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偷袭

杜华林村送来的消息不能算是好消息，事实上他们只做到侦查的工作，而未能达成联军期待他们的成效。但不管如何，为了自身的安全只要北方人继续在山上，他们终将会出兵将对方全数歼灭。当然，那前提是北方人‘继续在山上’。

然而，不管是联军一方还是杜华林村一方都不认为北方人会继续在山上。联军认为现在山脚防线变得稀疏，是对方攻击的大好时机。而杜华林村的理由则更是直接──后勤资源都给了自己，除了攻下山还能做甚么？

可这问题确实让接手防线的联军顾问感到头疼，因为杜华林村摆明不处理山线的防御，致使他现在手上部队不足的情况下还必须同时应付来自两个方向的压力。眼下最好的方案自然是收缩防御，可这样便失去自己来督军的意义，再怎么说，他本来就是因为联军担心杜华林村不受控制才会被派来的。

‘没办法了，把部队拉到草原方向，以防守草原的敌方主力为准，如果山上的敌人攻下来便随他们乱窜。’

顾问最后做了判断，他认为在山上的敌人战力有限，而且都是步兵，只要防御得宜损害还能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而这判断很快便送到了联军总指挥官所在之处，基于担心对方偷袭帕邱穆村为由，更加加强此处的防御。

南方人的一举一动被泽凡看在眼中，知晓局势正照着自己的推论前进，于是他也放大胆子动手。隔日清晨，泽凡让人直接在山上升起狼烟，这是通知平原上骑兵部队的进攻信号。

狼烟如一道天梯向天际窜去，这不只在远方看得见，在山脚下更是清楚，这烟一出现顾问便知道对方打算做些甚么，立刻让人加强防线。然而这道命令发布后没多久时间，北方人的正规军，一群又一群的北方骑兵已经攻到了平原上的防线外。

双方一开始交锋便箭支如雨下，但两边早已经熟悉对方的战术，箭矢在初阵派不上多少用场，很快北方的骑兵便找出了南方人箭阵的空档冲了上去。绳钩与套绳被熟练的应用在将架起的拒马与木墙拉倒上，转眼间北方人的前锋部队已经开出一条道路。

‘坚守！架矛！石炮预备！’

此时接手战线指挥官的联军顾问急忙开口大喊，只见步兵手持长矛聚集起来挡在北方人面前，大量的矛头指向敌人成了骇人的凶器。这在上一次战争中是对付骑兵的利器，但是在这次战争却有其弱点──远处战象正拉着石炮前进，对方的石炮也就位了。

当敌人的阵型密度提升时石炮便派上用场，在初阵交锋后是石炮互相射击的插曲。双方皆试图让自家的部队保持稳定，然而，石炮的效果在对于密集的南方传统阵形效果终究较佳，在漫天飞石乱坠之际，南方人的阵型率先被开了一个洞。

发现南方人阵形上的弱点，北方人伺机进攻，窜入阵中，迫使顾问不得不紧缩阵形退守到石炮周围，保留这最后的反击力量。

‘援军还没来吗？’

顾问急道，而就在此同时远处射出了几阵箭雨阻碍了北方人的攻势，南方人的战车部队正从侧翼偷袭北方人的石炮部队。由于这些石炮无法迅速转向，所以北方人的石炮部队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处境。

见这情况顾问还来不及高兴，身旁的士兵急忙来报。

‘敌人在山上的部队有动静了！’

顾问远远望向已经收缩的防线，北方人的步兵再次从顺向草坡往山脚移动，这支部队送下不少器具，显然这支部队是以运输为主要任务。

前一天山坡上的战场被火舌吞噬，然而火并没有办法有效蔓延。秋季时山上天气寒冷，植物却都还饱含水分，使火无法烧开，只在战场中央烧出一道显眼的凹壑。夜间下过小雨，火也在这时逐渐趋缓，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露水凝结时，火势也完全平息。说到底，草木还未全变黄的时节，天气与干燥尚有一线之隔。

在平原上战争打得火热之时泽凡也开始行动了。他坚信杜华林村不会派兵找他麻烦，毕竟他们的目标并非是击倒北方人，而是夺回自家村庄。就算再怎么对联军情深义重，只要内部有人有杂音，他们的行为终究会趋向其最高的目的。因此泽凡在山上大胆行动，将部队带至山边，全军开始向山脚移动。

泽凡等人所使用的交通工具是滑草橇，这是遥远北方驯鹿人所使用的雪橇改良而成的器具，可以在有斜度的草坡使用。

泽凡的部队往山脚前进，身后带着的是大量的物资。在转移阵地时他们放弃了战备用的物资，现在送到山脚下的物资是特别区分开来的，也是他们本来的目的。

‘敌方防线退守，山脚确定清空了。’

副官率先带队到山下去清出空间，泽凡随着物资部队紧接而下，此时由于平地上骑兵部队的猛攻，防军已经往石炮方向聚集，无暇顾及他们。

‘先带队进攻，把对方的武器处理掉。另外照计划射出镝箭，让狼部前来集合。’

泽凡开口说道，只见副官点点头，一边开始派出几支部队使用长柄刀从侧面杀向联军的部队。另一方面，射出镝箭通知自己人，没过多久，一队狼部战士便聚到了山脚下。

‘动作太慢了。’

开口抱怨的是一名狼部战士，从腾狼离开后这里便由他掌管。比起对泽凡有成见的腾狼，这位敬重强者的战士跟泽凡之间的关系较为缓和。

‘如果你继续抱怨只会更慢，快点着装吧。’

面对狼部战士的抱怨泽凡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一边让身旁的士兵将后勤物资打开。只见其中放着的不是食物也不是水，而是一套套铠甲，骑兵专用的重甲。而再仔细观察这些到来的狼部战士各个比常人还要壮上不只一圈，显然他们正是没穿重铠的重骑兵部队。

重骑兵的弱点就是耐力差，不管再怎么训练极限大概就是在那个地方，高一点或低一点，也许利用意志力能撑久一点，可对战场的影响却是相对微弱。而且其弱点也相当明显，那就是太强大因此被人发现必定会妥善防范，致使其在战场上反而完全没有优势。

而泽凡在思考之后，决定让重骑兵部队混在一般骑兵之中上战场，于战场偶尔会出现的安全地带着装，以便回避上述两大缺点。至于甚么山脚战线，平地骑兵的进攻基本上只是幌子，他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运送珍贵的铠甲到战场上才上山的。

狼部骑兵们快速着装，不一会藉由身旁的人的帮助他们的装备已经完全覆盖身体，并藉由旁人搀扶坐上了同样全副武装的战马。

‘先遣部队已经去破坏对方的长柄武器，你们只管冲锋就好了。’

‘笑话，你以为那些烂矛伤得了我们这身钢铁甲胄？’

来自狼部的重骑兵们自信满满出发，这是自进入南方后第一次所有优势全在他们上的战役。

来自北方的长柄刀步兵在敌阵中穿梭，他们的作战方式不再是传统的战阵，而是更加分散的小队式作战，有如日生于兴邦镇的作战方式。此乃由于两者均源自于乌尔联邦长时间来逐步演进的作战思维，也就是混战时将战斗判断交给第一线士官以增加战斗灵活性与部队存活的可能性。当多数部队存活时，情势自然会趋向胜利。

长柄刀部队在游斗上十分强悍，特别是在联军部队前几轮面对北方骑兵进攻时已经将弓箭用掉的情况下，身穿轻甲增加灵活性的长柄刀部队更加如鱼得水，简简单单便突破传统的矛阵，轻松杀入敌阵。

‘对方的部队杀过来了！已经进入肉搏战了！’

联军顾问身旁的军官说道，顾问本人也皱着眉头应对眼前的局势。

‘没想到这么难缠，面对这种敌人战损多了对方快一半。’

顾问看着战场，指挥着手边的重装部队前去救援。然而效果不彰，联军的重装部队还是铜甲部队，面对北方制的钢刀装甲不再能够像过去完全防御，而且速度还弱了对方一截，因此虽然打乱敌人进攻的节奏，却也造成更多伤亡。

见到战场上的混乱局面，顾问急急忙忙想让进入肉搏战的部队重新回到编制，摆出阵形应对敌人的冲杀，但北方人的部队早已化整为零，各自展开攻击，根本抓不到机会将部队重新整顿。在单打独斗上，南方非特殊任务的战士算不上强悍，他们更注重阵形锻炼，因此一旦双方装备相差不远，在进入全面性的混战时其伤亡会比其他势力的部队要来得多。

‘报！敌阵出现可疑举动！’

就在顾问已经用尽全力依然无法重整战场心烦之际，一名传令兵走向顾问报告战况。

‘甚么举动？’

‘不知道，附近的哨戒以及了望台已经被敌人拔光，只能从敌方的骑兵移动方向推算敌军部队有不寻常的聚集。看情况应该是在山脚下。’

‘这算甚么！’

顾问怒骂一声，虽然他不打算找传令兵的麻烦，但不明确的情报确实惹怒了他。情报是战术的命根，暧昧不清的情报会让整支部队如浮萍于浪中翻滚般危险。

‘报！敌军的攻势减弱了！’

‘想做甚么？配合骑兵一次性进攻吗？快点趁机会把部队聚集起来！’

顾问大喊，想到敌人的骑兵就要攻来心中相当焦急，只见残余不多的部队快速聚集，同时远方出现了马蹄声。这马蹄声听来极为不祥，因为这与普通的马蹄声不同，只是一种缓步轻踏小跑步的马蹄声，然而其中伴随着钢铁特有的摩擦声响却让顾问汗毛直立。他摒住呼吸不管会出甚么问题直接爬上石炮顶端，远远便发现一道钢铁洪流向己方推来。

顾问见到这支部队心中只有这个想法，他意识到对方是重骑兵。他发现自己不应该把部队集合起来，也应该留一些使用长矛的部队，说到底应该更早一些发现对方。可事到如今说甚么都太晚了，只见他拉高音量大喊。

‘弃守！全军撤退！甚么都不要了！快往后撤退！’

顾问拉高音量，可突然到来的命令太过难以理解，只见士兵们稍愣了一会才确定顾问的命令。可就在这短短时间，曾经带给死亡的噩梦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依照实际情况不同战争的结果并不一定，但大致来说兵种之间存在着互相克制的情形。比方说重装甲部队能对付弓箭与弩弓等轻型的远程武器，自然不是说能够丝毫无损，可就正常战损来说相当轻微。又比方说北方的弓骑兵在打带跑的能力上十分强大，南方人往往只能以弓箭牵制，重装部队固守，长矛部队包围的方式来应对，也可以说弓骑兵多半不会被人所克制，因此北方人才能以一种兵种横行各处。

然而随着时间推进，克制北方人的方法也逐渐变多，其中之一便是上次战争便出现的战车。战车拥有较接近弓骑兵的速度，而且运载面积大可以搭配长柄武器与更大的弓箭，特别设计的甚至能搭配大型弩机，这样强悍的战力虽然不一定能追上北方人的骑兵，但其所在之处北方人便难以进攻，在兵种上无疑是占了优势。

除此之外，以地形为辅的战术更显多样，包含了山地战、水战、巷战，乃至森林战，各种地形限制了北方骑兵的战力。而其中为了应付巷战与大量弓箭的牵制所衍生出的，便是骑兵至上的泽凡所推动的重骑兵。

克制重骑兵的兵种很多，传统的长矛部队便是其一。不过长矛部队之所以能够克制重骑兵并非是其挡得下重骑兵，而是由于重骑兵装备与训练均相当昂贵，不管物资或人力资源均不是随处可得，比起随便抓几个民兵上场便能成立的长矛部队有如云泥之差，因此牺牲可大量征招的兵种去交换对方昂贵稀有的兵种在战术的考量上可称为克制。

不过事实与战术上的想法不同，当重骑兵赌命冲锋时木制的长矛往往会被冲击力压碎，马匹加上装甲与骑士的重量至少有十几人重，配上冲击的速度就算一瞬之间的接触也会使人飞出去，当这样的冲击撞在密集的矛兵阵中时可以想像是何种血肉纷飞的场景。矛兵去抵挡重骑兵完全是拿人命来填，心理训练不足的部队会在一夕之间崩溃，因此多数人还是尝试以陷阱比如陷马坑之类的战术妨碍重骑兵。

可回到联军顾问所在的战场上，这名顾问的部队正面临最糟糕的情况。他的部队何止没有机会制造陷阱，甚至连矛枪戟戈之类的长柄武器也缺乏。先前到来的长柄刀部队已经将他们的部队拉到了肉搏战的层级，除非有即时的物资支援否则无法及时配置长矛。

话又说回来，面对危险的重骑兵，真的有人愿意冒着被压成肉泥的危险，用自己的生命去应战吗？这种情况顾问不敢想，平日对方还没开始冲锋时摆出战阵吓阻便罢了，真正要使用这种战术他心中充满疑虑。因此，顾问下令逃跑，只要全员散开损伤就会减到最低。

然而顾问的命令来得太慢，重骑兵就算动作不如轻骑兵终究也是在马背上，转眼间便到了部队眼前。不少人下意识试图抵挡，但才刚接触对方人便摔了出去，更倒楣的被直接撞上，生死不明。

重骑兵以箭矢似的阵形往人数最多的区域冲锋，南方人刻意集结的战阵似乎全成了纸糊的，他们手上长长的骑兵枪瞬间插入人体，造成的是毁灭性的破坏。而更离谱的是有名重骑兵带着骑兵枪去冲击石炮，只见石炮的主杆与骑兵枪一起碎裂，一具石炮当场被毁。

单单一波冲击重骑兵便完全将联军的阵营毁灭，分散的部队被跟在后头的长柄刀部队斩首，那有如厨房中切菜的作业流程制式化到让人恶心。可即使如此，重骑兵的作战还没有结束，在打开前往帕邱穆村的道路后他们开始转向。

‘取弓！向西！’

来自泽凡的指令让狼部战士感到愉快，他们知道战车部队正在西边战场破坏自家的石炮──是时候决定谁才是最强的部队了。

重骑兵们扔去骑兵枪，拿出装备在身上的弓箭。就装备取舍而言，反正重骑兵身上装备够重了，也不差这武器，因此重骑兵是携带武器种类最完善的骑兵。

换上弓箭后这支钢铁部队向西而去，堂堂正正对现今地面部队的巅峰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