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荣玉站在厂大门外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他想，在这砂厂找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么大的厂子不会只有男工人，轻身的活儿女工就能干了，比如做饭，刷锅洗碗，择菜，衣服找她们洗。他们的衣服有的拿回家，甚至有的干脆不洗，穿在身上跟盔甲差不多。不过这些他是听以前在厂里干过的人说的。眼下在这儿还必须的找到全廷。突然听一阵电铃响，没一会儿，见大门里走出一两个人。荣玉迫不及待的上前去问。“老乡，有个叫全廷的下班没有。”那个人看他一眼说，这厂里百十来号人哪个叫全廷，你说的他是在哪干活儿的？荣玉说不知道。有一个小伙子一看就是年轻力壮，只是身上的衣服把人变成了老头儿，浑身上下都是粉面。荣玉跑过去问：

“老哥，这厂里有个叫全廷的人吧。”

“全廷？”

他迟疑地说：

“哦，有个，跟我一个寝室的，他叫施全廷对吧。”

“对，是他，麻烦你去叫一下，就说他村里有人找他。”

全廷走到大门外见是荣玉。正掏烟谢过小兄弟。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在家闲的没事，从县城里逛回来。你在这里面干什么活儿，你们还有的说认不认识你。”

“噢，有新来的，不好好上学，没毕业就出来挣钱。我也不怎么认得，生面孔不好记，你找我有事。”

“我来砂厂里上班你看我能干得了吗。”

“你想来没什么不行的，只怕你干一两天跑了，老板那我能去说，你的工钱呢？交赞助费啊？。既然你想来就得想好了，来这儿不自由，去厕所自己找时间。吃饭有点儿，别的先？.....你考虑一下。”

荣玉想知道这里面的重活儿是干什么的。他问：

“重活儿我能干吗。”

全廷走近说：

“ 重活儿伤人，有专车干，不费人工。”

“那你给老板说说，有我能干的活吗。实在没有，你的活儿不也一样吗。”

“我的活儿还算差不多，你干得了。怎么样，来吗。”

荣玉跟着全廷往里走，见有女工在水池边洗衣服，有说有笑的。

“你这厂里还有女工，你有眼福了。”

全廷领他去了办公室，范老板请他坐下。从老板办公桌后站起来说：

“这里的工作他都跟你说过了？”

荣玉坐在那不好张口说话，怯懦似的问：

“这里工资每月按时发吧？。”

范老板在一般招人的情况下是不愿说工资的事的，诸多的原因他是回避的。但现在还缺两个人，这话他说起来多少不实。

“工资照发不误，效益好，工资多发，在这里上班你尽管放心，他不是和你一个村的吗，干什么样他上班都清楚。你考虑好了来填个表就能上班了。”

荣玉看全廷，全廷当做没什么事，给他使眼色。然而，他觉得这个眼神是不和善的。

“那么 现在填表吧。”

范老板从抽屉的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荣玉大概看了一下。范老板指出那些不需要填的。荣玉觉得自己能看明白那再简单不过的表格，先填上。填好给他看。

他说：

“把身份证先放在这里，什么时候不想干了，你再来找我拿回去，就这一条，你看？”

荣玉觉着身份证能有什么大的用处，只要有个事做拿去又能怎样，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把家庭组建起来，没什么用，一张普通不过的卡片而已。从外衣兜掏出来给他。

范老板用表格把身份证夹起来说：

“全廷，你带他去各部门做个记录，一会儿再去物料房领一下用的工具，然后就可以干活了，上班时间知道吧？”

“知道”

“按时上班不许在厂里发生不必要的事，详细的工作制度在你干活的房里有，认真看一看。”

一切办妥后荣玉跟着去了库房。

女工能做的活儿，基本上全是些力所能及的，没有伤害性的。管库房的是附近村里一个叫做秦莉的；三十四岁的年龄就像一朵没有被雨露滋润过的月季花，自然地勉强开着却早已失去了生长的无限光彩；她细高挑的身材却不显现，无装束却使这些光棍儿汉多看两眼也算是有福了。一年四季的穿着让你觉得这个女人就是那架上的熟透的葡萄，看着眼馋的口水不止一次。在这厂里算是老员工了。之前的那个叫花香的跟厂里的领导发生些矛盾，又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去了。她一想：自己在这儿不图别的，能安安生生的把一天的班上下来就心满意足了。

荣玉走到库房门口朝里看，没人。他有些胆怯，猜测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走几步便有个光秃秃的门。他叫了一声：

“有人没有！领物料？”

秦莉听着声音不像是厂里的人，便从货架后面的一堆费包里站起来，出来看。见一个男的看上去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但脸上削廋的颧骨高突，头发有些稀松，中等个头，穿着一件类似石料厂的浅色粗布衫。便问：

“你要领物料还是工具。”

“物料工具都要领，他们干活也是这么领的吧。”

“不一样，老员工用的时间长，你先用着，坏了拿旧的换新的。”

荣玉领过工具去找全廷。全廷按照老板的意思给他找了个老师傅。

快中午了荣玉说：

“二位师傅中午我请吃饭吧。”

说着，全廷看了他了他一眼，似乎告诉他吃饭时康师傅要陪好。

厂子过马路对面有几家饭店，招牌大的有停车住宿洗澡，小的招牌上写满自家的菜系。 荣玉领着进了一家川菜饭店。

秦莉每天中午自带饭菜，说，食堂的油水太大吃着腻人。不过，有时候也会去食堂买点饭，菜少她便将就，多了她从不浪费，她心里清楚，要把生活过好不是件容易的事。勤俭是重要的。她认识食堂做饭的胖嫂，也是她认为可以做朋友的人。秦莉见着胖嫂时总会说，胖嫂真是有富态。然后胖嫂在给盛菜的时候会多给些。胖嫂对她的生活不愿多问，她知道一个女人带孩子过得很艰辛，种着三亩多地，又要上班。她即使有菩萨心肠，也只能在开玩笑的时候说：“你的好日子就是和过年一样。”秦莉把胖嫂给的菜端到库房里慢慢地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