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江湖中的风云变幻此起彼伏，各个门派的兴起衰落就像是天上的云一般毫无规律可循：前一天还是大名鼎鼎的行侠仗义之人，后一天就可以锒铛入狱；家喻户晓的门派巨擘，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内讧或者其他匪夷所思的原因在一夜之间从江湖中销声匿迹。

当然了，鬼蝶宫也发了不小的变化。

十年来的惩恶扬善和替天行道，让天下百姓对他们的评价从臭名昭著的邪教变成了乐于助人的行善者，也因此跟曾经的“狐朋狗友”，也就是某些真正意义上的邪教闹翻了脸，比如极乐堂，就已经是不共戴天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只是鬼蝶宫跟极乐堂结下了仇，说到底，极乐堂如今就像一个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人人喊打。

“今日，我鬼蝶宫就要歼灭这邪教，还世间一个清净。”冰蝶音身上的气质已经蜕变了不少，比以前更加冰冷更加凛冽，沉稳端庄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俯首称臣。红枫带着一众鬼蝶宫弟子俯身于其下，齐齐应到：“是！”

他们两家之间的恩怨，是时候该了结了。

极乐堂的大本营建立在一处高地上，易守难攻，即便是鬼蝶宫的实力要更胜一筹，要想拿下极乐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做好了鏖战的准备，却在临近极乐堂时发现，山脚下早已被人包围了。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标记。

宿白……皇家中人也派出侍卫来歼灭这个十恶不赦的邪教了吗？一瞬间，冰蝶音竟然有几分不敢上前，她害怕，害怕看见宿白。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谁知道当重逢的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说到底还是懦弱的。

“主子……”红枫自然知道冰蝶音在担心些什么，关切的上前询问，“要不我们先退下？避一避？”故人见面，总是让人觉得不自在的，明明曾经那么相爱，可现在偏偏那么陌生，无论换作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冰蝶音摇摇头。

这是她个人感情上的私事，不能因为这点小插曲就轻易打破了先前的计划，如果是为领导者都无法做到公私分明，那这个组织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也不过就是见一面，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这山这么大，这人这么多，谁说她就一定要碰见宿白了？

冰蝶音敛了心神，朗声道：“大家，一定要拿出最佳的实力，把极乐堂夷为平地！”

鬼蝶宫的弟子们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一拥而上，和皇室侍卫一起，突破了极乐堂的重重防守。极乐堂早已是外强中干，没撑过两个时辰，便举手投降。

邪不胜正，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冰蝶音眯着眼睛看向倒在地上，却眉目倨傲着不肯投降的极乐堂主，在心中默默长舒了一口气。堂主临死之前，都还紧紧护着他怀中那具早已僵硬的女尸——那是他的夫人，也是他唯一的女伴。

先前极乐堂发展正盛的时候，有多少女人舔着脸过来想要抱极乐堂主的大腿。可这堂主倒是个情种，无论谁塞给他的女子，无论再漂亮再有才华，他看也不看一眼统统不要，偏偏就要娶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个邻家女子。

散尽后宫不说，直到临死也不放手……多深情啊。

冰蝶音只觉得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向下巴，再从下巴缓缓地落到地上。

这样深情的事，她记得，曾经有人因为她做过。

可是，结局却不如极乐堂主这般凄凉而美好。

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一个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段感情破碎以后也没有办法再回到最初的模样，不是吗？冰蝶音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再也伪装不了坚强。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她始终忘不了那个男子。

“岚岚。”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的歌谣，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可下意识地，冰蝶音的心也还是忍不住停了一拍。

这是她在梦里听到过无数次的声音。

十年里，宫中的风云变化她也有所耳闻，比如慕容芸其实不是痴儿，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再比如轩辕梅因为有谋反之心而得罪了皇太后被处死；再比如宿白赐死慕容芸后，为了纪念曾经的皇后，重新建立了凤栖宫，一花一草都与原先的一模一样……

冰蝶音回过头，早已是满脸泪痕。

宿白站在她的身后，一身黄袍上沾了几处血痕，那是他在战场上厮杀留下的敌人的鲜血。十年的时间不仅没有折损他的半身风华，反而将他眉目间的英姿沉淀得更加出尘。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眼里闪着点点光芒，仿佛其中万千灿烂星河。

“岚岚，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宿白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还是如往日一般优雅，他看向冰蝶音的神情里满满的都是小心翼翼，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精美易碎的艺术品，或者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毁掉了她。

冰蝶音愣愣地站在原处，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一动不动。

“岚岚，我知道十年前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在最初的半年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你，有时候是我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有时候是你眼神冰冷地看向我……我们经历的一切就那么一点一滴的真实的出现在梦境里，有时候甚至都不舍得醒来。”

“轩辕成为了皇位所做的那些勾当我也调查清楚了，鬼蝶宫背负了这么多年莫须有的邪教罪名，对不起，是当年的我太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没能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也没能好好保护鬼蝶宫。”

宿白紧张地措辞，此刻的他不是一个帝王，而仅仅是一个想要挽回心爱女子的青涩男子。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在看见冰蝶音通红的双眼和满脸泪痕的那一刻，任何言语都表达不出他心中的情绪。

宿白上前一步，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顿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别说了。”冰蝶音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她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在听了宿白这么多发自肺腑的独白后，更是难以抑制心中悸动，搂着宿白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