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2 夜凉酒温

听了仙儿的这番讲述，方小楼和墨千全是知道了他们这些年的经历。而说起那瓷瓶中的解药为什么会失窃，方小楼一直怀疑那个关路丛到底是什么人，而跟着关路丛到了这里，没想到他就住在张九年和仙儿的隔壁，而且他们还有这么大的关系。方小楼知道这其中绝对不是巧合，而关路丛为什么这么善良地去帮助仙儿和张九年，而且也不是图的仙儿的美色，那么其中一定有蹊跷。方小楼想起来了这么多年来在祁连山总派之中一直说的当年张仙城之子张九年把紫蚕派重宝紫蚕秘籍给盗了去，这关路丛常年在西北，到底是干的什么，会不会和紫蚕派有关？而关路丛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张九年就是当年的张九年？

这时候他又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事儿，就是张九年在这七年里依旧叫张九年，仙儿当年没有料到这么多，给他起新名字，而如果关路丛是紫蚕派之中的人的话，那么他一定就会知道张九年的身份。可是紫蚕派之中盛传的张九年盗走的紫蚕秘籍多么厉害，关路丛为什么从不下手呢？

这些想法在方小楼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而方小楼想到这里就想不明白了。他心想须得知道现在张九年到底记不记得紫蚕秘籍，于是便问张九年道：“你听说过紫蚕秘籍吗？”

张九年不解，道：“什么秘籍？”方小楼看到张九年的表现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了。因为他虽然和张九年相交不多，可是张九年的性子他却是清楚的。当年方小楼那么懂墨乔，自然知道乔儿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方小楼正色道：“你这个竟然也忘掉了。那关路丛过来极有可能就是企图你的紫蚕秘籍的，也幸亏这些年来你都把以前的事儿忘了，他才一直待你们还算客气。”

张九年大惑不解，道：“方兄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方小楼道：“我只是猜测，而真实的情况我也十分明白，你二人且休息。我们要去雁访山庄看看了。”张九年道：“你们溜进去吗？”方小楼笑道：“去打探消息，自然要溜进去啊。”张九年道：“据我对关路丛的了解，他可是十分谨慎的，你们要小心。”方小楼和墨千起身，道：“多谢记挂。”说着便和他们到了别，转身出去了。

张九年和仙儿看着他们出去，仙儿才忽然道：“哎呀，他们二人来了咱们竟然还没有给他们留饭呢。”说着仙儿便开门出去看，可是外面哪里有一个人影啊，原来方小楼和墨千早就施展轻功跑远了。

仙儿知道他们武功好，就像当年的张公子和墨乔一样，因此她也不去喊叫，也不去追。

进来之后，他二人便到厨房去生火做饭，二人边做，张九年问道：“仙儿，你究竟认得他们吗？”仙儿沉吟了一会儿，道：“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我却常常听你……你们说起。”张九年道：“你们是谁？”仙儿道：“就是你……你和陈姑娘啊！”张九年道：“哪个陈姑娘？”仙儿道：“就是墨乔。她姓陈的。”

张九年沉吟不语，他虽然已经彻底把墨乔给忘了，可是他却知道仙儿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因为她从来不会骗自己，而且她为人素来谨慎。可是这个陈墨乔当年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九年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九年道：“当年我们怎么说起这二人？”

仙儿沉吟道：“这位姑娘是墨乔认得妹子，墨乔常常和我说起，我虽然不知道她后来到底去了哪里，可是看她说起墨乔的故事，绝不会是说假话。而这位方小楼方少侠，他跟你们可有渊源了。”

张九年不由自主地说道：“还是我和那位陈墨乔姑娘？”仙儿点头道：“是的。那一年我还没有认识你，这些事情都是我听你们说的。”仙儿闭了口，过了一会儿，道：“我说的你们指的就是你和墨乔。”仙儿接着道：“当年你和墨乔分开以后，你便兜兜转转去了关外？也不知道是哪里，名字我忘掉了。后来你又到了祁连山。我听说你是祁连山的前掌门人张仙城之子。”

“张仙城？”张九年不禁大惑不已。仙儿道：“是啊，你忘了吗？”张九年黯然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嗯，你接着说。”

仙儿道：“后来你到了祁连山之后，在那里学了一身武艺。墨乔呢，她便在峨眉山白枫堂。”张九年道：“白枫堂？就是咱们逃出来的那个地方？”仙儿点头道：“是的。咱们确实是从峨眉山白枫堂里出来的，不过……不过那里并不是什么坏地方，而且那里的人很好。”

张九年全神贯注地听着，仙儿接着道：“那时候墨乔便在白枫堂里学习武艺，后来在那里她和刚才的那位方小楼就在一起了。”“啊”，张九年听到这里不禁觉得惊讶，道：“他们二人还有这么的渊源？”

仙儿点头道：“是啊，后来你就又回来了，然后那时候你满天下地去找她，而且就是在那时候咱们两个人相识了。那时候公子你真的喜欢墨乔啊，你每一次过来都只跟我说几句话，然后你就又不知疲倦地奔波着去寻找她。后来啊，你终于找到了她，发现了她有了新人之后你伤心欲绝，可是机缘巧合，你们又在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你们生生死死过无数次，为了彼此而抛弃自己也经历了无数次，于是墨乔就又回心转意了。”说到这里，仙儿看到张九年怔怔地听着，不禁问道，“你想什么呢？”

张九年道：“我在想啊，那时候墨乔若是想起了方小楼，肯定也难受至极。”

仙儿点头道：“是啊，方小楼没有做过任何不对的事情，她就这么抛弃了人家，当然难受了啊。”仙儿过了一会儿，又道：“公子，你觉得墨乔这样子好吗？”

张九年沉吟不语，很显然他觉得这样子性水易变的人并不好。过了半晌，张九年道：“我觉得永不变心是特别重要的，不过我没有经历过那事情，不知道是到底怎么回事儿。”

仙儿微笑道：“公子这句话跟我想的一样。虽然我待公子的心是始终如一的，可是我也相信墨乔一定有她自己的难言之隐，谁知道中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张九年道：“嗯，你接着说。”仙儿道：“后来啊，你们也分分合合，不过归结原因，大多数的还是由于墨乔她心里有愧，想离开你去跟了这方小楼，可是没多久她却也舍不得你了。”张九年笑道：“这姑娘竟然如此犹豫不决。”

仙儿瞪大了眼睛，道：“不是的，公子。嗯……其实也是。她在别的事情上是不犹豫的，可是这种大事儿她总是把握不好。”

张九年道：“那时候你在哪里呢？我为什么不会去喜欢你呢？”仙儿听到这话，不禁微笑，道：“那时候啊，我也一直在公子旁边。不过那时候咱们的关系却不似现在亲密了。”张九年道：“为什么？”仙儿不禁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微笑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咱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自然也无需再瞒公子了。主要是公子现在不记得墨乔了，等若是你再想起来了，自然也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张九年知道其中的许多事情是用话语说不清楚的，便只好罢了。张九年道：“那以后的事儿呢？”仙儿笑道：“以后的事儿便是咱们一块到了峨眉山白枫堂，在那里公子您和一些白枫堂的英雄豪杰们一块儿去打败了恶敌。不过最后却遇到了那事情。”张九年点点头，似乎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他已经对以前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了。

这时候，仙儿又道：“公子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两个人到底可靠不可靠。我虽然没见过方小楼，可是听你们描述，应该是一样的，而且他的气貌品性是不错的，当年墨乔喜欢上他也确实可能。”

却说墨千和方小楼一径地往那雁访山庄里去。二人绕过了山里的大片花草，越过了两条小溪，便到了雁访山庄的后院里。这后面的园林很大，虽然与江浙一带的园林略有不同，可是别致精细之处却一点儿也不逊色江浙的园林。

他们绕过了两座不小的假山，然后穿过了两个圆拱门，这时看到有一个年纪不小的仆人提着灯笼从这里经过。方小楼和墨千立刻躲在那角落里，等这老仆过来了，立刻冲过去捂住了他嘴。墨千从怀里掏出贴身的小刀来，对着那老仆的脖子，道：“你是谁？快如实说。”

那老仆被吓得不轻，方小楼喝道：“不许出声，否则后果你自己想象。”说着慢慢松开，那老仆果然很是听话，不再吭声。那老仆道：“我叫白三才，是这里南门看门扫院的。”方小楼道：“你现在去哪里？”那老仆道：“今天老爷回来了，我们刚去接风洗尘回来。我正要回我屋里休息呢。”

墨千不愿多听这老仆废话，道：“你老爷是关路丛吗，他去哪里了？”那老仆道：“是的。这几个月，他到四川去了，具体什么事情小人倒不知道了。”墨千和方小楼对视一眼，均觉得在这老仆口里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便把他给放了。

正要放时，墨千用匕首在那老仆的手臂上刺了一刀，那老仆吓了一跳，方小楼急忙捂住他口。墨千道：“我跟你说哦，我这匕首上面可是涂了毒莽草之毒，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解。你这几天最好乖乖待着，等七天之后我会给你解药。你要是敢闹什么幺蛾子，哼哼，想必后果你都知道。”

那老仆听了之后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方小楼知道墨千是骗他的，可是也故作严肃地说道：“你回去吧，到时候若是一切无恙，自会给你解药救你性命。”

那老仆吓得不轻，可是也不敢在这里再呆了，急忙溜了。等那人走远之后，方小楼笑问墨千，道：“你是从哪里学来了这话，竟然还装的有模有样的？”墨千把秀发一扬，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方小楼知道这话自然不是她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女能想象到的，而他又微加思索，便知道这话极有可能是墨乔当时告诉她的。墨乔和她共同生活多年，自然极有可能了。

想到墨乔，方小楼心里一紧，急忙控制自己自己不去想。而他一低头，看到在自己身边的青春年少的墨千，心里一喜，也不再去想过往的事儿了。是啊，当下已经足够美好，又何必再回忆过往呢？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雁访山庄的正厅了，只见正厅里烛火辉煌，上面坐了有一二十个人。方小楼和墨千轻轻地跳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正好能看得清里面的状况。可是距离远，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见坐在首座的就是那关路丛，而下面的几个年轻人，想来是他的儿子晚辈了。还有三个人就是当时关路丛一块儿从四川回到这里的人。

方小楼知道这样子也不敢闯进去偷听，只好想着应该到房顶上面去，然后轻轻地揭掉瓦片，估计能听到些东西。他正要带着墨千上去，却看到里面的许多人都站了起来，然后这些人都起了身。二人呆在树上一动不动，不敢发一声。而那正厅里的人一个个地出来，往一边的厢房里去。二人顺着一看，原来里面的一张大桌子上面已经摆满了酒菜佳肴，他们一行人过去是因为开饭了。

直到这时，方小楼和墨千才想起来自己今晚一直都没有吃饭，现在看到佳肴，竟然有些饿了。就是在这里他们也听不清楚里面的人说的是什么话。方小楼倒还好，可是墨千却不想在这里呆了，她扯着方小楼的衣服，道：“方大哥，咱们别在这里等了，去别处看看去。”方小楼示意让她小声点儿，然后轻声道：“咱们在这儿看着，或者再往前面凑过去听听。”墨千只好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这时只见里面的人都在那里吃喝，也没说什么话。墨千终于等不及了，她拉着方小楼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脚步轻快地跑到了后面去。

墨千是想去找一些东西吃，因为毕竟从中午到现在都滴水未进了。他们看到有许多下人都从正厅后面两个天井的厢房里出来，并且手里都端着食盒，墨千心中一动，拉着方小楼过去了。

原来这个小院都是厨房，好几间大房里有好几个厨子在那儿做饭。他二人飞身而上，跳到房梁上面，然后各自使出轻功，翻过了门，到了厨房里面的房梁上。

只见下面摆着的五六盘菜已经做好，正有下人过来去把它们端过去。墨千见到正下面的一只金黄色的烤鹅很是想吃，顿时口里生津，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液。方小楼看了墨千一眼，顿时知道了她心中的长大，他轻声道：“我一会儿直接下去把盘子端走出去，若是没事儿，你也出去。”墨千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见影子一闪，方小楼已经不在这房梁上面了，而低头一看，只见他已经端了个盘子身形一动，从门里出去了。而那下面的三四个厨子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什么，墨千不禁惊叹他竟然这么迅速，不光速度快，而且说什么就干什么，不犹豫一点儿。

这时看到下面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墨千也急忙从房梁上轻轻跳下来，然后从门里跃了出去。

她看到方小楼正在对面的房顶上看着她笑，不禁给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也一跃而起，跳到了房顶上。只见方小楼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正是那只足有三四斤的大烤鹅。

墨千想在这里就把烤鹅给吃了，可是方小楼却拉着她往那边的雁访山庄正厅走去。顺着墙壁走过去，他们坐到了高高大大的正堂上的屋顶上面。这时候月照星空，夜风微微，从远处的鄱阳大泽上面吹过来，甚是凉爽。而往四周看都是重叠的屋檐青瓦，假山树木。那边的群山并不特别高，可是却映衬的月光更加柔和。

方小楼把那烤鹅撕开，把鹅腿连着一大块肉递给墨千。墨千接过去吃，方小楼也扯下来肉自己吃。墨千小口地吃着，她在峨眉山榕树洞里住的近十年从未食过荤腥，就是出来之后才跟着旁人吃一点儿。可是吃的也不多，大多都是吃素的。这时她吃着这烤鹅，觉得倒也喷香无比。这时她笑问方小楼道：“方大哥，你喜欢喝酒吗？”方小楼不禁大笑，道：“当然喜欢啊。嗯，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么一想觉得没有酒，可真是无味。”说着放下烤鹅，起身跳了下去。墨千看着他这么快下去，也不去追。

她一人坐在这里，忽的想到：“现在姐姐在干嘛呢？颂儿睡了吗？”她又想：“姐姐以前也是吃荤的，不过她在洞里的几年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儿，却不知道现在她还吃肉不吃了。”

正在想着，方小楼就从后面跳过来了，他手里抱着一小坛酒，却不知道他从哪里偷来的。

方小楼打开坛盖，对着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顿时觉得滋味趣美无比，道：“你在洞里住了几年，恐怕不喝酒吧。”墨千把头一昂，道：“谁说我不喝了？”说着就抓过坛子，学着方小楼的样子去喝，结果只喝了一口就咳嗽了起来，方小楼不禁大笑，墨千一擦嘴，只觉得满嘴都是那种烈味。方小楼道：“你别喝大口，小口先尝尝。”墨千这才对着坛口喝了一小口，酒如喉咙，虽说仍然是有些辛辣，可是却觉得有一股别致的感觉出现，回味竟然还有些甘美。不由得又喝了一口。

方小楼问她的感觉，墨千如实说。方小楼笑道：“这就好，这就好。那年我见到墨乔时候，她可是滴酒不沾的，闻着倒也罢了，让她喝一口，简直就是吞刀子一般。”说到这里，方小楼忽然不再说，也不再笑了。

墨千也很快知道了他的想法，便把酒坛子递了过去，轻声道：“别想这些了，你喝酒。”方小楼抓起坛子喝了一大口，这时才觉得没什么了。

他二人在那房顶上把一整只烤鹅给吃了，又把坛子里的酒喝了干净。墨千并没有吃多少，酒也只喝了几口。可是她却已经感受到了一点儿喝酒的趣味，甚至还有点儿想再喝一点儿。可是方小楼不让了，说喝多了会醉，今天可不是醉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