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全城相送

虽说皇家无情，不过当自己真正感受到之后，慕沉景内心还是觉得有些悲戚。为了所谓内心的安稳、为了自己所谓的王权不受威胁、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如此忠良之臣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难免令慕沉景心寒。

此时，慕沉景竟然开始那么恨自己的父皇了，虽然对于父皇的尊敬一直没有改变过，但凡事都要以理服人，慕沉景知道，这次是自己的父皇做错了。为了剪除自己的势力，竟然出此下策，竟然不怕惹人闲话，如此看来，慕沉景只能在心里冷笑一番了。

而此时的相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全都是皇城中的百姓，纷纷高声呼颂着秦良为官四十载的功德。虽然对于宣和帝地威名还是颇为忌惮的，但有时候，百姓内心的是非曲直是连皇帝圣威都压制不了的。

不过，御前侍卫却是早已在相府周围形成了一堵滴水不漏的人墙，将这些“疯狂”的百姓硬生生地拦在外面，不让他们前进半步。面对百姓的谩骂和退让，御前侍卫也是颇为无奈，他们何尝不为秦良感到惋惜呢，不过，对于自己的职责，却只能够绝对服从了。

但是，御前侍卫们的内心还是极为震撼的，对于秦良丞相的为官政绩他们自然有所耳闻，也知道秦良丞相颇得人心，只是今日一见，内心那种震撼和冲击，实在是他们平生仅见。他们此时都在想着，多么希望负责秦良丞相发配边疆之事不是他们来监督啊。

“时辰已到，秦良一家发配到南州边城，即刻启程！”负责这次任务的乃是当朝的刑部侍郎周仕名，平日素来对秦良丞相恭敬有加，而且因为当初秦良丞相还对周仕名有提携之恩，所以，周仕名向来都尊称秦良为“老师”。

在得知负责这次任务是自己的时候，周仕名内心是一百个不愿意，想着自己亲自将自己的恩师发配到边疆，那种滋味、那种为难，又岂是周仕名这种饱读圣贤书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呢。而且，周仕名还知道，若自己负责此次任务，只怕还会引起百姓的谩骂，说自己枉读圣贤书，最后竟然会落得个欺师灭祖的地步，

但圣旨不可违抗，周仕名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在看到相府门前众多百姓歌颂秦良的功德之后，周仕名也是打心底里为自己的恩师骄傲。不过，当他开口准备将秦良全家发配边疆之时，百姓们恶意的眼神、无情的唾骂，让周仕名顿时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了，

正当周仕名感到孤独无助，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温暖，接着，一阵低沉但厚实的声音传入了周仕名的耳中，“仕名，只要心中无愧于天地，面对外人的冷嘲热讽，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周仕名转头看去，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然后恭敬地对身后之人鞠了一躬，“老师！”来者正是秦良。只见秦良今日身穿一身墨色玄子衣，头发梳得格外整洁，白皙的面容几缕黑髯飘在胸前，显得极为潇洒。只不过发丝中的零零点点地银发，却是将今日来秦良的状态展示了出来。秦良周挺地现在府门前，神色淡然，只不过，此时他正鼓舞地看着面前的周仕名。

秦良身后还站着三人，正是秦夫人、二子秦朗、四女阮虞，尤其是四女阮虞，本身就还是小孩子，此时，阮虞竟然跑到周仕名身前，拉起周仕名的手，不停地摇曳着，“周叔叔，爹说了，我们只是换个地方去生活，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啊！”

阮虞的声音极为清脆，哪怕是之前还在为秦良丞相打抱不平的百姓们，在听到阮虞的话之后，也是陷入了沉静和思考。

周仕名看着阮虞，只见后者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水灵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间，周仕名觉得自己又像明悟了什么，露出一抹轻松地笑容，摸了摸阮虞的脑袋，“嗯，小虞说得不错，是叔叔太感伤了些！”

“就是嘛！”阮虞笑着说道，露出两颗小虎牙，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煞是可爱，“等小虞回来之后，周叔叔可要继续教小虞念书哦。周叔叔之前交小虞的《诗经》都还没有教完呢！”阮虞期待地望着周仕名。

揉了揉阮虞的脑袋，周仕名也是笑道，“嗯，周叔叔等着小虞回来，然后再教你《诗经》！”周仕名此时心里也是良多感触，对于自己恩师那种洒然的心态也是更加钦佩了。

“老师，时辰到了！”周仕名有些为难地对秦良说道，自然，对于这句话，他并不愿意亲口说出，不过，圣旨不可违抗，周仕名也只能够如此说了。

不过，秦良倒还是显如此淡然，微笑着对周仕名点了点头，同时，也是朝着身后的秦夫人众人点了点头，一行人背着包裹走出了相府，接着，相府的朱红色大门也是被御前侍卫们紧紧地关上，两张封条也是贴在了门上。

看着朱红色大门上的白色封条，显得竟然如此刺眼，纵使秦良心性平稳，但看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内心还是一阵恍惚和唏嘘。不过，秦良还是很好的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突然间，秦良感受到自己手心传来一阵温度，秦良转头一看，原来是秦夫人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秦良先是一愣，不过旋即便是露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他自然明白，秦夫人看出了自己内心的难受，这是在安慰着自己。向秦夫人点了点头，秦良内心的无奈和唏嘘也是好受了许多。

于是，秦家一行人也是在御前侍卫地监督下，离开了相府，朝着皇城门口走去。秦良一行人的速度很慢，而诸位百姓也是紧紧跟随着秦良一行人，护送着他们离去。这种场景，也是让人内心无比震撼。

这一幕，也是被慕沉景清晰地看在眼里，不知何时，慕沉景只觉得自己眼眶微红，曾经有好几次，慕沉都想要冲上去和秦良丞相交流几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一旦上去，只怕秦良夫妇又会担心秦冉。再加上这里龙蛇混杂，不排除有自己父皇的眼线，要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暧昧的话，只怕情况对自己不利。

不过，此时慕沉景在心里已经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目光深远地看着秦良一行人，神色充满了敬佩，接着，慕沉景竟然朝着秦良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这一躬，包含着对于秦家的惭愧，同时，也是对于秦良丞相的钦佩。做完这个举动之后，慕沉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此地。

……

皇宫，御书房。

“如何，今日秦良一家前往南州，可有什么异样？”宣和帝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一身便衣的男子。此人名为齐毅，乃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平日对于宣和帝也是忠心耿耿。

齐毅在听到宣和帝的问题之后，也是如实回答道，“回陛下，秦良丞相一家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此时已经离开皇城了，只是……”说到这里，齐毅也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偷偷看了宣和帝一眼，也显得极为谨慎。

“嗯？”见到齐毅如此奇怪的神态之后，宣和帝剑眉一掀，“何事如此吞吞吐吐，有事便直接说出来！”宣和帝有些不太满意地呵斥道。对于自己的手下，宣和帝素来便要求他们有事说事，不要显得吞吞吐吐的。

发觉宣和帝的不满之后，齐毅也是内心一颤，赶紧说道，“皇城百姓一路护送秦良丞相到城门，其中还有好多百姓送了一些干粮和衣物给秦良丞相一家，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所以御前侍卫也不好多做阻拦，害怕引起民愤！”说完，齐毅也是战战兢兢地看着宣和帝，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这个主子会作何打算。

不过，让齐毅觉得奇怪的，宣和帝并没有说什么，齐毅偷偷看了宣和帝一眼，也是发现陛下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所以齐毅没有敢打扰。

“呵呵，看来，秦良还是很得民心的嘛。好！不愧是朕的好丞相啊！”突然间，宣和帝哈哈大笑了起来，显得格外突兀，齐毅也是觉得有些不解。不过，以他对宣和帝的了解，只怕宣和帝说这话，又会有什么计划了。

“周仕名表现得如何？”宣和帝突然问道。

“周侍郎虽说对秦良丞相恭敬有加，但还是按照陛下的圣旨来执行的！”齐毅自然明白宣和帝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了，而且这次陛下之所以派周仕名前去执行，也是为了看看周仕名的表现。

宣和帝听到之后，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做出过多的评论，对于周仕名，宣和帝也是出于一个考察期，想要看看对方的表现。不过看得出来，即便对方对自己心有芥蒂，但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宣和帝倒也不急着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