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奔命
“快走！”李显一射不中，立刻收弓。冲到雅伦身边，拉着他奔向战马。李旭心中亦是大骇，问也不问，上马便走。二人顺着山坡跑出十余里，方欲休息，头上却又传来刺耳的雕鸣。
“混蛋，有人追来了。”李显骂了一句，再次弯弓，头上的黑雕却不待羽箭搭稳，早已腾起到三百步之外。
三百步的高度，即便是上古时期的神射手也无可奈何。那黑雕李显认得，是呼延历豢养的畜生，专门用来侦查所用。
“想必覃思世子已经被我们连累了。”雅伦手握缰绳说道。匈奴女孩想的不错，匈奴人发现李显和雅伦、以及月氏地图都不在了，立即派出精锐士兵骑着快马赶来，为首的就是呼延历，而覃思因为纵容部落里的人偷盗地图，已被他的父亲左鹿蠡王软禁起来。
李显策动战马，带着雅伦继续奔逃。刚刚绕过眼前的小山坡，南方的旷野却被几股腾起的沙尘挡了个死死。
“是匈奴人的骑兵，他们南下的路比咱们熟！”李显低声分析道。远处刮过来的晚风中都带着浓浓的燎羊毛味道。不用问，一定是前来追击的匈奴武士绕到前方，挡住了他们南下的路。
李显虽然武技不弱，可也没办法以一抵百。无可奈何，只得贴着丘陵地带向东急走。只盼着太阳早点落山，躲过头顶上那只该死的黑雕。堪堪又跑出二十里，脚下的地面却慢慢震动起来。
“轰隆隆！”闷雷一样的马蹄声贴着林梢传来，震得周围山坡瑟瑟土落。头上黑雕的鸣叫却愈发欢快，仿佛已经将两头猎物毖于爪底。李显抬头张望，只见前方不远处尘烟大起，不知道有多少匈奴骑兵洪流一样滚过。
“掉头。”李显大喊声，拨马便向东走。此地向南走是白山方向，向东走是车师国。慌乱之中，二人却也顾不了许多，拼命拍打着坐骑狂奔。跑着，跑着，却发现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烟尘向雕影所在处聚拢。
左右两侧冒起的烟尘越来越多。除了马蹄声外，耳畔已经渐渐能听到匈奴人彼此联络的号角，那些人可以说是紧追不舍。
二人的坐骑虽然好马，却也摆不脱那么多人的围堵。眼看着，前方有两股沙尘越靠越近，将包围圈紧紧扎拢。
李显大喝一声，取出青龙弓，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上。斜前方已经有人在大声欢呼，李旭用眼睛瞄了瞄，抬手向来人的坐骑就是一箭。
“噗！”一匹骏马应弦而倒。李显和雅伦在追击者挡住去路的那一瞬间冲了出去。拦路的牧人高声怒骂，放弃被摔翻在地上，号哭挣扎的同伴不顾，不要命地策动战马追来。
李显沉着应对，转身回射，羽箭离弦，正中一名追击者的胸口。那人身体猛然一顿，惨呼着跌落于马下。失去主人的战马向前冲了五十多步，嘶鸣着冲进了无边荒野。
李显继续弯弓搭箭，听到背后有马蹄声靠近便回身猛射。在连续射倒了五、六个人后，追逐者渐渐失去了勇气。俩人也得以暂时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太阳终于消失在前方的草丛里，头上的黑雕也不再嘶鸣。李显和雅伦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们身后，又响起激烈的犬吠声。
“汪汪、汪汪！”牧羊犬的叫声在刚刚开始变暗的暮霭中回荡。整个草原都被这嘈杂的犬吠声所惊醒，无数条火龙向二人身后聚拢，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燃烧的孔雀在草尖上张开了漂亮的尾翼。只是，在这个乍暖还寒的秋夜，火把意味着的绝不是温暖。
“看来失去了月氏地图，整个燕然山的匈奴人都发狂了。”李显回头看了看，气喘吁吁地说道。他这是第三次换马，已经轮过无数遍的坐骑显然没有清晨刚刚休息过时那般精神，跨出的步子越来越小，步伐的频率也逐渐变慢。
两个人，四匹良驹，昨夜大伙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妙。只是谁也没有考虑到，整个草原的匈奴人都在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
身背后传来一声衰弱的马嘶，刚刚被李显换下的乌孙马身体晃了晃，委屈地停住了脚步。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又断断续续奔跑了二百多里，它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
李显使劲用弓弦向坐骑屁股后抽了几下。乌孙马吃痛不过，只得撒开四蹄继续逃命。
二人又奔出了三十多里，李显缓缓放慢坐骑，借着月光二人彼此互视，却发现对方人和马都像刚从沼泽中滚过的，浑身上下都淌满了泥浆。人和坐骑都几乎跑脱了力，身后的犬吠声却始终若即若离。跑着跑着，突然，雅伦的坐骑发出一声悲鸣，腿一软，缓缓向下跪去。
“拉住我！”李显伸手，扯住雅伦的手腕。雅伦双脚猛跺，身体借着李显的手臂在马儿倒地的刹那间跳将起来，掠过尺许距离，稳稳地落在了李显的马背上。
背上猛然多出一个人，本来就已经筋疲力尽的骏马体力更是不支。不一会儿，身后的犬吠声又大，明亮的火把像一条耀眼的火龙再次咬住了他们。
“这样不成，你自己逃，放我下马。”雅伦在李显身后喊道。
“不是说好的要跟我一辈子吗，你倒是先后悔了。”李显道。
“我知道，可这样我们都会死。月氏图对你那么重要，你还是赶快逃命吧。”
“不成，我李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再说这样丧气的话。”
“阿显，你听我说，”雅伦已在含泪而语，“你对我的情义我知晓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女子，你逃出这里后去找呼延郡主吧。”
“什么。”李显以为雅伦不知道自己和呼延莺儿的事，但女孩显然是把苦衷咽到了肚子里。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了，而且……而且她肚子里的娃娃是你的吧？”
李显沉默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雅伦淡淡一笑，趁李显不注意，拿出匕首在马屁股上轻扎一下，“嘶”的一声，感到剧烈疼痛的马儿像流星一样向前冲去。
雅伦单手一撑，整个人也飞离了马背，飞奔坠入到身背后的草丛里。
“雅伦……”李显吓得心脏都跳出了嗓子，用力试图调转马头。屁股后挨了一刀的骏马却不肯听命，撒开四蹄，以最快的可能向前，向前。
“雅伦―――”李旭听见自己的悲呼在草原上回荡，却只能听见犬吠声和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
李显没有停歇下来，他可以为了雅伦不要这性命，却不能不要怀里的月氏地图。
青年人含着眼泪策马扬鞭，继续向西方奔走。好在马儿的确矫健，天亮后他已经跳出了包围圈闯入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秋日的草原上天高云淡，一切都平静下来，除了李显自己那颗心脏。
他的心如刀割过一般疼痛，雅伦在跳下马背上的一刹那，小盈被掳走时的那种心情又涌上心头。他开始怀疑，怀疑这老天爷是不是喜欢捉弄自己，每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大地无声，唯有马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