的，对北方人而言真正被放在心中的城市只有两座，其一是天部所在地，也就是北方各部中唯一一个一直存在的部族，唯一定居的部族。天部所在地在有城市的概念后被称之为天城，是一建筑在山腰上，一直延伸至云中的城市，可谓为北方人的神圣之地。

而第二个则被称之为大市集，是坐落在草原中央，从以前开始便是各部交易的地点。在那个地方有座碱水湖作为明显的地标，是草原上两大盐矿出产地之一，这意味着只要夺下此处就可以取得盐矿的控制权，因此从以前开始只要夺下此处便可宣称自己是草原之主，而如今当然是由狼部所掌控，要说天城是北方的文化中心，那么大市集就是商业的首都。

至于剩下的三座城市则以最早的通商都市，也就是商业城市为首，加上在大市集以西因为泽凡大规模炼铁而以矿区与炼铁厂为主的黑顶城，以及在最西边，也就是当初与为地界的河川旁所建立，西通岸际城市的猎鹿城。

三座都市都是因为工业或商业原因而兴起，北方人对他们并无归属感，对待这些城市的方式也较像商业都市这般是工具性质的，而非直接住进去，因此这些地域以移民居多。不同的是黑顶城与猎鹿城内的移民中南方人不像商业都市那么多。商业都市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移民几乎都是南方人，但是猎鹿城则是森林住民与南方人各半，而黑顶城则是因为泽凡的政策使然，内部基本上除了技术工匠外没有南方人，全部的劳工都是森林移民，矿工则是奴隶。

而此时日生认为泽凡会往大市集前去寻求安顿，其实这判断显而易见。就地理位置而言，天城在北方山区，虽然是文化中心但其实生产力不足，从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只够天部自己使用，用来耕作一些高山植物，完全无法供给其他人。而且泽凡若真去抢劫天部，他在北方多半也不用混了，以强者为尊的北方还是有比力量重要的东西。

由此可知既然商业城市已经被占领，天城又不是目标，那么一路往西去的泽凡必定不会舍近求远，他的目标绝对是大市集。

‘从此处到大市集大约需要四天，因为要等待攻城器具跟上，所以他们并未全速前进，换言之我们只要加速就能追上他们。’

日生指西门直男图开口，其他人则侧耳倾听，这时大山接口问道。

‘在那里他们就能恢复后勤吗？’

‘就情报而言，不会。市集虽然人多，但不可能将物资特别是食物全送到那里，此处主要的贸易项目是盐矿与各类工具、茶品，至于畜牧的交易多半是在部族内进行，所以这里应该有物品可以撑一阵子，但在这里他们不会得到足够的物资反攻。’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到这里？’

‘两个理由，一个是要安置攻城器具，第二个理由则是……你们知道狼帐吗？’

‘狼帐？’

面对日生的问题，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清楚这个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