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现在，她的身份只是在小范围的暴露。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天下皆知，他们获得这颗心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不但不会让她暴露，反而会帮着一起隐瞒。

来赌那一个可能性。

除非万不得已，那些人拚个鱼死网破也要得到。

之后的几天，白若锦依旧早出晚归，偌大的白府只有梦瑶一个人居住，难免有些冷清，他道：“不如买几个丫鬟进来陪你？”

梦瑶却是摇头拒绝了。

再过几日，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闲了，道：“不必了，这几日，灵儿时常过来陪我。”念及这个名字时，她的语调有些怪怪的，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白若锦。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奇怪，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梦瑶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眸色一片深沉，道：“灵儿心悦于你，你可知晓？”

白若锦如实道：“不知。”

在他的印象中，梦瑶所提及的那名女子，与他似乎并未有多少往来。

“你还真是诚实，都不懂谦虚一下吗？”梦瑶笑着倪了他一眼，暗暗回想起这几日徐幻灵的态度。

似乎格外的，热络？

还曾旁敲侧击过有关于白若锦的事情。

虽然说的比较委婉，梦瑶，却是知道了。

“我真不知。”白若锦道，深邃的眼眸凝满认真，落在梦瑶身上带着淡淡的宠溺。

这玩笑应是开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只怕他要认真了。

“那改日我寻个机会告诉她。”梦瑶一面打量他的神色一面说道。

“嗯。”

“真的没有其他的想说？”

“没有。”话落，白若锦发觉不对劲，眸内染上了狭隘的笑意，故作认真道：“若你想，我也还是有的。”

梦瑶的语气有些酸酸的，问了一句：“什么？”

“一生仅一人，唤作凌梦瑶。”他道，眸中是满满的认真，不见一丝玩笑。

“……”梦瑶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最深的眷恋。

“好了，不逗你了。”梦瑶笑道，眉眼含着温柔，满是小女儿的娇羞。

对于这个承诺，梦瑶是信的，他眼中的真挚是骗不了人的。

让他立誓显然是不可能，得了这个承诺倒也心安。

他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然，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且，在朝夕相处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比想象中要重要许多。

白若锦有些无奈，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宇间满是温柔，心中升起了一种名为安定的情绪。

就这么安定下来也挺好的。

翌日，梦瑶并没有告诉白若锦，再度去了竹林。不过却是刻意避开了南宫远，把北辰吟月单独叫到了一处。

“师叔，我想劳烦您一件事。”梦瑶慢慢道，风绕过她的发间，将她的青丝挑起，贴着唇边，却无端的生出一种沉稳，立于翠竹前，不卑不亢，自成风骨。

北辰吟月对她的印象，仅仅只是南宫远的小徒弟。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甚至还不如白若锦熟悉。

她冷冽的打量着少女，在江湖里沉浮的肃杀之气，源源不断的从周身散发出来，而那少女却一如往故，不言变色。

“你说。”

梦瑶郑重的说道：“这件事怎能帮我的只有您一个人……”除白若锦之外，能让南宫远如此信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位老婆婆了。

两人从前的关系想必是极好的。

“你怎么如此断定他肯定听我的话，从此远走？”北辰吟月道，纵使失了双臂，也依旧不减她的气势。眉眼之间残余的风姿，依稀能够辨别年轻之时该是怎样的风姿绰绝。

应当也是个美人，或许还是个冷美人。

梦瑶松了攥紧衣角的手，没有明确拒绝就还是有机会的。此次贸然来找她，实在是无奈之举。

这件事情越早抽身越好，时间一久深陷漩涡，便再也出不去了。

幸好，并没有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

已经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作何选择，就看她自己了。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再多一个敌人。

她微笑道：“我看得出来，师父是相当信任您的，也愿意听您的话。除此之外，我寻不到第二个人。”

南宫远虽表面上什么也不计较，实则内心自有一套计算方法，或许不是得失，却也在算计着。

北辰吟月听完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对她的话仍有怀疑，可这朝夕之间的相处，又告诉她这是真的。

活了半辈子，居然还会因为情感之事烦恼迷茫，想想也是活久见了。

“我答应你。”她道，只是眉目之间仍有疑惑，随即转身离开。

她会有办法让南宫远心甘情愿跟她离开的。

梦瑶弯了弯眼眸，带着极好的心情离开这个地方。

近日来，白若锦在各方势力中周旋，面容上难免略显疲惫，梦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白若锦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略带宠溺的道：“不必担心我。”

梦瑶也不想让他担心，随着他的动作展开了笑颜，岔开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再过几日，你帮我劝劝师父可好？”

“嗯？”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师叔了。”梦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果然，她的话音刚落，白若锦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正要开口，梦瑶像是无赖似的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上了贼船要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保证你的周全。”他道。垂着眼眸，声音中是说不出的疲惫，以及无力。

他这是在自责吗？

梦瑶抬眼，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走了过去，将头埋入白若锦的怀中，道：“我们都不够强，可以携手并进。”

我不需要你站在巅峰，只要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好。

白若锦收紧手臂，温柔又坚韧的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怀中的女子，哪怕他拼尽全力，也要护其周全。

也不知北辰吟月用了什么方法，南宫远竟真的动摇了，却也只是动摇。

缺一个推他一把的人。

恰巧这时，白若锦与他密谈一下午。

隔天，江湖上便传出一条消息——鬼医南宫远隐退，从此不问江湖世事。

临近出发那天，梦瑶过去了，恭恭敬敬的给南宫远磕头。

来这个世上，南宫远予她的帮助，是最大的，给予他的温暖，亦是最纯粹的。

南宫远扶她起来，眼眸在二人之间转了转，笑道：“当初，为了撮合你们两个在一起，我这个老头子可是没少干蠢事，如今成真了，也不枉我当年的努力。”

白若锦与梦瑶对视一眼，难得的没有抬杠，表示了赞同。

原来，方面他都是故意的。

梦瑶忍俊不禁，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南宫远也不和他们计较，瞥了一眼白若锦，恶狠狠的威胁道：“好好照顾瑶瑶，否则，等我哪天回来收拾你。”

白若锦挑眉，却没有与他抬杠，郑重的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进了马车之后，他也没有再探出头来。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轻。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内，梦瑶还没有回过神，像是失了魂一般看着远方。

原来别离是这样痛苦。

哪怕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也是会有伤感的时候。

转身的那一瞬间，带走了所有的念想，或者仅仅是只留下了念想。

她最不愿见分别的场景，也并无道理。

白若锦也不催促，陪着她一起在这炎炎烈日下站着。

“师父，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了。”梦瑶喃喃说道，语气中却是无尽的失落。随即她被一股力量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上方有声音传来，带着一股令人感到安稳的力量：“很快我们也是。”

“嗯。”梦瑶合上了眼眸，靠在他的怀中。

其实，离开这里的南宫远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他，不该再掺合这些事情的。

这样也好，对大家都好。

梦瑶梦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熟悉却因误会而生疏的人，那便是原主的父皇。

从梦中惊醒，外边仍是一片漆黑。

左右也无了睡意，梦瑶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落座之后写下了一个名字。

沈枫煜。

他该如何解决呢？

一心想回现代，怎么会甘愿留在这里呢？

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反倒被这件事情乱了心绪。

他倒是个大麻烦。

如果将他惹毛了，把秘密公之于众，就不太美妙了。

他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又曾利用上官瑶，是个冷情之人，那么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了。

可他想回现代，着实不好处理。

直接杀了？

梦瑶想了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自己能想到，他难道就不会有防备吗？

若是一举不成功，之后应当就没有机会了。

他隐藏在暗处的力量绝对不会小，以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恐怕一次机会也不会给他们。

然，不到必要时刻，梦瑶无法轻易决断一个人的生死。

事情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她就这样趴在桌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