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红城第一医院，住院部，外科。
办理出院需要住院部主治医师的签字，年近中年的女医生嘱咐桑玉敏和孙爱国，伤筋动骨要忌房。桑玉敏“唰”地一下红了脸。
一位小护士推开门，桑老师，有您的电话。
电话是魏长远打来的。
桑老师吗，对，是我，我在红城哩，前天就来了，咱们学校是出席市级的先进小学，我和教务主任来开会了，明天就闭会了，那天你不是说孙爱国最近要出院吗，要是能行，可以一起回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镇里送给学校一辆2020吉普，七八成新哩！呀！真的吗？太好了！桑玉敏高兴地叫了一声，差点跳起来，看到几个护士正望着她，赶紧用手捂住了嘴，低声说道，魏校长，医生说了，明天爱国就能出院！
那正好，明天是半天会，开完正好接你们，你们在医院等着就行。
……
放下电话，发现爱国不见了。
这伤算是好了，一眼没看住，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玉敏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为明天出院做准备。
过了一会儿，爱国拿着几张纸进了屋，玉敏问，你干啥去了？手里是啥？
爱国答道，我见你接电话，就去把出院手续办了。
啊？桑玉敏张大了嘴巴，那……那病床也退了？
爱国道，是啊！退了。
玉敏说道，你也不动动脑筋，你这会儿退了病房，车站也没车了，住哪去？
爱国凑到玉敏的耳边，小声说道，为啥要住病房？反正你马上就是我媳妇了，晚上，我们去开旅馆，咱俩去旅馆睡！
哎呀！玉敏闪开了头，红着脸小声骂道，孙爱国，你是要死还是咋！说啥话哩这是！
爱国指了指那些纸张，道，傻的，逗你唻，我只是把其他手续都办好了，多付了一天的床费。
玉敏笑骂了一句坏人，继续收拾东西。
前天我给矿上打过电话，吕矿也没有说清楚让我上班的时间，我得再去打一个，告诉他我明天就能去上班。
玉敏歪着脑袋看着他，问道，咋？特别着急想见你的彩凤姐，是不？
电话里，吕明告诉孙爱国，年底的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就要过元旦，单位机关除了生产调度，其余的科室全部要放假三天，所以建议爱国索性多休息几天，过了节再来上班，技术科按上班划的考勤，本月工资已经发了，暂时存放在技术科，还有元旦每个人都发放了大米、白面和胡麻油，也在科里放着。另外，吕副矿长还多次解释，因为年底会战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医院看望。
吕明的关心，让孙爱国很是感动。
第二天中午，魏长远和唐主任来到了医院，大家收拾好东西，和医护人员道谢道别，几个人下了楼。
看到学校新添置的车子，桑玉敏很是高兴，说咱镇里还真是挺重视咱们的哩！
出了医院，魏长远说咱们得吃口饭再走，不然这一路饿得受不了，桑玉敏说这市里也太小气了吧，年度表彰会，连顿饭也不请？魏长远和唐主任相视一笑，没有回话，桑玉敏突然想到，不是人家没请饭，是魏校长他们为了早点接她和爱国，没有参加宴会。
几人在外边找了家饭馆，美美地吃了顿饺子，刚刚出席完表彰会，魏长远很开心，一路上讲了不少自己的经历，其中有苦楚也有欣慰还有很多好笑的段子，当说到曾家窑人的时候，孙爱国问，魏校长是曾家窑的？
魏长远笑了笑，我知道，你姐叫孙爱梅，是我们曾家窑的媳妇，曾红宝是你姐夫。
提到曾二，孙爱国有些生气，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魏长远继续说道，爱国，你知道不，你姐这个人，挺有想法。
孙爱国道，让人欺负成那样，都不和家里人说！就这想法？
你可不能小瞧女人！你是搞矿山技术的，研究的是石头，我们学教育的，首先要懂得心理学，我跟你说，这女人要是认真起来，要是看中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那可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哩！不信你问问桑老师，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玉敏听了脸微微一红，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魏长远继续说，有一回我在村里聊天，聊到了沙棘种植的事，被你姐听到了，她还问我去哪里能学种这个东西，前阵子我又遇见她，你猜咋，她都计划承包烂石洼了，这魄力，比有的男人都强。
沙棘，西土称为酸刺柳，孙爱国自然知道，这东西冬季结果，越是寒冷，果实就越大，味道就越是酸甜。
孙爱国道，这事是好事，这东西对土质要求低，耐寒耐旱的，但这个东西浑身是刺，在取果的时候，和庄稼可不一样。再说，烂石洼那块地，石头也太多了些，她一个女人咋能弄得了？
魏长远说道，可不是！不过说归说，想归想，承包烂石洼，开荒平地，改造土质结构，防火看管，最后还有打通销路，岂是想象那么容易的事？我想想都难哩，更别说是个女人！
桑玉敏插话道，刚才还说不能看不起女人，现在咋又这样说哩？让我看，爱梅姐只要看中了，肯定要干，而且肯定能干好！酸刺柳那么好活，至于收果，价格卖低点，自然有人上门来采收，对不？
几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驶入了西土的地界，眼前一下子开阔了。
哎呀，不出门不知道家的好！我咋就睡不了那个软床，哪也比不了自己的家好哩！魏长远感叹。
孙爱国眼望着窗外，魏校长的这句话恰恰说到了他的心里，虽说如今的红城比以前更加繁华了，可他总觉得那里的天是灰的，满大街飘着的都是呛鼻的汽油味，哪有这蓝天白云和清新的空气让人舒服！
车子进了西土镇，魏长远道，市教委发的奖品，还有赠送的图书文具，我和唐主任先回学校卸了去，你俩是该回村还是该去哪，我们就不管喽，不打搅你们这对小恋人了。
桑玉敏用拳头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座背，喊了声，魏校长！
魏长远笑道，好好好，不说这，对了，马上阳历年了，我看你等过了节再回校吧，这阵子陪床累得不轻，好好休息休息，在家也陪陪老人。
桑玉敏答道，谢谢魏校长！
车子进了镇，孙爱国看见了那天他被苏友道打伤的烧麦馆，眼前再次呈现出苏友道狂妄的嘴脸……他咬了咬牙，突然想，难道就这样算了？领袖不是教导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吗？有仇不报非君子，可我用什么来报仇？我有什么能力去和他们抗衡？
突然，魏长远停住了车，说道，爱国！看后面，那个人是你姐夫不？
孙爱国回头一看，在车后右侧，正有一个人衣衫褴褛地走着，此人正是自己的姐夫曾二！
……
西土桑家洼村。
爱梅没有想到，村里对她承包烂石洼荒地的申请批复的这么顺利，当拿到承包协议的时候，激动差点跳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要拉着孙德旺去烂石洼看看，一路上疾行快走，把孙德旺累得气喘吁吁，一个劲地说，哎吆你慢点，包都包给你了，还怕别人抢了你的破地方？
爹，从今往后，不能再说那是破地方！我告诉你，再过几年，那就是咱家的聚宝盆哩！
好好好，不说，以后爹就管烂石洼叫聚宝盆好不好！
……
看完了烂石洼，正好接到放学的爱芳，到了家门口，爱梅问，爹，我记得锁着街门，咋开了？孙德旺咧着嘴乐呵呵地说，肯定是爱国回来了呗。
孙德旺没有全部猜对，除了爱国回来了，玉敏也跟着来了，当然也把不争气的曾二也带回来了。
爱梅拉着玉敏的手，亲热的不得了。
小爱芳跑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玉敏，说，小敏姐，你太好看了。
玉敏摸摸爱芳的脸蛋，芳芳更好看！
爱芳说，小敏姐，你看我姐也好看，你也好看，我也好看，我们做一家人好不好？
玉敏知道小爱芳鬼怪机灵，话里有话，脸微微一红，我们本来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以后就叫我二姐吧。
小爱芳晃着玉敏的胳膊说道，不行，我让你做我的嫂子！哥，我让小敏姐当我嫂子行不行？
爱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爱梅插话道，那得你小敏姐同意，小敏姐的爹娘同意，咱爹同意，才行！
爹，你同意不？小爱芳喊。
孙德旺 “嘿嘿”笑着，一个劲地点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大家在屋里说笑，院里的曾二胡子拉碴，鼻涕一把，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棉大衣，脚上的一双翻毛皮鞋，一只系着布鞋带，一只系着细铁丝，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独自在院里站着，看样子早已冻得受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