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嫉妒

春光明媚，日头正好。淡淡的紫罗兰熏香充斥于房间内，精雕木桌上花瓶里的花显然被换上了新鲜的，落英缤纷，繁多杂乱。墙壁的壁画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檀木气息，精致典雅。

“是吗，竟是如此，玉琼，来来来，快和我说说，还有什么有趣的？”一女子着素色衣裙斜倚在橱窗便的美人榻上，淡淡玫瑰色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棂洒落在她身上。衣裳颜色朴素，然料子却是极好的，乃是内敛的华贵之美。发饰简约，只以两根簪子和几朵小巧绢花别住，真可谓巧笑倩兮，这便是藤妃。此时，她正拉着身侧女子说说笑笑，望眼看去她身侧女子，脸上亦是带着明媚笑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裹挟着一抹稚气未脱的情绪，衣裳乃是桃红色打底，却不显魅惑潋滟，只余清纯可人。眼下，她正在娓娓叙述着。

“凡凡，你可别急呀。”齐玉琼以手掩唇，崩不住地笑了笑，“倒未发现，你竟也是这般急性子，倒让我吃惊的很。”

藤凡凡轻笑，抿了口桌边的茶，继而淡然地望向眼前人：“还不是被你的故事吸引住了，谁叫你讲的这么精彩？”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深思，几日的相处下来，齐玉琼已从第一天的几乎一句不说，直到现在的每日和她讲故事，话语虽少，起码也说上些流利之言。至于故事，左右不过是儿时将军府中的趣事，例如哪个太监偷偷给了哪个宫女一块银锭啊，哥哥齐将军顽皮的抓蛐蛐反被蛐蛐给左右围攻了啊，哪一天哪个主事的仗势欺人，反被捉弄等等等等。她倒是讲的欢快，自己便也当做轶事来听了。

便时时引着她多说些，对于病症的痊愈自然有不少的好处。知道她爱吃糕点、爱品茶，便日日命了小厨房多做些玫瑰花糕送来，不想竟能引得她欢欣雀跃。不知过了多久，斜阳西下，很快便到了傍晚，星星零零落落洒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晚风吹来，很是惬意。

“凡凡，这都第几日了，皇上日日来，都被姐你挡了回去，专门听我这故事，我可怕被皇上怪罪呢。”齐玉琼的眸中带着些认真神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放心放心，没事。皇上怎会去怪你，”藤凡凡挤出一抹笑，却显得怪异至极，晶亮眸子里划过落寞之意。她这几日来确实是冷落了皇上，竟有些暗暗自责之意。几日不见，也不知他过的如何？朝政有没有把他压垮，是不是又瘦了些……

“哈哈，凡凡你看你，又口是心非了吧，可别想瞒过我的眼睛。”她故意瞪大眼睛，又用手指了指，实是滑稽至极。

藤凡凡被这喊声唤回思绪，方一抬头，便见着那放大了的眼睛，着实怔愣片刻，继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啦，收。”她故意把五指一合，眼前人便收了表情，“让人看见了可不好，这宫里处处都有闲话。”她故意做出认真神色，刻意压低声音变得深沉沙哑，“而且我听说，这里从前有个会吃人的女鬼，每个傍晚黄昏时都来，专挑着桃红衣裳，富有阳光之气的小姐，她会慢慢的攀上你的脖子，然后在你的耳边轻轻吸一口凉气，接着……”

“啊，你你，你别说了！”齐玉琼吓得捂起耳朵，今日她看不就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裳。待见着眼前人正暗暗憋笑，气得她站起来就要捉弄，“好啊，凡凡，你竟然戏弄我！”二人在这方寝殿里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忽然，一深沉声音响起，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想不到这里这么热闹，朕也来凑上一凑如何？”

人方才停下手中动作，藤凡凡想都不想便道：“当然可……”待回过味来，这话的称呼好似不大对。

略带僵硬的回头，着实一惊，忙俯身略行一礼，亦有些嗔怪道：“皇上怎得此时来了，这侍卫好不糊涂，竟也不知通报一声，倒让臣妾没得准备。”

那着明黄色朝服之人手一挥示意免礼，略略抿唇，那张放大的俊容凑近藤凡凡轻笑道：“爱妃若是准备了，可是又要称病来躲朕？”语气不似责怪，却叫藤凡凡的心莫名的砰砰乱跳，只得向后踉跄一步错开距离道：“皇上，这，这还有人呢……”说着，便看向身侧的齐玉琼。百里智向其递去一明了眼神，齐玉琼瞬时读懂，赶忙点头如捣蒜，深施一礼，快步出了殿。

其实，她自打皇上来后，实是站也不是行礼也不是，此时见这简直如蒙大赦，想逃还来不及。藤姐姐啊藤姐姐，这次，我可帮不了你咯。

百里智见人离去，并不在意，只是笑意吟吟地望着眼前俏脸通红的人儿，声音柔的可以滴出水：“今日明月尚佳，不如陪朕共同赏月？”话语中，亦带了一种不容拒绝之意。不是胁迫，而是让人不忍拒绝。

“一切……都听皇上的便是。”藤凡凡低下头，脸上带了可疑的红晕，这气氛……着实诡异的很。

“既如此，那便走吧。夜深露重，小心着凉。”百里智声音依旧柔和至极，拿过桌上的雪白的羊绒大氅，将藤凡凡牢牢的裹进，只露出一个脑袋。顺手揉了一把，就将顺滑的头发弄的乱糟糟，望着身前人逐渐发黑的脸色，轻轻一笑，又将紊乱的头发梳理好。罢了，废了好一番功夫，终是牵着她的手走出殿门，眼神四下扫视着周围风景，直至后花园中。

后宫花园乃是皇家独有，夜色的宁静中更添一分美感，裹挟尽白日的繁华与喧嚣，取而代之的则是宁静与静谧。

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站定许久，虽披了大氅，仍是春寒料峭。藤凡凡不由向百里智身上又倚了倚，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抬头，朝他甜甜一笑。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哪怕他再能克制，对于眼前的诱惑亦是无法，不禁暗笑，想他一代皇帝，竟也难过这美人关。

他爱的，是眼前这个人。爱她的笑靥，爱她的个性，爱她的撒娇耍赖，所有所有。

抱着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俯身吻下，兀自缠绵不休，直至面前人的俏脸已酡红如酒、艳丽如霞，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不知何时，百里智已然屏退身侧那些俯身的宫人与侍女，茫茫天地间，惟此二人缠绵。

食指轻刮了刮眼前人的鼻尖，给他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亦醉了他的心。

微微闭了眼，径自搂着怀中人，道出不搭前言后语的这么一句：“遇上你之前，我未喜欢过任何人。”此时他用的不是朕，而是我，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深情似海的平凡之人。

他的眸子亮如星辰，亦深邃的如浩瀚大海。

“从前，我不知道何为男女之爱，左右不过是枕畔身侧多了一个人罢了。可你，告诉了我何为爱情。自古帝王多薄情，父皇如此，祖父亦然。我不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便要约束自己，不要动情，不能动情，否则便会负了心爱自己的人。所以，我自己都从未想到，也会爱上一个人。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他满目柔光，看向几乎愣住的藤凡凡。他不知为何，没有任何的缘由，就是想把自己的心意道给她听。皆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他的眼神不由浮现些疼惜之色，他也想将真心只付她一人，可她这一心人，却是这沧海人世间，最无法一心的人……

月光隽凉如水，透过浓密的云层撒下，他们身后的一树桃花，犹如长明不灭的璀璨烟霞。晚风拂过，树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红色的海浪，在夜的静谧中，又平添些许柔和。片片花瓣洒落，淡雅的香气在这四散的晚风中尤为浓郁。

这番深情告白，使藤凡凡从最开始的惊诧无措，慢慢转变，慢慢转变，直至后来的无比感动。

轻轻环住眼前人的脖子，笑靥如花，将头埋进他怀中，方才脸上的酡红亦添了一分风韵之美感。因出门匆忙，本就只在金簪上插了些绢花，并未盘髻。经过一番深情后，耳后的发丝垂落，轻轻扫在百里智的手上、脸上，带来些痒痒麻麻之感，更催动了他的心弦，抿唇轻喃：“皇上……”

“都到现在了，还叫我皇上？”

月下蝉鸣不休，实是惹人恼，隐约中，只闻得一句：“凡凡……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夜色渐深，浓密的云层遮住视野，似是也不忍看地躲进了云层中。二人相互告白缠绵，皆未曾注意转角处那抹暗沉身影。

淡淡的莹白光辉却与其神色不符，眼底闪现着怨毒之意。华贵衣袖中的玉手早已紧攥成全，丝毫不管尖锐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之感。

袁贵妃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亦然不想再看二人的缠绵互诉。

藤凡凡，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贱人，一个小小宫女，本来就应永远是下贱的奴隶，蒙了圣恩不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敢僭越本宫，以狐媚之术迷惑皇上，本宫迟早要她好看。

离去许久，复又想起皇上近些日子对她的冷淡之意，不觉眯起眼眸，狠毒之色使她姣好的面容变得格外扭曲，玉齿狠狠一咬，这个贱人，决计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