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苏静回到办公室，武哥，办妥了，我正好要出去，顺路送你过去。
曾武道，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苏静回道，武哥你别太上心，那个桑玉超，是我的高中同学。
车子到了分局大门不远的地方，看着曾武走进了分局大门，苏静也下了车，她斜靠在车前，点燃了一根烟，秋风骤起，她裹了裹上衣，烟掉在了地上，带着微弱的火星，滚动了很远。她又掏出一支，想了想，扔到地上，钻回车里，将车慢慢开入车道，然后消失在了长龙般的车流之中。
红城一盘鲜饺子店。
看着孙德福狼吞虎咽的样子，桑玉超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作为一个前两天还参与抓捕嫌疑犯的专案组成员，今天就被当做团伙成员带着手铐进了审讯室，幸亏有孙德福认识的这个叫曾武的帮忙，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孙德福倒是不以为然，用他的话说，昨天晚上一吃猪蹄子，就知道有人出手搭救了。曾武听了孙德福的话，骂骂咧咧地说，你还知道有人出手相救？除了我谁能管你？
连续吃了十几个大饺子，孙德福仰脖灌下一罐啤酒，抹了下嘴，问曾武，两万，你给的？
曾武道，废话！你他娘的还欠老子两万，一共四万了，啥时候还啊？
够义气！德福右手竖着大拇指，左手举起杯，来，兄弟先敬你一个，钱以后有了加倍给！
曾武盯着孙德福道，哎你包里不是有好几万么？
孙德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临去黑石山的时候，我把钱给爱梅了，唉，家里的院墙房子都快塌了，不弄不行哩，你别急啊，以后真还，真还！
桑玉超也举起杯来，说道，武哥，一共罚了两万，我那一万，尽快给你。
曾武咧着嘴笑了一下，忽然对桑玉超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孙德福侧过脸，斜眼看着他，我说你能讲究点不？你告我的事，还没算完，倒算起这个帐来了？
桑玉超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水准了，赶忙改口道，德福叔，事是我搞出来的，他们也是跟踪我到的医院，这两万全算我的！
孙德福低着头骂了句老子不想跟你说话，然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饺子。
曾武道，算了算了！今天这事，能办得这么利索，跟玉超也有关系。
孙德福嘴里含着半拉饺子瞪着眼问，你说啥？他的关系？
曾武道，我去找二老板，人家一听是桑玉超出事了，立马就给办了。
桑玉超则一脸懵，我，我，哪认识啥二老板！
曾武道，二老板叫苏静。
桑玉超和孙德福同时愣住了。
吃完了饭，孙德福对曾武说道，这事，咱不能知恩不报，得当面感谢一下。
曾武想了想，道，那明天我先去公司，你等我电话。
曾武离开后，孙德福和桑玉超两人回到医院，见到爱国和玉敏，两人装成啥事没有发生的样子，玉敏问他们为啥被抓，孙德福撒谎说他们抓错人了。
玉敏撅着嘴说，你们知道我有多担心！
桑玉超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哥太不称职了！
孙德福“哼”了一声说道，你啥做的称职？
玉超低着头，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新的一天，在纷纷扬扬地落叶中，来了。
早八点，桑玉超按时到了单位，想想应该先跟王科长报个到，换好了制服，结果这一上午接连去了五六次，也没见到人，直到十一点多钟，才见王永从走廊那边走过来，到了跟前，低声叫了声，王科长。
王永耷拉着脸进了屋子，将风衣脱下扔到沙发上，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桑玉超。
十一月底的红城，刚刚通了暖气，桑玉超却感到有些发冷。
你把抓捕的情况说一下，丑话说在前面，说实话，有救，撒谎，谁也管不了你！王永说道。
听完了桑玉超的叙述，王永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低声问道，小桑，以你的说法，你虽然去了孙德福的住处，但实际上并没有见到孙德福本人？
是。
王永点燃了一支烟，又来回转了几圈，道，但是，你的目的就是去通风报信，至于见没见到嫌疑人，性质是一样的！
桑玉超低着头站在屋子中间，来回地搓着手。
你的事情，按规定，是开除，我上午和主抓安全保卫的刘厂长碰了个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商量通，答应不开除你，但铁厂你是不能在了，需要调动！这里面人情的成分很大，没办法，刘副厂啥人你多少知道点，晚上我得为你的事，去趟他的家里，否则他不发话，开不出调令来。
桑玉超心想，这又是要钱呢，没办法啊，事到如今，能保住工作就不错了，于是胆怯地问，王科长，得需要多少？我……我最近手头太紧了。
王永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我就说不准了，处理得好，就算换个厂子，好歹也能留在红城，要是处理差一点，我跟你说，黑石山矿这阵子正在和公司要人，没准就把你弄到那去。这都算好的，要是不处理，肯定开除。
桑玉超一下子蒙了头，他没有听清王永后面还说了什么，脑海里，闪现出当年拿到红城一中的推荐书，兴奋地在田间奔跑的情景，闪现着他在部队，连长将一封信扔到桌子上逗他的情景，闪现着在开往红城的列车上，他满腔热血恨不得将这个城市拥抱到怀里的情景，闪现着他曾梦想，会在这个城里找到一位相爱的姑娘，最后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的情景……而这一切，就是在这几天里，全部改变了……即使如此，自己还得将存折里的那点可怜的钞票双手奉上！可是又能怎么办，唯有屈服，唯有任人宰割。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但是，一切就这样真实的发生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下午，桑玉超取了三千块钱，送给王永。
王永看着桑玉超手里的钞票，脸色有些不好看，小桑，你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就不能再努把劲？真要回那个破山沟了去？你太让我失望了。
桑玉超心酸地望着王永，王科，我就这点钱了，您帮我办，办到啥程度算啥程度吧！
唉。王永叹了口气，也真是为难你了，人嘛，都有情感，谁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出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你也太糊涂了，帮忙也要看什么事不是？通过这件事，你要多多反省自己，以后遇到事情，要三思而后行啊！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的通知吧！
桑玉超点点头，抹了把泪，问道，王科，这件事咱们科里，都知道不？
王永回道，没人知道。
王科，我有个想法，希望您能帮帮我，能不能先别让科里的人知道，我……我，觉得真是太没脸了。
王永的表情有些惊诧，心想这个桑玉超，都到了这步了，还这么在乎面子。苦笑了一下回道，这个没问题，有人问你，你就说工作调动。
桑回到办公桌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桌里桌外，除了几本书和两个笔记本，一个玻璃杯子，几乎再没有可拿的东西了，他将制服仔仔细细地叠好了，放在桌子上，恋恋不舍地望着，正在这时，张倩来了。
张倩两只胳膊抱着一沓稿纸，踮着脚尖像踩着棉花一样飘到桑玉超面前，低下头瞅了瞅，道，哎哎哎！
桑玉超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张倩又围着桑玉超转了半圈，问，办成啦？
桑玉超还是没理她。
“啪”张倩将稿纸拍在了桌子上，不就是转警了嘛，至于吗，哼，看不起人？
这个死女人，原来是以为我办成了转警的事情，这么多天，天天见了我，不是说话气我，就是三个字多一个也不说，现在以为我要转正，扑上来了！桑玉超抬起头，面带迷惑地说道，啥转警，没有的事！
张倩撇了撇嘴，呦呦呦，还没有的事，没有你收拾东西干嘛？真有你的，谁不知道你早就开始活动上了，成了就是成了，一个科里的，有啥保密的，怕请客吧？
一个想法忽地涌上了桑玉超的心头，他抬眼看着张倩，这个女人，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白皙的皮肤，朱唇大眼柳叶眉……我他娘的马上就要从这里滚了，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了，凭什么，凭什么？她不是保卫科的宝贝么？除了还有可能摸一把这个宝贝，还能干点啥让自己心理平衡的事？
别说那种话，张倩，我桑玉超不跟那些人一样捞钱，是穷了点，但还不至于连顿饭也请不起哩！倒是劝你自己想好，我请客你敢不敢去！桑玉超故意带着生气的口吻说道。
嘻嘻，你少来这套，吓唬我？你想好了是不？别反悔，我通知人去！说着，张倩便向外走。
桑玉超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等等！
张倩轻轻“哎呀”了一声，道，好疼！
桑玉超急忙松开了她的胳膊，低声说，就咱俩，你敢去不？
张倩回头望着桑玉超，两腮之上泛起了些许红晕，低声回道，不。
桑玉超转身回道桌子前，继续收拾东西。
张倩缓缓地走了回来，用手轻轻捅了一下桑玉超的肩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