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众生如蝼苦挣命、堪破虚妄凝道心

杨谦此时能够坐在这里，皆因他乃是韩夜的故人，若是换做旁人，即便地位再尊高也无法踏入逍遥剑派半步。

杨谦不明逍遥剑派的底细，只知道其神秘无比，那童小露的实力更是出神入化。

不过在杨谦心中，依然觉得逍遥剑派这种拒天下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人难以接受。

如今逍遥剑派已经站在了玄真界所有魔门的对立面，几大圣地在此时送上橄榄枝，无异于火中送碳。

杨谦万万没想到韩夜会言出如此，当下急道:“韩兄弟，当下玄真界大乱将起，黄兴又恨你和贵派入骨，不如联合几大圣地以做周旋，方为上策啊。”

韩夜淡然道:“杨大哥，你有所不知，我那师叔祖性情最是火烈，她一旦得知黄兴的企图，一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

话语未止，韩夜胸前忽而青芒一闪，一道光流从衣袍交领中飞射而出。

定睛一瞧，但见正是一枚玉符，它悬飘在韩夜面前，微微摇颤不止，周遭紫芒散耀。

一团紫色光雾从玉符中飘散而出，徐徐凝聚为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正是童小露。

她向着“韩夜，我很讨厌那些杂种妖族，你便代我去走上一趟，帮他们一帮。”

杨谦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向着玉符躬身一礼，惶恐道:“晚辈杨谦，见过童前辈。”

“师叔祖，您老人家怎么弄个玉符监视我？”韩夜调笑道。

童小露冷然道:“谁有空管你这不知上进的小子，我有要事在身，只是留了一丝神念在玉符之中，你此去旨在宣扬我逍遥剑派的侠义之道，不可恃强凌弱，肆意妄为。”

杨谦在一旁听得童小露言辞狂妄至极，分明就未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居然要韩夜这个杂役弟子去降服妖族，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自大到了极点。

杨谦心中虽然不忿，却忌惮于童小露的修为，不敢露出丝毫不敬，只是小心谨慎地站于一旁，缄默不语，沉静伫立。

童小露的目光在杨谦身上一扫而过，后者立时感到周身如遭雷击，似坠冰潭，他只道是对方在试探自己，便强行忍耐，沉默依然。

不适之感一闪而过，童小露幼嫩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杨谦，你资质尚可，也算对我逍遥剑派颇有善意，看在你和韩夜有几分交情，我便破例送你一场造化，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逍遥剑派的杂役弟子，稍后自有人为你述说细则。”

杨谦闻言不禁愕然，举目望去，登时看到童小露玄邃神秘的目光，他忽而明白了什么，忖道:‘是了！这逍遥剑派隐世数百载，蕴藏了无数秘密，今日被我窥见一二，哪能如此轻易放我离去，此举无非将我软禁而已......’

“弟子惶恐，敢不领受。”杨谦深谙能屈能伸的道理，当下直接屈膝跪倒在童小露近前，一连叩首三记，朗声道:“弟子杨谦，拜见师叔祖尊上。”

童小露是何等人也，知他心口不一，便道:“我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这是你的造化，便绝不会诓骗与你，来日自有分晓。”

此时此刻，杨谦心中千折百转，纠结苦闷，诸般烦扰搅揉一处，杂乱如麻。

从这一瞬开始，杨谦不再是那个地位尊高、一呼百应的‘散修盟’副盟主，而是成为了逍遥剑派位处末流的杂役弟子。

身份地位的落差和突然降临的命运，让杨谦一时间还难以适应，他就像一只迷失在命运乱流中的羔羊，彷徨迷惘，忐忑不安。

杨谦却不知道，就在不久的未来，他对所有事物的认知将全部倾覆，心境达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届时他将对童小露感恩戴德，万死为报。

稍倾，远方闪来一道白芒，转瞬既至，众人一瞧，但见来人是个青年，一身雪衣，飘逸轻灵，面目英俊，气质清冷如冰，他向着童小露深深一躬，朗声道:“弟子见过童师叔祖，不知召见弟子所为何事？”

韩夜神念一扫，顿时发现白衣青年左胸上的门派徽印中纹刻着一个‘外’字，心中忽而一动，‘此人竟与杨师兄同为外门弟子，实力必定不凡。’

韩夜神念强大，他能清晰从对方身上感到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波动，如巨兽蛰伏，随时可以勃然爆发，威能惊人。

此人号‘碧云道人’冷秋，正是逍遥剑派的外门弟子，实力虽然比之杨星差距极大，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足可与各大势力的高层媲美。

杨谦的神念十分强大，不过跟韩夜相教却有如星渊之别，他只是隐约感到冷秋深不可测，危险至极，这种气势他只从那几位绝颠高手身上感受过，记忆犹新。

“冷秋，那是你新入门的小师弟，调教几月便送出去历练，你可明白了？”冷秋闻言白净的脸庞微微错愕，神念疾闪，从杨谦身上掠过，登时发现杨谦资质不凡，不由暗暗点头。

“弟子遵命。”冷秋恭声应道。

童小露目视远方，淡然道:“万物皆有两面，善恶无常，造化亦是灾厄，尔等好自为之。”

话语间，童小露的虚影忽而漫天绽散，如光华落雨，绚丽难言，片刻便消匿无踪，仿佛之前只是一场幻梦。

冷秋撇了韩夜一眼，目光复杂，旋即向杨谦冷声道:“你，跟我来。”话语方毕，他已然身化流光，飞掠而去，转瞬已在数百丈外。

杨谦不敢怠慢，向韩夜一拱手，旋即御风追去，空中还回荡着他告别之言“韩兄弟，咱们今后便是同门了，来日再会。”

韩夜没有回应，而是眺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茫茫云海，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童小露离去时传音给他的最后话语。

明眸所见亦非真

玄梦如幻荡天音

众生如蝼苦挣命

堪破虚妄凝道心

‘韩夜，你道运深厚，缕得奇遇，乃天命眷顾之人，道途虽艰辛险恶，却蕴含无限可能。我命你斩灭妖邪，为玄真界彻底剪除后患。此乃大善之举，务要竭力为之。成事之日，当有厚报。今日一别，恐再难有相见之日，珍重......’

韩夜万万没想到，童小露这番话语竟然有如诀别一般。

先头那段话语，分明就是在提点韩夜，之后又以命令的口吻安排了韩夜之后要走的道路，最后一句话锋骤变，语气中居然充满了绝望。

韩夜看来，童小露的力量简直通天彻底，他可以笃定即便那个传说中的界神也绝非童小露的对手。

可童小露最后那句话所透露出的语气却透出了无尽的无奈和绝望。

她到底身负什么使命，到底在面对怎样的危险？

如此强势自信、傲气凛然的绝世强者竟然在畏惧害怕，若非遇上了不可抗拒的力量，绝不会言出如此。

韩夜仿佛看到了童小露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绽现出无比的哀婉凄然，还有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是那么孤单悲凉......

一段语义含糊不明的述说，韩夜却从中体悟良多，这绝非一段简单的命令，而是一段交待，一种寄托。

韩夜敏锐强大的神念隐隐感到，似乎有一股股无形的风暴正在暗处涌动聚集，那力量深邃玄奥，如渊似海，广袤得无边无际。

这些力量存在于遥远的未名空间中，以韩夜如今的神魂力量，能够感受到一丝端倪，已属不易。

对于韩夜来说，那感觉就好似夏日雷雨前，令人憋闷烦躁的天气，难以捉摸，无法揣测，朦胧模糊，如梦似幻，却偏偏可以真切感觉到。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存在了短短数息，旋即消匿得无影无踪，一切又恢复如常，好似只是经历了一场幻觉。

韩夜十分笃定，那压力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这是他修行‘太上逍遥经’之后引发的感悟，如此被窥探的感觉，让他对天道力量的理解更加深刻。

原来当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竟然可以跨越界位甚至天域来监视诸天万物，如此能力可谓神迹。

韩夜反复咀嚼着童小露所留之言，双眸中忽而闪过两道精芒，‘我命你斩灭妖邪，为玄真界彻底剪除后患。此乃大善之举，务要竭力为之。成事之日，当有厚报......’

‘师叔祖此言绝非只是单纯为了什么‘侠义’、‘道义’，斩灭妖邪四字说来轻松，实则艰险无比。‘妖’者自然指得是混血妖族，这一族虽是弃徒，却拥有着堪比整个玄真界的实力，深不可测；而‘邪’者是何意呢？’

韩夜做事不做则已，一旦做起来就会全神贯注，他知道童小露这段话中隐喻极多，对自己非常重要，便凝心思索起来。

他瞬间便进入了一种了专注自我的心境之中‘邪从字面上理解，可以解读为玄真界的魔道中人，或者修邪为恶之人，不过如此判断极为肤浅片面......’

韩夜神念如电，一缕思绪倏然划过脑海‘是了！这邪者莫非指得是另外一股强大邪恶的势力......逍遥剑派为何如此重视维护门派声誉，并以善举为荣......事成之后，那‘厚报’又是什么？是玄法、宝物的奖励，亦或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