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她回来了会怪朕的

吩咐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墨绯璃便轻轻垂下了潋滟的眼眸，一边继续批改着手上的奏折，一边语气清漠地徐徐问着：“小旖此番救了北澜璟，还大张旗鼓地让江亓和屠洪叶护送他回北澜，让苏虞丁苦心谋划了许久的篡位计划落空了，苏虞丁可有为难她？”其实从墨若旖伪造圣旨的那一刻起，墨绯璃便大致猜测到了那丫头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他想要看看，她最后究竟要做什么。

“苏虞丁确实有对公主发难，宴席之上，他暗中利用将士的遗孀和北澜皇室的一位小公主，来挑起群臣对公主的激愤之意，只不过，”谈及于此，夜雪尘幽幽的深紫色眼眸忽地生出了几分古怪的笑意，“圣上，最后那些人，竟然都被公主犀利的言辞和恩威并施的态度所震服了，兴许公主，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回想起墨绯璃特意寻遍六国求来的那一张长生榻，以及平日里面墨绯璃处处保护生怕墨若旖受伤害的姿态，夜雪尘鼻尖微微轻哼了一声，魅惑而古怪的笑意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他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最为合适的词语，“脆弱。”这是他的实话，墨若旖早已不是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是几岁大的孩子，可是墨绯璃却一直用着对待孩童的方式来宠着她，溺爱着她，好似，觉得她永远也不会长大一般。

仿佛是对夜雪尘说的这一番话置若罔闻一般，墨绯璃并未接话，小轩窗透进来的缕缕浅光染上了他缎墨一般的发丝，他潋滟却清冷的眉梢，以及他纤长分明的睫毛上，即使是被这温柔的浅光包裹着，他身上比那月色还要孤寂清冷的气息却不淡反浓，将手边的奏折批改完了之后，墨绯璃便缓缓道：“如若没有别的事情，你带着这些奏折便退下吧。”

银发如夜雪，光影中夜雪尘阴柔魅惑的面容浮起一丝无奈之色，仿佛早就料到了墨绯璃会是这个态度一般，他倒是没有多嘴继续说下去，依照他的吩咐抱着那一堆小山般高的奏折退了下去。

夜雪尘走后不久，看见墨绯璃放下了手中的长笔，那肥嘟嘟的小狐狸仿佛是知晓了今日的奏折已经批改完了一般，四只小爪子一松便将那墨锭搁在了一旁，仰起一双水光粼动的银色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墨绯璃，还甚为可怜地“喵喵”叫了两声。

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潋滟深邃，跃动着摄人心魂的墨色光泽，墨绯璃静静地注视着那团雪白得刺眼的小狐狸，与它可怜巴巴而又水光粼动的银色眼眸对视了片刻，他缓缓伸出修长如白玉的五指，那节骨分明的长指轻轻地落在了那小狐狸的脑袋上，没有半点儿温柔，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死物而不是活物一般，他薄凉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泉水流动般动听却冷得让人感到满心寒意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你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的语气里，尽是浓得化不开的茫然。

小狐狸“喵喵”叫了两声，仿佛是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一般，垂下脑袋舔了舔自己雪白的爪子，尔后又抬起一双水光粼动的银色眼眸眼巴巴地望着他。缎墨一般极黑的墨色眼眸华光转淡，墨绯璃若无声息地低叹了一声，他可真是糊涂了，怎么去问一只狐狸了。就在此时，殿门外蓦地响起了一声通报，

“柳贵人驾到！”

太监的声音落下的刹那，一抹娉婷身姿便徐徐走了进来，青衣红裳金步摇，眉间朱砂痣鲜艳如火，一张妖娆漂亮的面容比那最娇艳的花朵还要娇俏三分，薄纱披身，柳蔓菁捧着一个托盘缓步朝墨绯璃走来，托盘上盛放着一碗盅汤和一盘点心，待走近了那龙案，柳蔓菁便盈盈一拜，

“臣妾叩见圣上。”

目光从那肥嘟嘟的小狐狸身上缓缓抬起落到了眼前容貌娇俏如花的妃子身上，墨绯璃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透着潋滟深邃的光泽，

“平身。”他淡淡说道。

纵然是面对了墨绯璃两年，但是每回听见他的声音抑或是看见他的眉眼，柳蔓菁都如同初次看见他一般，感到惊心动魄，心如鼓捣，她仰起眼眸，眸中尽是不加修饰的爱慕之色，目光对上墨绯璃缎墨一般极黑得摄人心魂的潋滟眼眸，她的双颊飞红，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圣上，臣妾特意做了一些您喜欢吃的糕点，想要让您品尝一下。”她神色羞赧地报明了来意，将手上的托盘轻轻放到了那龙案上，她继续柔柔地说道：“近日来圣上政务繁忙，臣妾特意和御厨学做了炖汤，想要，想要给圣上补补身子。”说完，柳蔓菁满眼期盼地仰视着墨绯璃，神情敬畏而爱慕。

“嗯，搁着吧。”不温不热地应了一声，墨绯璃便移开了目光，随手拿过了一本书低头翻阅着，一丝要与柳蔓菁交谈的意思也没有。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被墨绯璃这般搁在了一旁，柳蔓菁微微咬了咬下唇，一丝委屈浮现在眉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开口和墨绯璃说道：

“圣上，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臣妾拙笨，费了好些时间才学会做这糕点和炖汤，圣上，您...............”她正欲争取着想要博得墨绯璃的欢心，因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墨绯璃便没有再召见她，她惶恐不安，终日害怕自己会被打入冷宫，只是不待她把话说完，一抹圆滚滚的肉团子忽地跃到了那托盘上面，小狐狸肉肉的爪子抓起那一块块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便自顾自啃了起来，全然不顾她和墨绯璃。看着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柳蔓菁被吓了一跳之余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驱赶它，不料头顶上却响起了墨绯璃清冷淡漠的声音，

“让它吃吧。”短短的四个字，便让柳蔓菁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肥嘟嘟的小狐狸仿佛是极爱吃那糕点一般，两三下便吃了一大半，嘴巴塞得满满的如同一只小松鼠一般两颊鼓了起来，柳蔓菁定睛观察了许久，蓦地惊呼道：“这，这不是公主豢养的小狐狸吗？”她犹记得，那一日她和一众妃子在御花园游玩遇上了墨若旖，看她手上抱着的那只软嘟嘟的小狐狸甚是可爱，想要抱过来玩一玩，可是墨若旖非但不给她面子，而且还对她的话不理不睬，全然不顾她的面子，自进宫以来，她便是墨绯璃最宠爱的妃子，何时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气受，墨若旖的寝宫离妃子居住的宫殿很远，虽然平日里关于这位璃公主的传言不少，但是也没有看墨绯璃有多经常去墨若旖的宫殿走动，所以柳蔓菁便笃定这墨若旖再怎么受宠，也不如她堂堂圣上的宠妃来得矜贵，便叫宫女去抢她怀中的狐狸，可是没想到却激怒了墨若旖，墨若旖不但不给她狐狸，而且还当着众位嫔妃的面甩了她三个巴掌，让她掩面尽失，恰好当时墨绯璃经过，柳蔓菁便哭着跑上前去告状，谁知道墨绯璃非但不理会她被墨若旖打了三个巴掌，反而还将她贬为了贵人，不许她再踏入御花园半步，一丝安慰之意也没有，所以她对这只狐狸，印象非常深刻。

仿佛是没有意识到柳蔓菁便是先前与墨若旖有过冲突的妃子一般，肥嘟嘟的小狐狸很快便将那一碟精致可口的点心吃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爪子，似乎还吃不够一般抱着肚子滚到了墨绯璃的手边，仰着一双水光粼动的银色眼眸巴巴地望着墨绯璃。

看着这只已经被墨若旖养得胃口比人还大的小狐狸，想要改变还需慢慢来，墨绯璃无奈之余只得先满足它的要求，他节骨分明的五指抓了抓小狐狸肚子上的软肉，继而朝柳蔓菁吩咐道：“你从明日开始多做些点心过来吧。”

全然没有想到会因为一只狐狸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亲近墨绯璃的机会，柳蔓菁又惊又喜，一脸乖巧地俯首应道：“臣妾遵命。”她福了福身子，试探般询问道：“那圣上，现在还要做一些过来吗？”她看得出来那小狐狸似乎没有吃饱。

听见柳蔓菁的问话，小狐狸极为通人性地点点头，可是墨绯璃却将它的头按住，淡声地否决了，“不用了，今日已经吃得够多了，你下去吧。”

不带一丝眷恋之情的驱逐，柳蔓菁神色一黯，却也还是恭顺地跪拜离去，不多做纠缠，“臣妾告退。”

“喵喵..............”小狐狸不满地朝墨绯璃叫嚷了两声，似乎对墨绯璃赶走柳蔓菁而不是让她去做多一盘糕点过来的做法感到极为不满。

“你太胖了，”凉薄的唇瓣毫不留情地道出缘由，墨绯璃一双缎墨一般潋滟深邃的眼眸浮动着沉沉的墨色光泽，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双极黑的墨色眼眸中被隐匿得看不出痕迹，“她回来了会怪朕的。”

夜未央，凉透了庭院一地的落叶，更深露重之时，窗外忽地传来了夜风吹过的细微声音，仿佛是离人低低的交谈声一般，如怨如慕。

墨若旖的脑袋一沾到枕头便沉沉地睡去，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和应对各方势力紧绷的心弦随之渐渐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