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棋子（一）

“没办法，又没有学过。哈哈哈。”狐狸讪讪地说道。影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了脚跟，他可没有悠闲的时间。

“你这家伙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不。当然想要。”狐狸收敛了表情，仿佛刚才的失误只是错觉，他严肃地说道：“可是，不与恐怖分子谈判，这可是国际常识。”

究竟是哪里的国际常识，狐狸可没有说。大概是某个中东的佣兵说的吧。

“你……”影子还想说什么。可惜，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影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原本还牢牢扣在郭嘉脖颈上的双手，它们现在已经掉落在了地上。痛楚迟于视觉一步到达神经中枢，让影子大声地惨叫起来。郭嘉被莉莉接应住，快速地远离了影子。不过说来，原本就奄奄一息，现在又失去了双手，影子也不可能再造成什么威胁了。郭嘉甚至在离开的时候，顺手拔走了狐狸的长剑。

“啊、啊、啊。”男子的嘴像是脱水的鱼儿，半开半闭发出垂死的呻吟。失去双手的疼痛，让他在地上翻滚。也许是痛晕过去了，影子很快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死了吗？”

甘罗手上玩弄着染血的匕首，就在狐狸扔出长剑的刹那，他刚好从死角潜行到了影子身旁。甘罗没再理会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影子，转过头狠狠地瞪向狐狸和郭嘉。

“现在还是玩的时候吗？”

“抱歉，抱歉。那么，我们走吧。”狐狸摊摊手，他们在这里留得也够久了，外面的事情要更加复杂。甘罗用嘴咬住手榴弹的拉环，然后径直地投向溶洞深处。在手榴弹的落点，一些手榴弹被设置成简易地连锁炸弹。用作爆破刚刚好的程度。

“我们走。”

几个人冲出溶洞。狐狸从血色蜥蜴的身旁掠过时，还抽空看了蜥蜴一眼。蜥蜴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妙，拼命挣扎身上的铁索，金属被勒紧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杂音。所幸的是，不管怎么看，它都不像能从铁索挣脱开的模样。

不是豆腐渣工程真的太好了。

……

我选择死亡。

隐隐约约的，能听到这句话。谁说的呢？对，是小枝……枝大人，小枝，究竟哪个称呼好呢？

“被你发现了呢。你叫什么名字？”小枝回过头，就像是恶作剧被人抓住了，吐了吐香舌。她的手上，遍是鲜血，连空气都弥漫着腥味，鼻腔好痒。

“我叫做……不，我叫做影子。”影子一开始并不叫做影子，他给自己起了一个洋名字。但在看到她的瞬间，不知为何，他突兀地想到了这个词。影子。自己想要做她的影子。

“影子，这个词很好呢。”小枝洁白的女仆装没有被血沾染分毫，她毕恭毕敬地躬身，就和所有能见到、能想象到的侍女一样。影子回忆起，前不久兰斯洛特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允许踏入他的城堡，以及专门联系外界的女仆就是小枝。那时候影子还只是听说。小枝的嘴角勾起，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挑住他的下颚。“我不想杀了你。所以，能不能帮我保密？”

在她的脚下，三两具尸体重叠地倒在地上。从衣着上看，并不是据点内的成员。相反，连流浪者都不是。应该是距离据点很远的其他地方杀死的人，然后拖着尸体回来。

“不杀我的原因，是这身衣服吗？”影子沉默了一阵后，堪堪张开了嘴。他的身上穿着亲卫队的红色制服，除此之外，他不觉得自己和地上躺着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傻孩子。”小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费力地弯下腰，继续拖拽尸体。影子鬼使神差地，竟然俯身扶住尸体的头。

“让我来吧，我的力气大了些。”

我选择死亡。

因为不能面对死亡，就没有办法超越死亡，就不可能突破封锁区。

“你的能力很强，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小枝从盘子里抓取一把樱桃，然后精心地挑选出其中最富有光泽的。她调皮地晃动脚尖，躺在洁白的单人床上。影子环视房间，他也没有来过女仆专用的寝室。空荡荡的寝室，似乎隐隐地压抑着他的心灵。他不希望这一点被她发现。

不过，她还真是难懂的女人。影子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小枝身上。一般人会有几面身份。两面？三面？只要不是多重人格，一般来讲性格也就那么几样，总能看出端倪。可是小枝不同，小枝的脸上和心理，完全让人摸不透。

“我甚少说话，因为我知道，自作聪明是人的本性。那很愚蠢。”

“是吗？”小枝懒洋洋地拉长了腔调，“可是伪装愚蠢，不也是很愚蠢的吗？”

影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窗外勾住了脚。夕阳西下，很快，血色朦胧的月亮又要统治封锁区的一切。突破封锁区，对他而言简直像是神话。谁也不会把神话当真，因为那已经超出了奇迹的界限。近代的民族战争中，奇迹和希望一并扫进了潘多拉之盒，盒子里原本有的东西，反倒放到了世界上游荡。

“我会帮助你的。”

影子泯住了嘴唇，他感觉体内的某处在紧张。

“请让我帮助您，枝大人。不管是您想要献祭整个据点，还是您想要突破封锁区，都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做一些事情。”

我选择死亡。

一旦选择了死亡，就不再惧怕死亡。

“呐，我说，我现在是您优秀的棋子了吗？”影子低沉的语调在大厅里回荡，他倚靠在王座的背面。小枝趴在王座上，冰冷的气势盔甲站在旁侧充当侍卫。

“是的哦。”小枝吐出暧昧的泡泡，飘浮在半空中，昏暗无光的空间因此多了粉之色彩。语言永远不会拘泥于表面，关键在于，你能否、以及你是否愿意读懂，背后的含义。“你会是我拥有过的最好的棋子。”

“那就好。”

影子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我一定永远成为你最好的棋子。

成为最好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但凡是活着的，就会被人所超越。要想真正的永恒，办法只有一个。

还用说吗？

“小枝，枝大人。”影子艰难地抬起头，手榴弹已然作响，连续的爆炸从溶洞的深处开始往外面扩散。一大块崩塌的岩石砸在他的身旁，影子不为所动。“我会成为最好的棋子，一定。”

血色蜥蜴转动头颅，看向了他。

“去吧，去帮助小枝。”

影子跌跌撞撞地走到血色蜥蜴身旁，然后把浑身的灰色气息都撞向铁索。暗色的气息转向灰暗的腐蚀，连同血色蜥蜴的一大片肌肤。血色蜥蜴受到了刺激，拼命地一蹬腿，原本便被影子腐蚀的铁索再也受不了拖拉，被血色蜥蜴一举挣脱。

“快走……”

影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便被血色蜥蜴叼在嘴里。蜥蜴伸展脖子，咔嚓咔嚓地开合着嘴，鲜血从蜥蜴的嘴唇溢出了一些。它晃动着尾巴，快速地爬出溶洞。影子最后存在的痕迹，也一并消失在血色蜥蜴的嘴里。

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小枝似乎察觉到了影子的死亡。她悲哀地说道：“这就是棋子的宿命呢。”

“对吧。”她看向金发妹妹。原本威风凛凛的女孩，如今已经遍体鳞伤。两者的差距堪称是天壤之别。“还不没有明白吗？你被那个小子，狐狸……不对，应该是另一个。你被郭嘉利用了。”

“还我姐姐命来！”

金发妹妹大叫着扑上来。小枝迫不得已，旋身从旁与她交错，然后顺势伸出胳膊，手肘击打在金发妹妹的后背心。小枝并没有多少力气，可是柔弱的手臂上多出一条血色的镰刀，刀刃的重心正好处于手肘处。金发妹妹拼命往前躲，险些被小枝劈成两半。

“作为卒子，你真是尽心尽力啦。”小枝感慨了一句。她看了看外面，天色正好。“真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呢。”

……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出来的郭嘉，已经调整成认真的状态。莉莉打了一个响指，在外面候命的人赶了过来。“这个人是我们与前线的联系人。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了那种大人物，我放心地把前线的指挥权交给她了。”

“那个人是……不会吧。”狐狸之前还疑惑到底交给了谁，谁能让莉莉这么放心。直到他看到所谓的联络人，才恍然大悟。“箫秋叶，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奉燕子大小姐之命了。”箫秋叶拱拱手，他的胳膊上已经缠绕了一道绸带，证明他的黑市身份。可惜，他的口吻依旧是悠闲的调调，随时都能把身家性命拿来赌的洒脱。“你惊讶个什么劲啊。不就是你联系着大小姐吗？”

“我？”狐狸茫然地看着箫秋叶。他从燕子那里离开之后，并没有提及据点的事情，只是交代他还有些麻烦没有处理干净。能做到这种事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吧。狐狸诧异地转向郭嘉，郭嘉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呢。嘛，别看我，我也是蛮惊讶的。谁知道只要一提狐狸的名字，某人就乖乖地过来了。”

“啧。”狐狸感觉到别扭，他根本不想让燕子趟这趟浑水，不过他也说不得什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下一个阴谋是什么？

当然有阴谋啦——by周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