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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的第一年(十三)

作者:子龙路一号 | 发布时间 | 2018-05-19 | 字数:3032

1998年11月18日 晴

领导查岗

晚上站的第三岗,真的是冷。

长汀可不是漳州,昼夜温差极大。

我是带着弹匣的固定岗,老兵王学勇是带枪的流动岗。

穿着大衣,寒风一吹,浑身上下也禁不住打哆嗦。

过了凌晨一点,差不多快要下岗了,我听到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仔细辨别好像是朝我这边走过来,我站在路中间大喊一声:“站住,口令。”

对方正确地回答了口令。

等他们走近,我用手电筒晃了晃,以明确来者身份,一个大校、一个少校,我一边敬礼一边说:“首长好!”

大校举手还礼的同时说:“好,小伙子警惕性挺高的吗。”

原来是师里副政委,夜里查岗。

副政委关心地问我:“晚上站岗冷不冷?白天训练累不累?”

我挺起胸膛回答干脆:“不冷,不累。”

副政委严肃地对我说:“不冷和不累是假话,我们军人能克服这些困难,才是真话。”

我高声回答:“是。”

我明白副政委问我话的深意,他是希望我能讲真话,而不是一味地盲目迎合上级。

送走副政委他们俩人之后,由于紧张,我的身体持续发热了一小会,直至一点半下岗,方才又感觉到冷了起来。

白天,利用中午在阵地留守的机会,我找挑着卖水果的老百姓,买了几斤苹果和长汀的特产地瓜干。

我把地瓜干装进了黄挎包,因为教练弹的药筒是空心的,所以,我自作聪明地将苹果装进教练弹的药筒里面,这个“伪装”简直是天衣无缝。

明天是十月初一,我的十八岁生日。

演习没出来之前,父母专程到街上给我打了电话,嘱咐我一定照顾好自己,生日当天买点好吃的,权当是他们给我庆祝生日了。

我脑海里依然清晰地记得,在我十岁生日的当天,母亲用她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不仅给我买了一块时髦的电子表,并且特意地骑自行车,带我到镇上照了两张艺术相。

晃一晃,我要十八岁了。

时间啊!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苹果和地瓜干,明天如果有空闲的时间,约几个同年度兵,小小庆祝一下。

1998年11月19日 晴

生日快乐

十八岁生日,过的让人“难以忘记”。

上午,继续演练。

班长一组口令下完,接着下达装填。本来装填是个“走过场”的动作,唐晓斌像”少根筋”一样,偏偏做的认真。

他拿起弹丸装填之后,又抱住药筒,一个转身,“咚、咚、咚”药筒里面装的苹果,一个个全滚出来了,散落了一地。

班长脸色骤然大变,对着全班咆哮如雷说:“XXX,谁干的?什么破玩意!”

我把头压得低低地说:“我的苹果。”

班长气冲冲地瞪着我说:“搞什么飞机?等一下有你好看的。”

所幸阵地指挥所离得远,副连长没有看见四班掩体内发生的一切。

等到班长去阵地指挥所开会了,班副郭永鹏走到我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梁如斌,没事的,学会适应环境,习惯了就好。你把份内的事情做好,其它的,过去就过去了。”

接着,他批评唐晓斌说:“好玩是吧!好玩,那你就抱着炮弹玩个够!”

唐晓斌忍着,没有出声。

我知道班副责怪唐晓斌是有原因的,他私下里其实是护着我。

说到底,全怪我自己。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准备训练完了,挨一顿臭骂。

班长不知道从谁的口中得知,今天是我的生日。训练休息的时候他对我说,可以暂时原谅我,但是明确一点:我必须保证22日的演习,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误,这样回去之后,他才不会追究我今天所犯的错误。

我得小心谨慎了,千万别惹毛了班长。

“唐晓斌,你这个鸟人没事找事,害我不浅。”

1998年11月22日 晴

成功七号演习

凌晨五点,到达阵地完成射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七点,演习准时开始。

空军的两架侦察机,一前一后在空中侦察一番,离开;安静了几分钟后,天空中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一架战斗机呼啸着俯冲射出火箭弹,随后拉升机头,扬长而去;跟着又是一架战斗机,重复之前一样的战斗动作,目标点上接连爆出几团黑色的火焰。

毗邻我们团炮阵地的地炮旅152加榴炮营,开始射击了。

152营的火炮口径比我们火炮大,打的也更远,听说他们射击的炮弹是进口的“红土地”,这是一种红外制导炸弹,价格昂贵,一发要三万块钱,打一发,顶我们炮打100发,到底是身份不一样,怪不得他们地炮旅牛哄哄的负责打演习的第一炮。

轮到我们炮兵团发威的时间了,四个营按顺序轮流开火。

炮四班的二十八发炮弹,由我操纵发射,它们像长了眼睛一样,从炮膛射出,飞向目标、炸毁目标。

火箭炮营的四十管122火箭炮可厉害了!十二台发射车,每台四十管齐射,火箭弹发射出膛的声音,好似电视剧中武林高手放飞镖一样“嗖、嗖、嗖”的,对面山上的目标腾起阵阵的黑烟。

空中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几架大型的轰炸机从头顶掠过,它们飞临目标点上空,飞机腹部一个个黑色的炸弹,好像“下饺子”一样往下坠落,瞬间目标又是火海一片。

十点钟,我们炮兵的任务完成。

接下来,轮到步兵上阵“打扫战场”,清除目标点上残余的小股敌人。

十一点,演习结束。

我站在火炮旁一脸轻松,顺利的完成演习任务,作为瞄准手,我没出任何问题,班长回去也不会找我算帐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1998年11月28日 雨

总结和养猪

上午,连队进行“年终工作总结”。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被连队评为“优秀士兵”,二班的张健也是“优秀士兵”,98年度兵中唯一的两个“优秀士兵”,居然被两个湖北的老乡,同时拿到了。

从马连长手中接过红色的证书,我心里满是喜悦,拿着证书,我又重新坐回到了班长的后面。

班长的后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三月份参加“尖子比武”伤到了腰,半年来他的腰上一直贴着膏药。

他坐着一动不动,两眼目视前方,我知道此时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是怕我取得了一点小成绩,思想上、作风上会放松自己。

我把证书夹在笔记本里放好,调整好坐姿,咱们决对不可以给班长丢脸。

突然感觉好内疚,难得班长的一片苦心。

谢谢你!我的班长。

开完总结大会,回到宿舍,老兵带着杜安军去储藏室拿东西,房间里只有我和班长。

班长对我说:“连队安排杜安军去养猪,他今天中午搬去饲养员宿舍住。”

我小声回答他:“嗯,知道。”

俩人保持沉默,自顾自地忙着手中的事。

我昨天听杜安军说了,老兵陈永龙三年服役期满,准备退伍,他是去接陈永龙的班。

舍不得这位来自安徽六安的战友,下了老兵连队在炮四班经历的所有酸甜苦辣,都是他陪着我一起度过的。

中午,我借炊事班的给养车,把杜安军的东西,拉到了饲养员的宿舍。

他整好床铺,送我走的时候,我伏在他的耳朵边上对他说:“兄弟,你一定要记得,把猪屎给我留多点。”

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摇摇我的头,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猪拉屎了,我直接给你倒进炮四班的粪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年的兄弟没白当,值了。

下午,在菜地搞生产时,我看到杜安军认真地跟着陈永龙学着打扫猪圈、给猪喂食。他围着一群猪忙里忙外、满头大汗。

我浇完菜地的水,孤零零地站在菜地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每天时不时地听到他那浓浓的安徽口音。

我还幻想着,他走在我的前面突然冷不丁地扭头,怪怪地笑着问我:“梁如斌,你说我跟你讲的那件事,可中?”

以后,再想听到他说话,我要专程跑去猪圈了。

1998年12月1日 晴

老兵退伍

谢营长宣读完退伍命令,教导员上台讲了很多感谢退伍老兵的话语。

连队无线班长苏建辉和四班长钟汝林继续留队一年,今天他俩肩上扛着一条粗杠加三条细杠,这可是士兵的最高军衔----上士。

谭秋福、邱晓林、翁勇、莫冰等94年度、95年度和96年度的老兵,光荣退出现役。

这一批退伍的老兵,各方面素质绝对过硬。

虽然我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班,但是平时我都看在眼里。特别是二师兄陈文进的班长莫冰,他对新兵说话轻声细语,充满了关爱,令我羡慕不已。

只要部队需要,服着预备役的退伍老兵,我们可以再次相聚在连队。

祝福退伍的老兵们:一路顺风!

子龙路一号 说:

过完十八岁生日,顺利打完”成功七号演习“,老兵退伍了。 从明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了一名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