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伫立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青石板的路面湿漉漉的，一盏茶时间过去了……路人纷纷对伫立在街口良久的三人侧目，好奇的神色一览无遗。

书流云撑着一把招摇的彩墨油纸伞，纤细的下巴一样，依旧是笑吟吟的：“我就是要去。”

穆青华披着雨蓑，雨滴沿着帽沿滑落，她抱着双手，一动没动：“不可能。”

我跑来跑去当和事佬，书流云不好惹，穆青华我也不敢从她头上动土：“要不这样吧，青华，我们易容进去，保准没人能认出你来，就一会儿，很快的是吧书姐姐？”一边说一边朝书流云使眼色。

“不快。”书流云眼也不眨。

“麻烦。”穆青华头也没抬。

我：“……”

三个人又僵持了下来。

“要不这样吧，我陪书姐姐去，青华在这里等。这样行了吧？”只要不是傻戳在雨里，只要再这样被路人像看猴一样的眼神看，我无所谓了。

“不行，他要陪我去。”书流云白皙的手指指向穆青华。

“不可能。”

好吧，又绕回来了。

“小华华。”书流云温柔似水地说，“去了有好处的哦，有人跟在后面很久了哦，跟我去我可以帮你甩掉他哦。”每当书流云温柔似水的时候，往往就是她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而在她恶心地把穆青华叫做小华华的时候，就证明好了，穆青华被拉下水了。

“走吧。”穆青华利落地朝前走去。

于是乎，一个奸计得逞嘴角扬笑妩媚风情的女人，一个大义凛然壮士赴死实则也是个雌性动物的物种，一个备受压迫女扮男装屡屡失败的现代人，步伐不一地朝着烟花巷深处走去。问君能有几多愁？一群太监上青楼又算得了什么？我开始有点好奇书流云知道穆青华其实也是女的之后的反应。呵呵，哈哈，活活活。肯定会很有趣。

冠妍馆，不用多想，也晓得是什么地方，书流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也不管来来往往的男人用猥亵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要不是穆青华像黑金刚一样冷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我直接怀疑会有男的上来问价钱的。

对于美人而言，这种眼神估计也见多了，书流云目不斜视上楼，自己摸到一个房间里，捏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就吃，轻车熟路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不过想想，这么一美女闯青楼多半是不受欢迎的，但自始至终都没人想着要来拦住这个妖孽。难道……我弱弱地问：“书姐姐，你不会是这里的红牌吧？”

书流云刚往嘴巴里面送了一块桂花糕，闻言白眼一翻，急忙抄起茶壶倒水喝，她缓了一口气，凶巴巴地说：“当然不是。”

“那你是来找红牌的了？”我继续追问。

“当然……也不是。”

我正揣测着，门吱呀一声响了，书流云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毫不犹豫地把我朝门口推去，翻身就要从窗户跃出去。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一张脸距我越来越近，尚覃旻突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伸手也是一推，我立马转变了方向，朝着穆青华的方向直挺挺地倒去，穆青华眼都没眨，抬脚勾起书流云方才坐过的凳子朝我倒下的地方扔来，我直挺挺地扑到在硬邦邦的凳子上的那一瞬，听到了非常欠扁的一句话：“哎哟，我说书流云，你怎么还是这反应，能不能哪次换个新把戏？”

书流云一个华丽的旋转，杀气腾腾地折回来，掐着“尚覃旻”的脖子死命地摇晃：“曹新月！你敢耍我？！我说过的，不要让我看见他的样子！”

曹新月口齿不清地说：“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书头牌你就放过我吧。”

果然不是红牌……

我有幸见识到了古代最神奇的易容，曹新月不过是背过身去一会儿，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睛发亮双颊粉嘟嘟的非常可爱的小姑娘。书流云解释，这就是曹新月原本的样子，这就是冠妍馆的妈妈桑。

我惊愕地嘴巴都合不上。

书流云指着穆青华介绍：“这是我家相公穆青华。”

跟着介绍：“这是小丫鬟小竹子。”

我气得跳脚：“我什么时候是小丫鬟了什么时候是了什么时候是了？！”

书流云伸出两根指头：“两条命。”

我一下子就蔫了。

曹新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穆青华身上，黑亮的眼睛噌噌冒着光，穆青华冷眼扫过去，她只是象征性地缩了缩脖子，非常小声地堆书流云说：“我说书头牌，要是哪天你玩腻了，改天也换我玩几天呗。”被穆青华又是一眼扫过去，脖子又是一缩，甚至还不怕死地抛了个媚眼过去。

“你给我办正经事！”书流云警告到。

“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还带了一个人过来。”曹新月恍然大悟朝着门外喊，“进来吧。”

一角白衣飘了进来，穆青华拔剑，丝毫不迟疑挥了过去。曹新月跳起来扑到穆青华身上一把抱住她：“哎呀你们不要打架嘛，打碎了桌子椅子花瓶镜子吓着我的姑娘砸了我的场子可不好，你们行行好，有事好好说嘛！”

穆青华：“放开！”

曹新月矫情地说：“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穆青华：“那你就去死。”

曹新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对着暮照说：“城主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还不想死啊。”

“穆公子，陷害你的人不是我。”暮照终于开口。

非常切中要害的一句话，穆青华褪去腾腾的杀气，皱眉看了看还挂在她身上的曹新月，收到一半的剑朝曹新月而去。

曹新月哇哇叫着，顺势一滾，躲到书流云身后。实话说，关于穆青华在余城所发生的事情我不是没问过，但谁都知道，想要这家伙坦白，几乎就是一个奇迹，所以，我竖起耳朵，分外认真地期待暮照的发言。

而暮照的发言非常之简洁，简洁得让人想犯罪。

“这件事情我会查清的，相信不久就会给你一个交代。”她这话是对着穆青华说的。屋子里的一干人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暮照丝毫不理会，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在镖队里跟我一起的潘韬的小家伙，他怎么样了？”当时情况复杂，我自己都顾不了，根本由不得我去找潘韬，当初说好要带他一起的，至少，带到京师，不管怎么样，对他还是有深深的歉疚。

“他现在在二城主的镖队了，自然是无恙。你现在就是要把他带走，也没人会有异议的。”暮照答。

我现在还可以带他走么？我苦笑：“那你转告蓝轩和一句话，要好好照顾他……”转念一想，我似乎没什么立场这么要求蓝轩和做什么，突然一想到，劫镖的时候蓝轩和曾说过我扔斧头的那一次凑巧救了他一命，于是我毫不客气接上，“就当是还那次的救命之恩，以后各不相欠了。”

暮照一走，曹新月就非常不客气地质疑我方才的话：“你说你救了余城二城主？你比他厉害？”

摇头。

曹新月非常鄙夷地撇撇嘴，继而两眼放光：“意思就是，余城三个城主都在城内，再加上轩辕镖局，如意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在说如意堂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穆青华，“余城现在一定很有趣。”

好吧，我承认，这曹新月也不是什么好家伙，绝对是有严重腹黑倾向，更危险的是，她还有着纯良的外表。我忍不住朝着穆青华的位置挪动了几步，跟曹新月隔远了一些。

曹新月并没有在意我现在的小动作，她拉了书流云有事要说，而且看起，还真不是希望我们听见的内容。

离开胭脂气十足的冠妍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是院内生意最好的时候，曹新月恋恋不舍地跟我们道别：“书头牌，等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来找姐姐啊，头牌这位子我还是为你留着！——用不着这么感激，我错了！书侠女，不要忘了到时候穆青华也借我玩两天啊……”

现场很混乱，我指的是，只需要书流云跟曹新月就足矣把现场弄得一团糟。至于这位离谱过度的妈妈桑有没有跟我说什么道别的话我压根没去注意。我脑子里一直浮现暮照白色的衣衫，暮照说的话如果那也算是解释的话，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但是有一点很关键，果然我看见的人是她本人的话，她根本没必要到这儿来解释，如果那个人不是她的话，跟她长得一摸一样的人，难道会是她的妹妹暮映又或者是跟曹新月一样有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的人？

抓走穆青华，给她下药，是企图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来么？

唔，穆青华果然还是不够坦诚啊。

我悄悄朝穆青华瞄过去，她依旧是表情冷冷的，眼里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穆青华清俊是足够的了，不知道女装的时候是不是跟她娘一样是一代佳人。对了，好像，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告诉她我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如果跟她讲的话，务必会把师兄也扯进来，这样的话，不就证明了我出卖过她了么？还是不要了吧……

思考还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还是留给书流云穆青华这类脑子好使的人去做吧。太累了，太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