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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作者:龙上 | 发布时间 | 2018-06-28 | 字数:3702

第五十五章

黑石山矿保卫科办公地点在北面的高坡之上,没有将它设置在办公区有两个考虑,一是高坡上视野好,能俯视整个办公区和宿舍区,二是有些人抓进来,不上措施不交代,上措施又鬼哭狼嚎,不找个偏僻之处不方便。

保卫科的科长郑文贤,是红城钢铁公司派到黑石山矿的驻厂干警,四十来岁,长得一表人才,说他是矿上的人,组织关系却在钢城公司分局。在收入上,那边拿着钢城分局工资,这边拿着黑石山矿的奖金,同时享受两个单位的福利待遇。郑文贤是个聪明人,有意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摆设,矿上曾想给他配一个办事员,平时能帮他打水买饭打扫个卫生啥的,可他不要,说一个人清净。郑文贤手下的经警都是黑石山矿的职工,说是自己的手下,其实工作关系还归黑石山矿管理,所以,他将保卫人员分了三个组,采场一个,选厂一个,办公生活区一个,把所有的工作都给了三个组长,自己则身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警服每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

郑文贤的最大爱好就是下象棋,有人来找他,他就拉着人家下棋,不会的,他就教,实在没人了,他看棋谱,研究残局,他最喜欢用的开局是“叠炮”式,就是两个炮叠着用,所以人们又管他叫郑双炮。

下棋是个很费时间的爱好,而且很上瘾,郑文贤天天钻在办公室里,深居简出,所以除了几位矿领导车间主任,其他的人认识不多。在矿上和他关系最好的是吕明,二人曾是中学同学。

八三年“严打”期间,郑文贤正在西土镇派出所,所以对苏友道的历史有很详细的了解。“严打”结束后,他回到红城市公安局,八五年,红城钢铁公司成立公安分局,他又被调到了钢城分局。

……

郑文贤正在屋里的茶几上,独自“打残局”,见到孙爱国和桑玉超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没有说话,摸着下巴,继续盯着那几个棋子。孙爱国对象棋不懂,但桑玉超自小就接触过象棋,入伍以后,又经常参加部队文体比赛。

喜欢象棋的人,看见棋盘就走不动,这是象棋爱好者的通病。

桑玉超坐在凳子上,盯着棋盘,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动,郑文贤专心于破解残局,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桑玉超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了一会,见郑文贤几次破解全部失败,桑玉超不由自主说道,这个残局叫“蒋干探营”!红先和。

郑文贤仍没抬头,说道,你走走。

桑玉超低下头,伸出手,嘴里念叨着,红棋兵五平六将,黑棋车三平四杀,红棋车三平六再将,黑棋将四进一磕掉,红棋炮二退八……

说完,桑玉超眼睛还看着棋盘,将手里握着的被吃掉的棋子“啪”的一放,道,这就和了!

厉害!郑文贤赞道。

我再给你摆个新残局!桑玉超低着头说道。

郑文贤这才醒过味来,原来屋里来的是陌生人,一指桑玉超,问道,摆啥摆,站起来,你干啥的?

郑文贤一声呵斥,把桑玉超吓得一哆嗦,急忙站了起来。

孙爱国将两张一起递给郑文贤,郑科长,这是我俩的调单,我叫孙爱国,他叫桑玉超。

郑文贤看了两张调单,道,孙爱国,嗯,我知道你,去年十月底动员会上,站起来提意见的那个,每次炸药出库审批单上,也有你的签字。吕明刚刚打过电话,说你是自愿调保卫科,你咋想的?算了算了,不问了,不管咋想的,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孙爱国想,难怪人们喊他郑双炮,脾气确实有些古怪,自己说话两头堵。

郑文贤瞅着孙爱国的单子,沉思了片刻,又说,不行不行,你是正规学校分配享受干部待遇的,让你当保卫,不成耽误人了?

孙爱国急得直搓手,郑科长,我来保卫科,说实话就是想多挣几个,我问过姜科长,书报费啥的继续给哩,到保卫科还有夜班费,奖金也比技术科多,我说的都是真的。

郑文贤道,咋,你这么缺钱唻?算了算了,想来你就来,想走的时候,我这里永远开绿灯。说完他看着桑玉超,歪嘴一笑,跟矿上要了这么长时间人,就是不给,偏从公司往来要人。不愿意来吧?换成我,我也不愿意!你哪个厂子的?

桑玉超答道,是炼铁厂的。

噢噢,炼铁厂,对对姜科长说有一个炼铁厂的,是经警调过来的,哎?你在那是经警,跑这山旮旯里来还当这玩意,说说你是咋想的?

桑玉超答道,郑科长,我家是桑家洼的,父母年龄大了,没人照顾,所以趁着这次黑石山矿向公司要人,说增加保卫力量,我琢磨着自己在这方面业务比较熟悉,就报名来了。

又是一个自愿的!郑文贤笑着瞅了瞅桑玉超,起身走到铁炉跟前,用炉钩子将炉盖打开,嘟囔道,年年花大钱说是从山西进煤,这鸡巴哪是山西煤,咋看咋像砂河里的石头。哎对了,桑玉超,王永,是不是还在炼铁厂当科长哩?

桑玉超一惊,郑科长居然和王永认识,这下完了,本想着来黑石山从头再来,结果又遇上了个认识王永的人!万一啥时候俩人一照面,那自己的底细不就……,唉,这真是走了背字了!事到如今,只好听天由命,想到这里,答道,是的郑科长,您认识他啊?

郑文贤坐了下来,他的眼前呈现出王永得意的样子——两年前,分局派他们两个去驻厂,一个是炼铁厂,一个是黑石山矿,他找到王永,希望能将去炼铁厂的机会让给自己,以便照顾卧床不起的老母亲,哪知道王永嘴上答应的很好,三更半夜地跑到领导家里送了礼,结果他王永留在了红城,而自己却被弄到了黑石山……没办法只好雇人照顾母亲,不久,母亲便离世了。

当然认识。郑文贤道,咋样,王科长好吧?

桑玉超没听明白郑文贤的意思,是工作?身体?还是人品?现在虽然可以确定他们认识,但确定不了他俩之间的关系是好还是坏啊……他挠了挠头,答道,啊,王科长他,他还那样。

郑文贤点了根烟,在烟雾中瞟着桑玉超,心想,这小子居然是王永曾经的手下,如今既然被调到这来应该是跟王永关系不好。转念又想,不对不对,这个小桑说是自愿来的,是我想多了。也不对,他说自愿就是自愿?难道是王永记仇故意安排人来搞我材料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能麻痹大意。诶?也不对,我他娘的有啥材料可搞?双份的钱,都是按规定拿的,矿上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律不沾边,贪污受贿没我事,男女作风没我事,要说不作为是有点,就是在屋里下个象棋嘛!嗯,可以确定,这小子肯定是被王永那家伙打发出来的。想到这里又问桑玉超,噢,我是说,王永他一切还好吧?

若论沉稳坦诚,桑玉超远不及孙爱国,但论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理,他绝对是胜人一筹的,从知道郑文贤和王永认识那一刻起,他就绷紧了弦,所以郑文贤的表情变化中,他已经读出了些什么。而且,如果二人关系好的话,就会有经常性的往来,怎么会问我呢?

郑文贤之所以叫郑双炮,其实也是性格使然,脾气要暴躁一些,耿直一些,心里面是很难藏得住事,所以他越是绕弯,就越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桑玉超心里有了底,马上黑了脸,带着怨气 “哼”了一声,道,他好不好关我啥事!那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听了桑玉超的话,郑文贤虽然内心有些高兴,但脸面上却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可不能这样说,你来到我这里,以后要是调走了,是不是也会这样说我?还是年轻见得少,这领导有水平高的,也有水平低的,还有没水平的呢!但别管啥水平,也是领导,要尊重。好了,不说别人的事了,既然你俩都调保卫科了,我就说两句,小孙是矿上的老人,知道一些情况,小桑你刚来,别看这地方荒山野岭的,可周围的人,却是鱼龙混杂,啥人都有,保卫保卫,先保卫好自己再保卫别人,这话我点到为止,你俩自己琢磨。另外,咱们一共有三个组,条件最好的组是办公区和生活区,但这块新人肯定不能安排,不然老保卫们会有意见。二组负责选厂,条件稍差,但二组不缺人手暂时,所以只能去三组,这个三组条件最艰苦,除了科里开全体会,上下班吃喝拉撒都在山头上,当然,要是想来我这汇报汇报工作我也是欢迎的。就这样,调单上我签了字,你俩拿上到材料库领劳保,领东西的时候,记得挑一挑,山上可不比下面,那是真冷,冬季劳保选不好,这一辈子就完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说到这,郑文贤伸手擦了擦窗户玻璃上的水汽,继续说道,好像又下上了,下雪的路不好走,明天上三组报到吧,反正调单一到就划上考勤了。

桑玉超连忙说道,谢谢科长关心。

郑文贤没理桑玉超,他看了眼孙爱国,问道,身体咋样?

挺好的。孙爱国答。

郑文贤皱了下眉头,道,得注意着点保暖和休息,毕竟动了手术,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在宿舍待着,回头我跟三组说一声,让他们尽量别指望你。

下雪了。

山野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风不大,却直往肉皮里面钻。

两个人顺着小路向更高处的材料库走去,桑玉超看了看爱国说,爱国,你这个棉袄不如我的暖和,咱俩换换!

爱国笑了笑,换啥,我都习惯了,又不是头一年在这里过冬天!再说,一会咱就领上大皮袄了,那家伙,可暖和了!

到矿材料库去,走小路的话,要爬一道山坡,孙爱国说,要不咱绕远路吧,你这常年在城里的,爬坡够呛。

桑玉超道,咋,瞧不起人?你以为你在矿上早爬了几年就厉害唻?别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

孙爱国站住了脚,好,侦察兵同志,咱们比一比,看谁爬得更快,咋说?

比就比!

两个人撒开丫子,连爬带跑,向山上冲,桑玉超虽然速度快,但是腿短,眼看着孙爱国跑到了自己前面,情急之下,跨了一大步,结果脚下一滑,身子歪了,孙爱国急忙回身拉他,结果被他一拽,也没站住,两人一起滚进了两米深的沟里,沟里的积雪和杂草,弄了他们一身一脸。

二人气喘吁吁地躺在沟里的雪堆上,看着对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两人同时静了下来。

雪花突然变大了,犹如片片鹅毛,从灰蒙蒙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洒在黑石山上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和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